《那个空降小领导》南寻一

3、引子三 张文远的新策略

　　张文远把碗筷往水池一放，今天的值日生刘阳会来收拾这些，他拍拍屁股就往外走，看到林文昭坐在大堂一个小凳子上，泡好的泡面搁在腿上，正用小叉子斯文地吃着。
　　这个乖巧的样子，像极了幼儿园的小朋友排排坐分糖果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25岁还这么软的男人呢？张文远想起在网上查到的他的大学入学照片，除了发型有些变化外，和现在基本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就好像穿越过来一样。
　　想到这点，他的突然放慢了脚步。
　　一个人18岁和25岁的差别有多大？别人他不清楚，起码他自己那是天壤之别，18岁的时候脸型还没长开，皮肤比现在更黑，气质又土又稚，绝对不是现在这幅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容貌。
　　可是林文昭的18岁和25岁并没有区别，准确地说，是几乎没有，因为若说一点没变，那某些地方还是不同的。
　　听到脚步声的林文昭抬起头，小鹿般的眼睛又大又亮，与张文远犀利的眼神在半空中交碰，眼大的赢了。张文远挪开眼神，指着他手里的泡面：“吃着呢？”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林文昭点点头。
　　“一会给你腾一间办公室，你吃好了叫我。”
　　林文昭再一次点了点头。
　　张文远无语，抬脚就走，在走过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间明白了，林文昭那种相似却又不相似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是眼神。
　　同样一张脸，为何七年前看着就是一个少年人，而此刻却会觉得他年龄并不小？原因在于眼神。七年前的林文昭，眼神中还有一些倔强和戾气，像所有青春期的少年一样，满眼都是对这个世界的自我宣发。而现在的他，眼里几乎看不出多少情绪，温和得像个慈祥的老爷爷。结合他的面貌，会觉得这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他的身上有着太多沉淀后的痕迹，可他表现出来的却干净得像个婴儿。这与赤子不同，赤子的天真是无知无畏的自信，林文昭的天真，是看尽千帆后的释然。
　　张文远是个理科生，看过的书不多，但是老王在的时候经常说起道德经，他记得有句话叫“大道至简”，转一个意思也可以理解为：最复杂的人，反而会变成最简单的人。
　　他忽然觉得这个林文昭就是这样的人。
　　张文远一路走，一路想，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忽然醒悟过来：“擦！我怎么把他想得这么好？”
　　一时饭毕，大家陆续回自己办公室，午休时间，或打游戏，或看电视。以前老王在的时候，每天雷打不动上楼睡觉，总是被年轻人们嘲笑精神不济，可这两年，刘阳张文远等奔三人士也开始趴桌上打个盹，滋补下自己渐渐不再年轻的身体。
　　张文远给林文昭安排了一间采光最不好的办公室，这办公室原来是杂物间，后来东西搬去了三楼，这里就空了很多年，他也懒得打扫，直接把钥匙一递。他在分办公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在，都用惊讶无比的眼光看着他，小悦悦那表情仿佛在说：“说好的笑面虎呢？”
　　“笑不出来。”张文远盯着鞋子上的一块泥，心说。
　　其实，他想再看看被分到这间办公室，林文昭会有何反应。也许这小子忍无可忍，再也演不下去了，那正好，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跟他对着干。
　　然而没想到林文昭依旧逆来顺受，看到办公室，啥也没说，要了块抹布就开始打扫卫生。张文远蛋疼地踹开自个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把游戏。
　　等他五把里面输了三把臭着脸出来的时候，林文昭已经把这间布满蜘蛛网烟尘滚滚的废弃房打扫得焕然一新，虽然说不上多么美观，但绝对比隔壁要干净整洁。桌面上就只有一台林文昭自己装好的老式电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大热天的，办公室连个空调都没有，林文昭跑隔壁，要求借个电风扇。
　　张文远一进门，就被险些被热浪掀了出去。这房间不仅热，通风还不好，最北边的窗户时汗死的，只有南边一扇窗，还只能开半扇。张文远一边用手扇风，一边上下打量衣服透湿的林文昭，想这小子时怎么在这闷热环境里搞完卫生的？
