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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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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香楼的时候,秦妈妈教过她。
不论发生什么事,面对恩客,都得笑脸迎人。
这个时候,容妍理应微笑,然后嗔笑着找个台阶自己下去。
可她做不到。
裴汉卿说完先才的狠话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侧脸。
因为他刚才说的话太令人心伤,容妍低垂着眼睫,看上去倒是十分温顺,同记忆中那个女人无出一二。
只是她身上的异香实在太难以让人忽视,总让他生出一些偏离理智的念头,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仿佛让他们二人的角色颠倒了过来。
裴汉卿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隔着衣服肌理相贴,容妍能感受到他的心越跳越快,呼吸也逐渐急促,胳膊上按住自己的那只手也变得灼热。
哪怕她也不喜欢自己身上的魅香,倒是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地步,面对裴侯爷,她身上引人绮思的异香是最好的武器。
但是她却不敢...
刚才的试探,让她知道,裴侯爷不是一般人。
于是,容妍也不敢有所动作,就这么和裴汉卿僵持着,直到身后的那具身子慢慢变回原来的温度,那人才松开她。
呼吸和室内的空气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裴汉卿起身,很满意刚才她没有乱动什么心思,不然纵使她生的再像那人,他也不会留一个麻烦在这府邸之中。
只不过...
他望着床榻边有些瑟瑟发抖的少女,心肠依旧没有柔软半寸。
还是得让她知道些规矩,不然她总会凭着她这张祸水般的面容在这府邸里面又惹出什么是非出来。
容妍被他盯得如芒刺在背,好不容易见他脚步一动,想挪动自己近乎麻木得身子,下巴却一紧。
他凑近,鼻翼微动,嗅走她身上的异香,说出的话语亦如身上的气质那般冷凌。
“世人都说你身上的魅香引人邪思,而我却觉得它俗不可耐。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我压根不会瞧你一眼。以后在这府邸里,要守些规矩,不然我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你晓得了么?”
容妍连忙点头。可他指尖的力度太大,压得她的肌肤痛的紧。
可她又不敢说出来,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一行清泪湿润了面容。
待再抬头的时候,裴侯爷已经出了门。
容妍如释重负,终于重新躺回自己的床榻上,一阖眼再睁开便是天明。
容妍以为昨晚受了惊吓定会失眠,谁知却睡得极好。
可这院里的女人却都瞪大眼睛睁到了天明。
昨晚上她们都知道,侯爷送走府内贵客后,便来了容妍的屋子。
虽没过夜,却待足了一炷香的功夫。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更何况容妍还生着一张侯爷喜欢的面容。
若说不发生点什么,就连傻子都不信!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是,一直到今日天明,也没有侍从来给她送避子汤。
这意味着什么?
她,容妍,一个从风月腌臜之地来的花娘,抢在她们所有人的前面,率先踏上了侯爷的床榻,甚至以后还能比她们所有人先孕育侯爷的子嗣!
这怎能让她们不着急?
不光她们着急,昨夜给容妍脸色看的绿萝脸色都变得难看。
她昨夜到底是抽了什么疯!竟对新来的容夫人使脸色!
侯爷这些年对心中的白月光爱而不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替身,她即便有再多的酸水想要吐落,也都得忍着!
万一到时候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想要整治自己,那还真的叫是活该!
是以,容妍才刚起身洗漱,绿萝便亲热地向她讨好。
先贴心地替她打来擦脸的热水,又问她昨夜是不是累着了,若是身上有什么伤着的地方,不要压着不说,她去请大夫来替她瞧瞧。
容妍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可没有的事,她也不能说有。
于是用擦手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绿萝平日里便对侯爷有绮念,于是更是对昨夜的战况好奇的不行。
“昨晚上,你瞧见侯爷的身材没?听府里伺候他的丫鬟说,侯爷的身材极好,是也不是?”
容妍看着她拉着自己的袖口,只能实话实说:“昨夜侯爷过来只同我说了一番话,便走了。”
“什么都没发生?”
绿萝愕然。
容妍摇头,有些难堪。
其实这种事,放在春香楼里都是件很侮辱人的事儿。
恩客进门却不做正事,只能是姐儿太没有魅力。
绿萝见她没有糊弄人,牵着她袖子的手一下就松开了。
先前伪装的善意瞬间不见,嘴巴一撇,眼睛一翻,对外面瞅热闹的各位夫人道:“都散了吧,昨夜里啊,咱们侯爷进了她的门,什么都没发生呢!”
听到这话,先前还惴惴不安的各位夫人们神情也放松了不少,甚至还在私下窃窃私语道:
“从前不是听说咱们侯爷一直对赵容静爱而不求么?怎么如今来了个这么相似的大美人,还要做那清心寡欲的和尚?”
有人嗤笑了一声:“所以说啊,赝品终究是赝品,哪怕生的再像,你瞧,咱们侯爷还不是一样看不上吗?”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想想,侯爷不喜欢咱们,是咱们不像赵容静,这有个那么像赵容静的,为什么侯爷依旧对她和咱们没什么区别?”
“为何?”
后院里的女人,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继续添柴加火。
“不就是她比咱们差个千倍万倍嘛!”
庭院里的夫人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容妍在屋里,只觉得坐立难安。
在春香楼,秦妈妈虽然待旁人差,但因着自己是她的金招牌,所以待她极好。像这样的事,她从前从未经历过。
可也是气了一会儿,她就平静下来。
这后院里的女人们,自诩比那些花楼里的姐儿们身份要高贵,可她们的所作所为,又同姐儿们又有什么区别?
左不过都是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换取一丝丝怜惜。
院外的夫人们闹了一会儿,眼见着容妍像个闷葫芦一样,半天戳不出一个屁来,也觉得无聊,只是片刻功夫又去寻其他乐子了。
只是府里的下人们向来都是看人下菜,见容妍一不受宠,二没有后台,给她端上来的菜肴便一日比一日差。
不过几日的时间,容妍都变得更加清瘦,身着白衣靠在窗侧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也就是这天晚上,那夜进府搀扶她的侍从得了空,趁换值的功夫给她送上些热菜,顺便还给她带来些春香楼的消息。
“自然进了侯府,容姑娘以后就要打起精神。”
他端着热菜,弓着脊背,眼神没有一瞬触及到她的身上。
熟悉的面容让容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一丝心安。
温热可口的食物刚入口,容妍只觉得喉头都铅块堵住,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那人继续道:“姑娘在府内有所不知,春香楼的姐儿们并着秦妈妈因着胡老爷的事都受了牵连,如今还活着的只剩八九人。”
他深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裴侯爷面冷心更冷,姑娘没有依靠,若是遭了厌弃,怕是也只会被他投入炼狱。所以,姑娘为了自己,还是得多做些打算。”
他说完,就提着食盒疾步驶离了后院。
唯剩下容妍端着碗筷,看着如血般的夕阳如鲠在喉。
“铮!”
不远处的寺庙敲响了钟声,也震彻了容妍逐渐混沌的思绪。
她不能死。
她好不容易离开了春香楼,还没过上轻松肆意的日子,又怎能把机会递给裴侯爷,让他把自己送回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