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2) ...

  •   还没等凌夫人吩咐,门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藏蓝色的挺拔身影。来人冷眼瞥了沈小姐一眼,走上前对着凌夫人道:“见过母亲。”
      凌夫人愣了一下,向沈夫人介绍道:“这是小儿,凌……”
      凌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抢了去。
      “在下凌霄,见过夫人,见过小姐。”
      凌夫人看了凌霄一眼,发现凌霄正目光严肃,冷静地看着她,便没有再作声。
      “原来这就是凌家大公子,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沈夫人见了,脸上笑开了花,走上前想要拉着凌霄好好端详一番。凌霄却两三步直接坐在了对面,将沈夫人尴尬地留在堂前。
      “夫人过誉了。”
      沈夫人干笑了两声,回身坐了回去,语气有些冷:“凌大公子果然率真直爽,不拘小节……”
      沈夫人只想客气两句,缓和方才尴尬的气氛,却不想凌霄如此无礼,高声打断了她的话。
      “说起不拘小节,我听闻沈小姐颇通佛理,家中请了许多和尚诵经,可有此事?”
      凌霄死死地盯着沈小姐,沈小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干笑着应了句:“是。”
      沈夫人见话头不对,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刚张嘴,又被凌霄的声音堵了回去。
      “沈家在江湖日久根深,沈小姐怎么想起皈依佛教了呢?”
      沈小姐脸上的干笑逐渐退了下去,看凌霄这个架势,摆明是想挑事,只是当着两个长辈的面不好发作,只冷着脸说:“江湖中人难免打打杀杀,我只是心存善念,想多积点福。不知少爷平日……”
      这样的局面,连沈夫人都插不上话,更不要提初出茅庐的沈小姐了。
      “对了!我听说,沈小姐还请了知名的法空和尚在家中诵经,积福,”凌霄冷冷地看着沈小姐,一字一顿地加了四个字,“日夜不休。”
      沈小姐知道他意有所指,腾地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略显失礼,慌张地说:“母亲,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凌夫人看出事有蹊跷,忙站起身来:“着什么急,就算在这里住下,我们家也供得起,怎么就着急回去了呢?”
      沈夫人也慌忙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是该回去了!天黑下来不好赶路。凌夫人,我们先告辞了。”
      沈夫人带着沈小姐正欲往外走,凌霄一个箭步冲上来,横在门前:“夫人!莫着急,我还想多了解了解沈小姐呢!”
      闹成这个样子,沈夫人懒得做戏,脸色当即黑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不必了。凌家门楣太高,我们高攀不起。”
      凌霄抬高了声音:“是我们家门楣太高,还是沈家门楣太低,连不知哪来的和尚,都能进得!”
      沈小姐眼见凌霄捅破窗户纸,恼羞成怒,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冲着凌夫人喊道:“凌家既知此事,为何还要巴巴地与我家结亲!分明就是存心让我们难堪!卑鄙无耻!”
      凌霄见她冲着凌夫人撒火,跨一步挡在凌夫人面前:“无耻?沈小姐说这个词之前,先想想自己吧!”
      沈小姐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凌霄:“我还以为江湖盛传的凌大公子有多么出众!没想到如此不堪!”
      凌霄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凌霜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
      凌霜从怀里掏出玉佩,耀眼的日光穿过镌刻的“霜”字,留下一道清寒的光影。
      “我哥持身中正,洁身自好,见你,只会脏了他的眼睛。见他,你也配?”
      沈小姐愣了一下,气得面色涨红:“你不是凌霄?合着你们凌家联起手来耍我们!我们沈家就算不是名门大户,也由不得你们如此羞辱!只管等着!”
      沈小姐拉过沈夫人,气急败坏地往外走。
      凌霜也不拦着,半倚栏杆,从袖里掏出另一个玉佩在手里摇晃,悠闲地说:“我近日得了一堆书信,正愁没个由头公之于众呢。”
      沈小姐听着话里不对,回过头去,发现凌霜手里拿着的,是法空的玉佩!这玉佩是法空贴身之物,沈小姐记的不能再清楚。若凌霜连玉佩都能拿到手,还有什么拿不到!
      凌霜转着手里的玉佩,不在意地说:“我若听到半分不利于凌家的谣传,只能让沈小姐的清誉,跟着陪葬。”
      沈小姐心里怒火中烧,想要狠狠地整治凌家,看了凌霜手里的玉佩,脑海里突然冷静,想到了一些闲话,愠怒的脸上顿时缓和下来,转过身。
      “我心里有一不解,想问一问二公子!”
      凌霜脸上不知怎么回事,泛起红血丝来,自以为拿了她的把柄,轻狂地说:“说。趁着本公子心情好,给你指点一二。”
      “平心而论,你我之间,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凌霜愣了一下,脑子里有点发晕,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都是世家子弟,原没有高低之分,但沈小姐做出这等败坏之事,便是贬低了自己。”
      沈小姐冷笑道:“二公子也说了,你我之间,原没有高低之分。我不过寻了几个人,陪我找点乐子,就要受到如此谴责,那这街边处处可见的百花巷,群芳楼,怡红院,又算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二公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阅人无数,又岂是我能比拟的!”
