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有鬼》免疫球蛋白

3、第 3 章

　　03.
　　方斯川没少见过鬼，有时候是坐在墙头的小孩儿木然地咀嚼着什么，一嘴黑血；有时候跟在别人身后吸阳气；有时候还能撞见打架的，一个张大了嘴露出一嘴尖牙把另一个给吞了……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儿，怨念深重，黑漆漆的一坨。
　　从记事起，方斯川时不时就能看见类似的小孩儿。有的会朝他咧嘴一笑，笑得阴森森的；有的就会凄厉地哭起来。方斯川可能是基因里就没有对恐惧的认知，活得淡然极了，从来没把这些小鬼放在眼里。
　　不过方斯川只能看见小鬼。
　　以前有过一个算命先生要给他算命，方斯川被缠的没法，只好坐下，结果往那儿一坐直接把人给煞晕了，后来算命的悠悠醒了，气息奄奄地说他天煞孤星，有阴阳眼，只是大概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只能看见小鬼——至于人家为什么看见他就哭，大概是因为煞气太重，吓到鬼了。
　　那时候在江城流窜的鬼魂还蛮多的，主要是因为不流川里的封印年代久远，不大管用了，封印的恶灵跑了大半，天庭下令要一个不留，猎人的主要任务就是抓妖魔鬼怪，放到几百年前的尚神时代，散修或者门派遍地都是，也有和商帮一样的聚集处，即会馆；到了现代社会，神仙们住在天上抱持着神秘感，天地间的联系已没有过去那么密切，于是猎人这个职业都成了稀有，多半也是些人们眼里的江湖骗子。
　　不流川是几百年前的旧称，现在叫扬子江，千百年来封印了数不清的鬼魂，封印一破，跑走了大半，于是沉寂了许久的猎人那段时间活动异常活跃。江城自古便是富庶之地，有钱人聚集，钱多了，有些人便起了歪心思，养起了小鬼，故而鬼魂之中，小鬼尤其多，方斯川上学时偶尔会抓小鬼来赚点零花，但那时，他对“猎人”这一行没那么多兴趣。
　　所以最后他找上穆娇，提出由她来当联络人，建立安全事务局时，穆娇还吓了一跳。

　　穆娇算是江城当地比较有名的猎人，当然，仅限于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平时她就待在自己开的占卜店里，玩的是西方塔罗牌那一套。
　　穆娇说：“术业有专攻，技多不压身。”
　　方斯川刚认识穆娇的时候，赶上不流川封印不稳，有些有阴阳眼的小孩儿正是中二热血的年纪，被一些资历老的猎人糊弄了两天，符咒会扔就敢上，一个个全被电视剧荼毒了大脑，觉得妖魔鬼怪都该死，见着恶灵就杀，手段极黑，完全没有职业操守，一段时间把整座城搅得乌烟瘴气。
　　恶灵毕竟生而为灵，死有执念才化为“凶”，一般情况下猎人捉到恶灵后会先建立“牵绊”，解其前尘往事，了解执念后想办法化解，再将其送入轮回；若是执念太强，难以化解，也会选择镇压；杀掉，那是最后的办法，猎人不会轻易用。
　　“猎人”毕竟是散修，不像那些正宗信教、忙着普度众生修身养性的修炼者还有入门门槛。没有安全局的时候，恶灵一窜上天，东一个西一个的猎人瞧见了，提着桃木剑就往这边跑，三五个猎人抢一个恶灵跟抢黄花闺女似的，恶灵要有脸，还得脸红一下。
　　现代社会不比古代，修真者还分出各大门派占个山头，有事没事组个大比武切磋一下，评评谁牛逼还能有一群人叫好那是只存在在小说里的事，现在街头打个架还得扭送到派出所进行社会主义教育并握手言和，让“猎人”打着符咒满街追恶灵，那是嫌精神病院的病房太多了给人家送去填补填补。
　　于是方斯川成立了安全事务局作为一个中转站，上承天界，下连人间，随后便进行了整肃，他灵力极强，天界早就看好了，有意想把他提上来，几次三番来找，都被方斯川轻描淡写地推了。
　　至于原因，穆娇问过，方斯川说了句“质量太低”就走了。
　　谁的质量低？穆娇敢想不敢说，在内心为他鼓掌。

