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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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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之前,伴随着手机传来疯狂的震动声,接收了一连串许宁的短信,不用细想,也能知道她如今是如何的暴跳如雷。勐烈情绪几乎要冲破无辜的屏幕,她苦笑拜读,却也不知如何应对。
课堂捱完过后,前面的同学成群结队的离席,本来不缺人气的课室,顿时一片空旷寂静。
知道这样的安宁沉默并不能长久的护庇她,只能俯身收拾东西,离开的那条路,儘管没有抬眼,也知道经过身边的人不曾忽略她。庆幸这条路如此熟悉,千篇一律的地板,也不能让人迷路。
旁侧的窗肆无忌惮地敝开着,清冽的风一阵紧接一阵灌了进来,王令然抓了抓衣领,一言不发地赶到练琴室。
可是,在大部份同学都选择去食堂喂饱肚子的时间,以为会是空荡的琴室,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撞上了张倩和陈依琳。
此刻无力也无心挑起多馀的骂战,王令然视若无睹的走去她平常练琴的房间。正要拿出学生刷开面前的玻璃门,张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还真有能耐,害完一个接着一个,到底哪个男人抵抗得了你啊?」刺耳的声线裡佈满肆虐张狂,无须回头也瞧得见她的反感。
王令然不作反应,手裡的学生证往感应器一碰,玻璃门「啪哒」一声解了锁。她抬手推开大门,转身正要关上的时候,张倩迅速伸手挡住了。
「你不觉得江函很无辜麽?不是多得你牵连他,怎麽会陪你给其他同学当作话题、笑柄?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自私吗?」
听着她指摘的当下,从不是圣人的王令然只有一种想法,而且也正当的说了出口:「关你甚麽事?」
迅速关上的门背后,是张倩典型的怒气冲冲的表情。此刻背过身去,也就转眼看不见。
因为在下一秒,她无可救药的发现自己心底是认同张倩所说的。别人家的爱情是幸运,而她妄想成为江函的爱情,却总是牵连他,遇上坏事倒楣事,还要拉上江函来陪她受罪。
那麽自私。像她所说的,那麽自私。
扬起的琴弓,角度刁鑽的贴着琴弦,上下拉扯间,演变着一首又一首的曲子。这个四面隔音的牆壁,划分出两个世界,她像躲在鱼缸裡的一条鱼,身后的那一块玻璃外,有人在说话聊天,可是她在自己的世界裡,甚麽都听不见。
也因为她选择听不见,因为她知道,没有了她的世界会是平静和谐的,同时简单明瞭的。
把自己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裡,心情是窒息的,但她不去想,只是没完没了的练习,待她感觉到左手指腹传来的钝痛,才意识到自己需要休息。垂下的小提琴也软弱无力,指尖夹着琴弓,空出的手横过胸前,揉捏微微发酸的胳臂。
失却了琴声的房间,完全静下来时,可清晰听见她肚子裡发出的咕噜声响,善意提醒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胃,操劳了身体,现在的状态过度疲惫,不适宜继续。
缓慢地蹲了下来,把琴收好,仰着脖子拉上拉链,胡乱收拾的包包挂在肩上,转身准备离去。
身后的那块玻璃窗,无声又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侧身轻靠在门边,双手环抱胸前,嘴唇微勾,眼若点漆,隔着玻璃,闪着光。
她一愣,心裡盘算着他是何时开始出现的。只见他终是无奈一笑,伸出食指,弓着关节,在玻璃窗上轻敲了两下。
「嘭嘭」两声,清脆悦耳,又似敲在她的心上。她回过神来,伸手迅速开了门。
「吃饭了吗?」他走了进来,低头望着她。
网上论坛的事,传得整个学校人尽皆知。上课期间,许宁全副心机在旁边疯狂刷板,怒怼留言,堪称以一敌十,也多得她每次停留页面回复的时间,让他瞄到了不少,大致的留言是甚麽,自然心中有数。
许宁下课就嚷着要找王令然,给他硬生生的挡了回去,眼色满分的许宁,瞬间闭上了嘴巴。
而此刻,她不自觉抓紧了包包的肩带,直至说出了口,才察觉到语气裡的彆扭:「你来怎麽不跟我说一声?来多久了?」
她此刻的狼狈,他肯定都看在眼裡了,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
他笑着,找不出破绽的,「才一会,还第一次看你拉小提琴。」
「你又听不见。」
「听不清楚而已,还是听得见的。」隔音的牆,其实并不真的隔音。声音有如蒙在鼓裡,但仍能粗略估计高低。
