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戈》咱是棠梨

24、别有洞天

　　岁青是知道她意思的，只是一个皇后竟然这么做，倒是有些没了分寸。
　　“嫣嫔，你想在这宫里待下去，就不该跋扈。”皇后说。
　　岁青抬眸，额间的梅花十分醒目，那眼神里毫无笑意，嘴上倒是兴致冲冲：“皇后娘娘说的是，岁青自然会铭记。”她是不想与后宫嫔妃有什么交集的，来这儿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些价值——如今镇宝祭堂也能回归旧位，也算是好事。
　　文贵妃知道岁青不想再多与皇后说话，便找个理由将岁青带去了自己宫里。这路上，岁青走在文贵妃身边，心里奇怪着：“娘娘怎么好意将我带出来？”
　　“都是宫里的姐妹，何必为难？”文贵妃说。
　　“姐妹？”岁青笑，“娘娘，岁青来之前，便是娘娘与丽嫔恩宠最盛，如今岁青可是一人独占——”
　　文贵妃转过头：“只是本宫也觉得，两位堂主委屈罢了。”
　　岁青似乎是看见文贵妃眼里的哀伤，便开口：“娘娘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啊。”
　　“何出此言？”文贵妃愣了一下。
　　“娘娘看着皇上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岁青也是明白的。”
　　“后宫里谁又不是喜欢皇上？”文贵妃说。
　　“明明那么些嫔妃，都是送来的。”岁青说。这刘帝的后宫虽说一直充盈，但多数都是别国送来的美女，或是有大臣家中的歌姬舞姬，都是当成礼送给刘帝，想着成事的。
　　文贵妃摇摇头：“谁又不曾希望片刻的停留？不是谁都能像你这般好运。”
　　说完，文贵妃便是快步走了，岁青在原地目送着，不禁轻笑，这文贵妃口是心非也是活得够累。不过刘帝这种人，还真能有人真心爱护，也是幸运。

　　而大漠，元国军营一直守在原地，不顾刘帝进攻的圣旨，只是防守不出。而兴国军队却是打算撤兵了，轩辕昊早已跟父王商议，择日回国。
　　微生莲自从送走刘之陌之后，便是少言寡语。她一直回想着刘之陌走之前的话和吻，她总是难以忘记。这些天，她就是没看出刘之陌对她竟是生了感情？微生莲茶饭不思也是惹得轩辕昊以为她忘不了刘之陌，想着能早点将她带回去，这样便是能够早日收服她。
　　“殿下。”刘敏端来茶汤，见轩辕昊看着桌上的一只步摇发呆，便知道是在想着微生莲的事情。
　　“殿下，茶该凉了。”刘敏小声提醒，轩辕昊却是不耐烦地将她推开，还将茶水撒在地上。
　　轩辕昊现在一心只有将微生莲这种绝世美人带回去的事情：“谁让你进来的？”
　　“殿下，您就这么喜欢微生莲吗？”刘敏说，“殿下，她不过是有一张皮囊罢了，您就真的愿意为了得到她放弃攻打元国吗？”
　　轩辕昊看了一眼刘敏，虽说是贤良淑德的样子，却总是比不过微生莲那一眼倾城的姿态：“本就是不该打的仗，又何必纠缠？换了个美人也不亏——那刘帝不喜欢的，我轩辕昊便是要让他看着我如何让这不喜欢变成刺他的刀。”
　　刘敏眼里泛红，闪着泪花。烛光闪烁，映着她脸上那滑落的泪水，她当初是被强送来兴国的，掀起盖头的时候原以为能成为唯一的太子妃，以为轩辕昊会是可以托付的人。但这些年，妻妾成群，轩辕昊好色，她也是认了，也忍了，可如今竟然还想着将她的嫂子纳为己有——虽说她与刘家已经没有瓜葛，却还是看不了这般屈辱。
　　“哭？”轩辕昊轻蔑，“刘成将你送来我兴国之时，就必然是低人一等了。”