　　第二天陆宸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他还要去打工，便写了张纸条贴在大门上，然后就匆匆出门了。
　　打工的地方还是巴杉的酒吧，白天关掉那些颜色昏暗暧昧的灯，亮堂堂的阳光照进来就是个文文艺艺的咖啡馆。
　　咖啡馆也需要服务生，由于地段比较好，老板又帅所以生意不错，陆宸比较了一下就辞掉了原来便利店的工作，白天还在酒吧打工。
　　干了一个多小时后，陆宸拜托了认识的人帮自己打个掩护就偷偷溜了，去幼儿园把桉木接了出来，因为昨晚没回家，早上也是自己上学的桉木生了好大的气，甩手就要自己走，陆宸无奈，带桉木去吃了他渴望很久的蛋包饭才把人哄好了，木着一张小肉包子脸终于肯乖乖被陆宸牵着手送回学校了。
　　下午擦桌子的时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好像在那人身上划了一道伤，陆宸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赞颂一下人家的善心，毕竟把自己扔在那边不管才是大多数人会干的事。于是下了班就去药店买了点酒精纱布碘酒棉花棒，穿过跨江大桥来到早上才离开的那栋楼。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现不对，自己前面的那位阿姨也是走到了顶楼，估计是觉得两个人的气氛都很诡异，阿姨关门前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得给儿子的对门留个好印象，于是笑了笑说：“回来啦！”
　　街坊邻里的热情。
　　陆宸活了几百年，习惯了避开他人，因此一时反应不过来热络地来一句“阿姨好”，只好尴尬地点点头，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钥匙往对门上捅，幸好那个阿姨只是打了个招呼，没再说什么，门关上后，陆宸拎着袋子匆匆忙忙跑下楼蹲在一堆纸箱后面，准备等那个阿姨走了以后再上去。
　　等了半天无果，陆宸还是决定上楼，打算把东西偷偷放在门口就走。
　　他正弯着腰把袋子扣在门把上，门里就传来开锁声，陆宸心里一惊，后退一步，在门开的同时往地上一蹲。
　　于是阿姨打开门时，就撞见了蹲在地上的陆宸。
　　陆宸：“……”
　　陆宸：“阿姨好。”
　　阿姨也是有点懵：“回、回来了啊？”
　　陆宸扯了扯鞋带系紧，然后站起来，笑着应了一声：“家里养的猫把盆栽撞倒了，自己还被扎了一下，我去买点东西给它处理一下伤口。”
　　罗婕女士一向信奉爱猫的男孩儿都是小天使，面前这个笑起来干净又好看的小男生一下子击中了罗婕女士的母爱心脏，一面在内心跟自家儿子上下对比，啧啧两声觉得哪哪都比不上人家小孩肤白貌美，找个男孩儿估计都困难，一面对肤白貌美的小孩儿赞不绝口：“哎呀你还养猫啊！真好呀，我也想养，可惜我家老头子不同意，我那儿子也嫌麻烦，不省心，都没你能干，这不过来给收拾收拾卫生嘛！哎呀真好，又有爱心又干净，现在的小男孩儿哪个不比我家那个能干！”
　　陆宸没跟长辈聊过天，不会应对，只得全程微笑，到最后脸都快僵了阿姨才放过他。
　　放下袋子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就要过去上晚班，陆宸非常想回到三小时前抽自己一巴掌。
　　陆宸匆匆跑下楼，看到街对面有家便利店，来来往往几个大爷大妈吃完晚饭出来消食，往树下的石桌走过去，石桌上摆着棋盘，老人们端着茶，手里转着两个核桃。
　　陆宸后退两步，压了压帽檐，如果不成功，最起码也别让人看见自己的样子，一脑门撞上门太蠢了，陆宸要脸。
　　街道上又窜过几个骑自行车的中学生。陆宸凝神，突然迈步窜了出去，便利店开了门，几乎同时，陆宸过门起跳，没入黑暗之中，强忍着几乎被时空扭曲拧成一条毛巾的剧烈不适撞开门。
　　便利店门口的街道上依旧是傍晚人来人往平凡的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什么异常，几个小孩儿手上抱着汽水走出便利店，其中一个不满地噘着嘴道：“下次该你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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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