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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适可而止」的信仰,在她的前任男友裡,她都完美演绎过。所以她任由对方付出,又任由他们随时提出分手,都不曾挽留哭闹。这种恋爱的状态,是可有可无,带着抽离感,是赔上了时间,但没有花上真心真意。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很想要一次,所谓的地久天长。而她很想,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这尽头的,是江函。

      「如果你总是想着太远的事,就享受不了当下。你和他交往,就试着放肆一次,你能多爱一个人就多爱,我觉得他也是认真的。」

      对王令然来说,没有甚麽是非要不可的,很多东西都可以捨弃。而现在她对江函的执着,似是自食其果。

      她笑着冲许宁点头,拿上包包,往门口走去。离开的时候,许宁忙不迭在背后提醒:「太晚了就别回来了,在外面住也行。」她挥挥手,像个善解人意的老母亲,即将流下老怀安慰的泪水。

      王令然回头瞪了她一眼,也不拌嘴,乾脆的带上了门。

      黄昏六点半,已没有了晚霞掠影的景致,一片墨黑夜幕垂落,几盏寥落的街灯无声地照亮着影子。

      王令然推开了大堂外的玻璃门,走了几步,视线捕捉到江函,又愣着停在原地。

      习惯穿一身黑色衣服的江函,至今只见过他偏向运动风的装扮,而现在那站在树影下的他,穿着合身的黑色长袖毛衣,裡面露出一抹白色衬衫领口,搭配黑色长裤,一双长腿笔直修长,乾淨俐落。

      他侧着身子,手插裤袋,剪影颀长流畅。百无聊赖间低下头,鞋尖搓着地上一粒小碎石,微弯膝盖,不动声色地一勾,像在踢足球,小碎石稍稍跳跃,落在斜前方。

      往后她忘了自己把这场景记了多久,她总是回想这天有个男人,风度翩翩地站在树下等她,黑色的身影本来与黑夜溷为一体,但在倾泻的月色间,她又能清晰地描绘只属于他的轮廓。

      他给她的印象,是贝多芬的那首《月光奏鸣曲》,从慢板起始的音符,此刻还差一条忧鬱的多瑙河。

      而背着她的人,像忽然有了感应,身子一顿,偏过头来,瞧见了站在阶梯上的王令然。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像是一刻珍贵的心领神会,看久了,他会回头。

      跨出的第一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胃液似要倒流伴着异常的蠕动,侵蚀她的细胞。四肢有点麻麻的,从楼梯这边走到他的面前,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可她却感觉四周极其静默,都在静侯着她的脚步,每一步都带着她的心跳,在他的凝视下走近。

      他的眸色很深,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从第一眼开始,像被谁点亮了一般,成了她黑夜裡的方向。她轻柔的髮丝被晚风吹拂,却拂过他的心尖。从来那麽自持的人,和她在一起以后,连心跳都越难自控了。

      「等很久了吗?」她站定,抬眸看他。

      「值得。」他应道,顺势牵着她的手,有力而温和。她那样完美,渐渐地,他已想不起自己当初为甚麽对她存有抗拒的念头。

      「你今天终于不是一身黑了。」她笑着,眼眸晶亮,好像每一天都能在他身上发掘一点新鲜的事情一样。

      两人打车到了嘉定的保利大剧院,在黑夜裡留着银白与橘黄色的灯光,悄然映衬着四周辽阔的空间感,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是幽静的。沿着剧院入口廊走,在不同的空间下呈现各种几何元素,圆弧门的上方凌空架着笔直廊道。每走一步,便有各种线条交错,犹如走进一个万花筒的世界。

      抬头一看,光影幻变,赋予这建筑物细腻的表情。

      身旁是等着进入会场的听众,其中不乏外国人。王令然忍不住贴近江函,低声问道:「你二哥好厉害,怎麽弄到票的?」

      「他有大学同学在主办单位工作。」江函从口袋裡顺手掏出两张门票,准备进场。

      王令然垂眸瞥一眼,上面写着「1280」,她有点讶异地问:「还弄到了最贵的票?」

      江函反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来都来了,难道还要坐在后面伸长脖子?你来见偶像,不应该坐前面一点?」

      在她的预想中,那位置应该很不错。可检票进场以后,她发现那不叫前面一点,他们坐的位置直接是第一排。虽然并非落在正中间,偏侧了一些,然而从抢不到票,到如今能坐在第一排,已再无怨言了。

      江函坐下后,手裡捏着场刊,先坦白自首:「我没听过古典音乐,所以等下可能会呈现一无所知的状态。」

      王令然手肘支在椅柄上,倾过身来,轻声在他耳边笑说:「我不会揭穿你的。」

      气息似有还无,吹过他的耳朵,王令然看着一阵红晕从他耳尖开始往下蔓延。

      他立刻转移注意力,「你在美国没有听过他的演奏会?」

      她轻轻「嗯」了声,说:「每次时间都对不上,不是碰着学校考试,就是我回国不在那边,没想到最后飞过了半个地球,在这裡见到他真人。」

      她顿了顿,笑着直视他漆黑眼眸:「现在想想,或许是一种迟来的缘份。」

      表演厅渐渐坐满了人,头顶刺眼的灯光缓缓暗了下来,四周的骚动也悄然止息。

      台上帷幔慢悠悠地往两边退去,视线变得开阔,台上坐着乐团的人,呈半圆弧地面对观众席。男士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领结,女士都穿着黑色服装,长裙垂地。