　　“殿下一定要将微生莲带回去纳妾吗？”刘敏问。
　　轩辕昊见刘敏那决绝的样子，便应着：“我并非是要纳妾，那宫里头的妾多了——只是将她养在宫里罢了。”
　　“呵”，刘敏苦笑，“殿下愿意，便养着吧。”她不想看着轩辕昊这假惺惺的模样，便抽泣着出去了。她倒是想去找微生莲，问问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而她见到微生莲后，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微生莲见刘敏来了，便抬起头，看着她眼底的泪便知道轩辕昊与她必然是又起了冲突：“太子妃怎么想着来罪人的营帐？”
　　“你可不是罪人——”刘敏自顾走上前坐下。
　　“轩辕昊想纳妾？”微生莲直截了当。
　　“你想在兴国当个太子的侍妾？”刘敏嘲讽着，“不过等到殿下继位，你大概也能成为贵妃。”刘敏看着微生莲的脸，也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也难怪轩辕昊心动。
　　微生莲知道她的意思：“侍妾如何？贵妃又如何？我不过还是微生莲罢了。”
　　“你不是对我兄长有情吗？”刘敏见她并没有那般抗拒，心生疑虑。
　　“有情莫不是能让刘德真的爱上我？”微生莲说这话，心里虚的很。她又想起刘之陌走之前的事情。
　　刘敏说：“你这样的美人，生来便注定了是要这样的。就好比当年的乔妃，来回辗转，不还是自戕了？”
　　“你果然也是知道的。”微生莲说。
　　“你不也是知道？乔妃那般明媚的女子，也在这乱世里暗淡下去了。”刘敏说。她当然是知道阿嫣的，毕竟也曾经是轩辕昊的宠妃，也是刘帝的心倾的女子。
　　微生莲问：“你可知道她到底叫什么？”
　　“你在那些书上是找不见的，阿嫣，你得去戏本子里找。”刘敏笑。
　　“逐月楼的头牌里并没有。”微生莲说。她想着能查清楚阿嫣的事情，也想着能否将刘帝的性子真的转变，刘帝若是总是沉浸在阿嫣的阴影中，那元国必然是没有前途的。她虽说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家国栋梁，却也是真心为着自己微生家着想。
　　“她只是个有罪的女人，本就不该存在。”刘敏摇摇头，“你若是和她一般走了老路，便也是不会被记住。”
　　微生莲看向刘敏：“我早就注定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帮你离开！”刘敏抓住微生莲的手，眼里是恳求，“我可以帮你逃走！你可以不用跟去兴国！”
　　微生莲看得出刘敏是真心的，毕竟轩辕昊在她心里也算是至亲的人，若是再出现一个像阿嫣那样的女子，她的处境就如同万年冰窟，永远见不到天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逃走。你也是知道的，我即便是逃走，回去了元国也是兴师问罪的结果。我是为了让元国与兴国不再开战而来——当年的阿嫣能做到，我也能试一试。”微生莲虽说比不上阿嫣，她在元国只是刘帝的眼中钉，但若是兴国能够不主动开战，元国一再挑衅也只会是以卵击石。如今兴国国力强盛，刘帝这些年一心想着开战，元国早已不复当年强盛。若是兴国愿意放过元国，大概元国也不会有危险。
　　“你真以为自己能改变两国局势吗？”刘敏笑，她从不相信能有人凭一己之力改变大局。
　　“若是一味躲起来，又能换来什么？”微生莲说，“你也知道，我平白生得好看，注定是要牺牲的。”