因着江函的出现,平日冷清的练琴室,今天多了凑热闹的人。越过他的肩膀,目光瞥见角落裡站着那刚才指摘她「自私」的人,隔着无人触碰的钢琴,高傲的脸上扯着鄙夷的神色。
她回过神来,听见她温柔低语:「走吧。」
与此同时,视线裡出现一隻宽厚的手掌,瞧得见坚实的掌心,不遗漏纵横独一的指纹。下意识的便想抓住他,因为他主动释出的善意从不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迴盪于她脑海裡的,却是张倩的声音,尖锐的批评着她是何等自私的人。
就算再憎厌张倩,她心裡却是清透的,而且也恨自己不能感情用事。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江函,换来平静淡然的生活,是他所求的。而她不单打扰他的节奏,甚至把他牵扯进这些漩涡裡,怕的是这份感情其实不够坚固,到头来只是自私的输不起。
所以此刻,就算多渴望这双手掌的温度,也不能靠上去。只能视若无睹的侧过身去,点着头的同时,略过她的迷恋,擦过他身侧的衣袖。
数不尽的阶梯过后,离开了音乐系大楼,两人沿着小路走。街灯微弱,黑暗猖狂,就算心有馀悸,也不及江函突然伸出手来从后牵着她的举动。而他贴上来的手势,使她下意识的察觉到了甚麽。
她挣了挣,自然没挣脱,反而十指交缠,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骼分明,掌心的温度不遗馀力的传到她这边。不去深究这意味着甚麽,她又尝试抽回自己的手,可总是事与愿违。
江函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可始终没有鬆开手。
「你怎麽了?」他低声问道,声线擦过她的耳畔,伴着柔和晚风一起掀起了耳侧一缕髮丝。
「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别找我吧。」
她顿了顿,又深呼吸一下,一鼓作气又无补于事地说下去:「你这样和我一起出现,别人会误会你的。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你不应该和我一起受罪。」
但他却反问:「他们可以误会甚麽?」
她懊恼起来,语气就变得执拗:「你不知道他们怎麽说我,你不应该和我在一起。」
谁曾想,那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压着声音问道:「那甚麽时候才应该和你在一起?」
向来在他面前胡乱出牌的王令然,反被他问倒了。
她怔愣地望着他,抬眼,看进他的眼睛裡,又眨了眨,捲翘的睫毛徬徨不定,一脸的无辜相,惹得他悄然向她走近一步。她大脑当机,动弹不得,只感觉到缠着她的另一隻手紧了紧,皮肤相贴之间,体验到的是他的体温。
见她措手不及的模样,他又开了口:「别人说的,我都知道;跟你无关的,你为甚麽去受罪?还有,你说的在一起,和我说的在一起,是不是同一个定义?」
史无前例那麽多的问题,听得她哑口无言,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说话的话,四周便只剩下沉默。而那双眼深沉黯黑,看不到底。他想说的,不想说的,还未说的,都藏在那裡。
「我确定过你的心意。但你现在是想逃?」
接近他,靠近他,引诱他--把他骗去迪士尼,跟着他去跆拳道馆,不动声色送他花,跑到他家楼下送饼乾,让他陪着去童年旧地,再沿着岸边走过一个灯光闪烁的晚上,故意存留照片在他的手机裡。这些技俩假如还看不穿,他也枉为男人。
王令然回过神来,脸上是隐隐的焦躁,她把脑海裡闪过一遍又一遍的问句提了出来:「那你在一起的定义是甚麽?」
抓住了最后的底气,她的反问暴露于空气中,又战战兢兢地抖落。抬着小下巴,心裡却在懊恼,他甚麽都清楚,但她却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
而江函低低一笑,稍稍低头,一张太好看的脸渐渐向她靠近。
不曾有过的距离,只能以毫米测量。髮梢跟着他俯身,从他的额前滑过,掠过他深邃而沉默的眉眼,细緻的皮肤被无限放大,可只能找到细微的毛孔。下一秒嘴唇便会贴上,她就在那瞬间,生硬地别过脸去。
江函定住了姿势,盯着她的侧脸,只问了一句:「你躲甚麽?」带磁性的声线拂过耳根,鼓动着她的耳膜,她同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在这无声的夜晚喧嚣的出卖她。
怔住的神情也在反问自己,对啊,你躲甚麽?
那麽渴望他靠近,现在为甚麽要躲?那麽想把他据为己有,现在为甚麽要退后?
难道,你怕了吗?
怕这演变成爱情的话,他会像那些前男友一样,悲剧般始终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