　　“馆里没多余的风扇，我拿有一台闲置的，你先拿来用吧。”他大手一挥，十分大方。
　　搬电风扇的同时，张文远又拿了几堆书过去，都是泛了黄的老账本，一股脑堆在林文昭桌上：“山阴分馆自建馆以来所有档案都在这里了，您新官上任，总得过过目，了解了解情况，其中还有不少悬案，老王都丢开手不管，你老要是闲着没事，可以理一理。”
　　林文昭看着那一堆一堆不断抱过来似小山高的账本，愣了足足十秒，才鼓起勇气般地点了点头：“我尽力。”
　　张文远便不客气道：“成，那你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我上班时间都在隔壁，要是到了下班，最好第二天再找我。”他又敲敲墙壁，指着两张A4纸道：“这是排班表和值班表，每晚轮班，值日呢，就是负责做饭和洗碗，我把你排进去了，你要没什么意见，咱就按照这个来。”
　　林文昭自无不可。
　　回到办公室，祝小刀抱着手机过来找张文远开黑，顺便好奇下他和新来的小领导又说了什么。张文远撇撇嘴：“没什么，就是把老档案给他看看。”
　　“你给他看那个？”林文昭不懂这个，可祝小刀明白，旋即坏笑道，“这可是明摆着搞他了——在场的有哪个看完过那堆东西？”
　　张文远打了个哈欠：“屁民不需要看，这本来就是领导看的。”
　　“那下边分馆还带他去吗？这可是老规矩，新领导上任，要走访县级市的几个分馆，同时还要去省里拜访，这点我看你不提醒，那个小领导是不会想到的。”
　　张文远靠在沙发上，幸灾乐祸地说：“那就不告诉他，反正这事也只是形式，像他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花，怎么会看得上这种虚伪势力的行径？”
　　祝小刀暗笑，接着掏出手机说：“来，我刚练得一手好曜，试试？”
　　今天是刘阳值日，这个分馆内，做饭最好吃的是许梦云，第二就是已婚男人刘阳。这两人会变着花样地做菜，至于其他人，就只是生变熟的基本技能，勉强不饿死算了。尤其是张文远，同样是一颗大白菜，哪怕是水煮的，顶多也只是清淡无味，可他却硬是能把生变熟这个简单题做成地狱难题，光是出锅的味道就能让人绕道三尺，因此，每到张文远值日，其他人宁可吃泡面，也绝不去餐厅就餐。
　　四点多刘阳就开始在厨房忙活了，他在本地成家，每天晚上都回家陪老婆，五点下班，风雨无阻，对老婆唯命是从，老婆就是天，老婆就是地，老婆就是维他命。有时候遇上加班要晚点，都要偷偷去厕所给老婆打报告，为此没少被嘲笑是妻管严，可他竟然坦坦荡荡承认，妻管严得心安理得。
　　火锅正煮到一半，门一开，肚子饿了的小悦悦溜进来觅食。她从篮子里翻出一根小黄瓜洗了洗，咬了一口，凑过去看大厨做饭：“今天做什么呢？”
　　刘阳正在炒笋干四季豆，腾不出手来，小悦悦打开边上的火锅盖子，惊喜道：“哇，牛蛙火锅！”
　　“萧平刚下午抓来的，我一看刚好六只，就都煮了。”刘阳边炒边说，“我还留了一只，你说是油炸了好，还是一块下锅给新领导吃？”
　　“给他干嘛啊。”小悦悦把黄瓜蒂丢进嘴里，拍拍手上的水珠，“给你老婆带一只回去。”
　　刘阳是个老实胆小的男人，听了这话，耸着肩往门外看看，小声说：“真不给他做饭啊？”
　　小悦悦看看他笑了：“你要是这么害怕，那你就做嘛。”
　　“那就好。”刘阳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我刚才已经先把米给淘进去了。。。。。。”
　　“刘阳，你叫我说你啥好。”小悦悦哭笑不得。
　　刘阳苦着脸说：“我媳妇叫我少惹事，免得丢了饭碗，又丢份。”他又一次偷瞄外头，这才敢说下去：“这新来的领导说不定背景通天，老王本来就快退休了，提前养老也很好，为了替这打抱不平，这可是顶风作案啊。”
　　“你就记着你老婆的话？”小悦悦说，“你也不想想老王在的时候是怎么帮你的？你那篇论文还是他帮你写的呢，现在他含冤而走，我们不团结起来反抗，还有谁会帮他说话呢？老王三十多年的光阴全在这里了，他没有家人，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他只有我们了。”
　　“可是。。。。。。”刘阳唯唯诺诺，逃避着小悦悦的眼神，“老王是走的不应该，可新来的领导也没怎么啊，他这不也没为难我们吗？意思一下就够了，趁他还没有发作，见好就收吧。”
　　小悦悦便说：“那你就当作不知道好了，我和老张他们反正是意难平的，如果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林文昭，感觉就是对不起老王。这样吧，以后饭菜照常做，别的你就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