　　刘敏静静看向微生莲那姣好的容颜，这历来女子生得好看，都是被君王收纳后宫或是当作交易的，生来便是有了这样的命，的确是改不了。就像是她生来是郡主，便是注定联姻。
　　“太子妃还是快去休息吧，明日大概就会撤兵了吧？”微生莲难得地笑了，对着刘敏轻轻一笑，不知是苦涩还是快乐。

　　次日正午，兴国军队便启程回国，往着大漠的另一边行进。微生莲被安排在中间的马车中，轩辕昊似乎是不在意的样子，中途都没曾来看过，这样也是让微生莲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风景变了又变，终于是到了兴国的城门处，倒是让微生莲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与元国那高高筑起的黑色大门不同，兴国似乎是集成多国文化的模样，这朱色镶金大门富丽堂皇，再往里便是热闹的街道，宽敞明亮，百姓人人面露喜色，见着军队来，便是礼让两侧，也是高声欢呼。微生莲掀开帘子仔细瞧，这兴国的人装扮也是不同，更是开放大气，女子打扮花枝招展，男子皆是衣冠楚楚。孩童更是自由自在，手里头拿着糖人儿和玩具到处跑，老人也是美滋滋坐在街边看着繁盛之景。微生莲露出头来，她那与众不同的模样吸引了目光，明眸皓齿，如同出水芙蓉般婀娜多姿，且她头上的玉钗是兴国没有的装扮，更是让这些百姓眼前一亮。前面街道有商队经过，军队便是停下等着，有个小孩儿从窗户递来一个糖人儿，看着微生莲，笑嘻嘻睁着大眼睛。
　　“我从来没没见过像姐姐这么美的人呢！”
　　微生莲一时错愕，随即温和一笑：“谢谢。”她接过糖人儿，看着这兴国的孩童，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元国的孩子，那般可怜，不是滋味。
　　军队再往前走，便是去了另一座城。脚步倒是快，用不了半日便是到了京里，兴国的京城又叫做“兴康”，也就如同元国的京里。微生莲看着那桂殿兰宫，当真是与元国不同，多了许多色彩，更是显得明媚。两边也是高高的宫墙，却并非压抑，绿瓦红砖尽显华丽。
　　“微生小姐，到了。”外头的人说。
　　微生莲下了马车便是看见了轩辕昊所居住的宫殿，唤作“东宫”。她跟着侍从往里头走去，却在殿里见到了一位老者，轩辕昊对着老者行礼，便知道那是轩辕大帝，轩辕昊的父皇。
　　“南闵拜见陛下。”微生莲行礼。她是在书里读过轩辕大帝的事情的，很是佩服这位老者。如今见到，也是心存敬意。
　　“早就听昊儿说了，南闵郡主快起来吧。”轩辕大帝笑得慈祥，看着虽说不像是皇帝装扮，却是气势不凡。
　　“父皇，此次儿臣主动撤兵，还请父皇恕罪。”轩辕昊说。
　　“无妨。”轩辕大帝说，“本就是不该去的，如今毫发无伤自然是好。”
　　微生莲看着这父子二人倒是看见了小时候宫里见到的刘帝与先帝。她本来还是心存疑虑，想着轩辕大帝是不是糊涂，竟然将轩辕昊放在这样的位置上，如今似乎是有些明白，轩辕昊虽说是爱好女色却并非沉迷，对于大局势看的甚是清楚。
　　“敏儿——”轩辕大帝唤着刘敏，“你先带着南闵郡主下去安排一下吧——”
　　“是，父皇。”刘敏回。她带着微生莲走下去后，轩辕大帝便开始质问轩辕昊。
　　“昊儿，你这是从元国王爷的手里抢人？”轩辕大帝问。
　　轩辕昊笑：“反正都是休妻之后的事情，元国再不满，也只能受着气。”他是想借此给元国一个屈辱，这些年没去攻打元国已经是给足了太子妃的面子，如今换来一个美人还给了元国屈辱，草草了事也是值得0.