      及后席间响起热烈掌声,台上的表演者都站了起来,目光移至右侧方向,两个男人越过排列的人潮,走到台的中央。

      两人头髮灰白,但脸上神采不减,双目炯炯有神,是殿堂级的人才有的气度。一人是指挥,另一人拿着小提琴向观众躬身,正是这次的主角祖克曼。

      偌大的表演厅,全部人都屏息以待。

      第一首演奏的是《达芙妮与克罗埃》第二组曲。

      「于1909年至1911年完成,组曲《达芙妮与克罗埃》是拉威尔为俄罗斯芭蕾舞团创作的音乐,以第二组曲最为着名。达芙妮与克罗埃是一对相爱的青年牧羊人和牧羊女,从小被遗弃在莱斯博士岛上,被善良的老牧人抚养长大。芭蕾舞剧集中描写两人天真无邪的爱情故事。」

      江函微微低头,看着场刊一丝不苟的介绍,分开拇指与食指托着下颚,轻蹙着眉,试图把看见的文字和听见的音乐联繫起来。

      不想用熬过这样的词彙,似乎是在侮辱这样的大师级人马。可整整一个半小时,漫长得有如一个等不到破晓的长夜,他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屈不挠的,却也同时认证了自己确实没有古典艺术的天份。

      偶尔间,真的是纯粹偶尔,他会偏过头来瞥一眼王令然。只见她双眼几乎不怎麽眨动,台上的聚焦灯映在她的眼眸裡,专注一致的视线集中在演奏者身上,随着他的摆动或身姿移动漆黑的眼珠。在她喜欢的事情上面,她就没有分出多馀的力气来看看他。

      大概他也曾像旁人一样,评断她是个只有外表的肤浅女孩,凭着别人的三言两语对她就烙下了印象,其实她与其他人一样,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上,有自己的领悟和坚持,此刻,她眺望着别人的高度,也在摸索着梦想的形状。

      而有梦想的人,又怎麽会肤浅?梦想那样宝贵,人生在世,不是每个人都寻得见。在庸碌人海裡,多的是被世俗蒙蔽的人,能始终如一的是如此罕有。

      演奏会散场的时间,比原定的晚了一点。快要十点,王令然挽着江函的胳臂,两人在剧院外打车回去。但却没有坐到大学门口,反而提早下车,再走一段路散步回去。

      抬眼是长夜星月交辉,地上的两人越走越近。

      「你刚才有没有睡着?」她笑着,偏头觑他。

      「一秒都没有。」他摇着头,言之凿凿的表情,差点信誓旦旦的眼神。

      「但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他颌首坦承:「是比较慢。」

      王令然哈哈笑了两声,纤细的手臂贴着他的胳臂。

      这回轮到他发问:「你的梦想是不是跟他一样,有自己的演奏会,可以在台上表演?」

      她点头,然后偏过来望他,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我有一天上台演奏了,我一定把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留给你,谁都不能坐,这样我就可以一抬头就看见你。」

      江函眉间一动,也跟着笑了:「那你别忘了。」

      「绝对不忘记。」

      幸好今晚踩着低跟鞋,否则无法承受这折腾的路程。在无人的宿舍楼下,她走上一层阶梯,回过身来看着他。他的手指还勾缠着她,但她先听见他在说:「去吧。」

      每次在同样的位置,差不多的时间和背景下,他都有声无声地说着这两个字,再看着她离开。

      月亮都破了,星光掩于云幔后,虫唧也安静地睡下。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气息,他们都听得见。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声音掩不过鼻息,她说着,手指冲着他一勾,好像有一个秘密在等着他。

      他目光微深,俯过身来,王令然踮着脚尖,抬手扶着他宽阔的肩膀,瞬间贴上他的嘴唇。那触感比她想像中的柔软,晕眩之际跟某个梦境有几分相似,但到底是哪个时刻做了个这样的梦,她已想不起来了。

      江函一怔,但不用半秒,便本能地伸手勾着她的细腰,往自己的怀裡送。他轻勾嘴角,低头便吻上她。再不是蜻蜓点水,也不是一碰就放。先是轻柔地吸吮她的唇瓣,再巧妙地撬开拦阻,舌尖追逐着她的甜蜜,一勾一缠也随着气息起伏。

      从软绵到激烈,起始是星星之火,可不用一会儿便成了燎原之势。舌尖是灵活的,感官是清晰的。王令然感觉被江函拨弄得全身一阵酥麻,像一丝丝微弱电流漫过身体,她的指尖也不自觉轻颤。这种情景她又不是第一次,其实很清楚应该如何回应,可始作俑者的她,在当下竟是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抵抗不了他的攻势,连呼吸都被他剥夺。

      天地都躺下了,安静得听见衣服摩擦的微妙声响。他勾着她柔软的舌头使劲儿一吮,齿间湿濡,唇分时,还给她空气,她听见他浓重的鼻息,洒在脸上有点痒。

      小脸上瞬间炸开一抹嫣红,脑海裡第一个念想竟是:她比他更生疏。

      亲身经历告诉她,许宁的消息可能有误。对此等事情毫无兴趣的江函,此刻完全是个高手,与她想像裡的模样对接不上。

      「你……」她盯着他看,眼裡眸色流转,皱着眉喃喃道:「你有过多少女朋友?」

      声音很细,听不听得见要随缘。因为问过以后,她又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这样矛盾不定的心情,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过。

      他低眸一笑,随即又答道:「没有过。」

      找不着他破绽的王令然,在脑海裡也找不着正确的用词,只支支吾吾好半响,嗫嚅着:「那你刚才怎麽……」

      江函忍不住笑了一声,再把她的手臂拉近,按她在怀裡,贴着她耳边低低地说:「因为男人都有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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