　　轩辕大帝眯着眼：“南闵这个女人并不是善类，你若是驾驭不了，便杀了。”
　　“父皇放心，这个女人虽说聪慧，但也只是长在闺阁里的小姐，不会有什么威胁。”轩辕昊告退后便径直去了后宫，想着去见母后，商议这南闵的去处。

　　而此时的元国境内，刘之陌带着军队撤兵后，回了京城便是被刘帝兴师问罪，大殿之上，刘之陌跪在阶前，默不作声。而刘帝气急败坏，将砚台狠狠砸向刘之陌，再出了血来。
　　周围的大臣都不敢说话，毕竟是王爷与皇上的事情，皇家的事情不好插嘴。此时只有左相开口：“陛下三思啊，王爷也是为了元国着想。”
　　刘帝火冒三丈：“为了元国？为了元国竟然违背圣旨！做出这等事情！分明是在谋害元国上下！”
　　刘之陌冷冷看向左相的嘴脸，他早就意识到这个左相的煽风点火至关重要，却是不明白他的目的。而左相也是阴险地笑了一下，便回归常态：“陛下！此时开战的确不是好时候！若是再等等——”
　　“等？”刘帝咬牙切齿道，“朕等了多年，换来的战机却是被你给耽误了！那兴国大军分明是对抗不了了你，怎么就能全身而退！”
　　刘之陌只能忍气吞声，而左相却出其不意又说道：“陛下还是有机会的——这兴国可是将我元国的北平王妃抢了去，这可是对我元国的奇耻大辱。”
　　“臣已经休妻，南闵郡主已经不是王妃了。”刘之陌刚说完，这左相又说。
　　“劫走我元国郡主也是大事，陛下若是担心，大可再次开战。”
　　“你休要胡说！”右相忽然开口，“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元国大军已经损伤元气，如何再能勉强开战？”
　　“右相大人——此言差矣，陛下想要为我元国开疆拓土，怎么就成了损伤大军元气了？”左相说。
　　“元国上下已经元气大伤！”右相回。
　　这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而殿外，正是要来伺候刘帝的嫣嫔。
　　岁青一听这大殿里火气冲天，此时必然是去不得，只是这南闵郡主竟然被兴国大军劫走，更是让她担忧。虽说南闵郡主曾提过此事，但竟然真的去了兴国，难免兴国的皇室不会刁难。岁青赶忙叫身边的丫头封锁宫内有人报信，如今镇宝祭堂两位都好不容易出来，此时必然不能再生事端。
　　“你快去。”岁青催促，心里也是焦急。微生遥向来看重自己的妹妹，若是知道了，那还得了。
　　而宫外，早已有人报信，说是南闵郡主遭难，镇宝祭堂里，厉盛源与莫倾顾都开始担忧，而微生遥也的确被蒙在鼓里，莫倾顾此时倒是清醒。
　　“莫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厉盛源问。此事也只能瞒个几天，若是微生遥知道了，还是会出事。
　　“微生遥是冷静的人——”莫倾顾念叨着。
　　“可微生大人最是重视郡主，即便是不会闹到陛下面前，那也难免会自己采取行动——要是被陛下知道，还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厉盛源担忧。
　　莫倾顾何尝不是怕这一点。他在牢里是受尽了苦楚，那种滋味，他不想微生遥也尝一遍。何况微生遥那身板，可不见得比他好——莫倾顾紧锁眉头：“能瞒多久就多久吧——此时轻举妄动还会被刘帝怀疑，此时安分下来最为重要。”
　　“要是微生大人问起来郡主近况怎么办？”厉盛源刚说着，就见微生遥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伤药打算给莫倾顾熬药来着。
　　“你们商量什么？”微生遥虽说还是平时那般清冷，却是对二人温和不少。
　　“想着——你怎么还不回来——”莫倾顾笑嘻嘻搂住微生遥肩膀，“我这不是想喝药了吗？”
　　“你不是怕喝药吗？”微生遥挑眉。
　　“害——没有！我可喜欢微生大人熬的药来着！”莫倾顾拉着微生遥去了后厨房，吓得厉盛源半天不敢动弹。
　　厉盛源赶忙跑出去问问北平王府有没有什么对策，总不能王妃被劫走没有什么办法吧？不过去了才知道，他们真的是没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