      沈小姐的情绪逐渐激动:“我听过凌大公子不少赞誉,就当他是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差错的圣人。如果连我都不配见他一面,那你凌霜又有何颜面,妄称是凌霄的亲弟弟!能脏了他清明之身的,从来都不是我这个外人,而是二公子你!”
      这番话听得凌霜脑子生疼,意识忽闪忽现,未曾开口。
      沈小姐走到凌霜跟前,冷冷地说:“二公子与我,本就是一样的人。二公子今日看不上我,明日也会看轻你自己。我们走着瞧。”
      说罢,沈小姐转身快走了两步,只觉得衣裙繁赘,便弯下身子,抬起裙摆,大步而去。
      沈小姐一番话说的不明就里,凌夫人只觉得她莽撞蛮横,不讲道理,方才又见她提着裙摆而去,简直不知体统。如此言行无状,竟然还想做凌家的少夫人!
      凌夫人越想越生气,卷起衣袖,愤恨地走远,边走边说:“还说什么千挑万选,竟然找来这么不知廉耻的姑娘给凌霄说媒,看我怎么跟你爹算账!”
      凌霜面色发红,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身子都靠在栏杆上。见人都走了,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逐渐清醒了意识。忙了这两日,总算没有白费。
      “你不同意,是因为这个?”旁边突然响起了凌霄的声音。
      “你都听到了?这样的事情,原不该脏了你的耳朵。”
      凌霄缓步上前,停在栏杆另一侧,看不清凌霜的表情:“当日我问你因由,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日我只是听说沈家小姐德行有失,并未确认。这两日我派人去江陵调查,方知传言不虚。未曾确实的事情,不可说与旁人。这道理还是哥你教给我的。”
      “我可没有教你,冒充我。”
      凌霜的脑袋一阵生疼,有些站不稳,意识逐渐模糊:“我这点小把戏,娘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曾听到她说,她不甘心这样出类拔萃的你,随意娶个夫人回来。我也是这么想。我哥,怎么也得有一个落落大方,深情款款的嫂子相配。而且必须是个我能打得过的嫂子,要不然,她进了门,欺负我怎么办……”
      凌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合上了眼,迷迷糊糊地往后仰。
      凌霄发觉不对,赶忙伸手揽住:“你怎么了!”
      凌霄这才发现凌霜面色通红,身体瘫软。他伸手摸了摸凌霜的额头,滚烫。
      “怎么回事!”
      凌霄将凌霜的身子掰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夏衣单薄,凌霜的体温透过薄纱传出来,也是滚烫。
      凌霜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却还在回凌霄的话:“白叔不是告诉过你……我病了……还让你去抓药。”
      凌霄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是不是傻!想要引开我,什么办法不行,非要弄成这个样子!”
      凌霜神志飘散,连话也说不全:“只有这个法子,我最有把握。你这么……精明的人,如果是假的,马上就会……被你看穿。要是你真的……去见了那个……那个沈家小姐,被她给骗了,我……我……”
      凌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话都含在了嘴里,嘟囔着听不清。
      还好,大夫早被凌霄逼着,请了过来。
      凌霜自作聪明,早跟大夫商量好,等凌霄去找他拿药,就给他一张方子,让他满城乱跑去抓药,等他回到家,沈家的事情早解决好了。不想凌霄见了大夫后,根本不放心大夫随手开的方子,威逼他跟自己回来,看一看病人的情况。
      白叔带着万良从外面过来,路上遇到了怒火中天的沈小姐和沈夫人。白叔不知情况,低着头给她们让路。万良也不知情况,却对两人很是好奇,沈家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什么事情能让两个人气成这个样子?
      待两人走远,万良跟在白叔身后问道:“未曾听闻江陵沈家与家里有什么来往,为何今日突然造访?”
      白叔斜眼瞟他一眼,冷冷地说:“或许是我没有给你说清楚,或许是宋家规矩与我们不同,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外头,管事都没有资格如此称呼主家。况且能不能成管事,还要大少爷点头才作数。”
      万良干笑了一声:“是我失礼了……”
      “还有一点希望你记清楚,管事的职责只在铺子里,对于这家里种种,管事莫问起半句,也莫要提及半句。”
      白叔上了年纪,两鬓已经有了斑白的发丝,但声音依旧浑厚,掷地有声,处处体现着一个主事不容置疑的威严。万良看着白叔依旧挺拔的身影,眉头往下压了压:“是。”
      白叔来到内院,正看到凌霜人事不省地倒在凌霄肩上,赶忙上前:“二少爷不是病了吗?怎么出来了!”
      万良看到两个人,猛然怔住,藏蓝的绫罗靠在藏蓝的锦缎上,两个人容貌一样,衣着也一样,一时分辨不清,不敢轻举妄动。
      听白叔叫怀里的那个为二少爷,万良心中有数,也跟了上去:“二少爷怎么了?我马上去找大夫!”
      “大夫就在偏厅,让他直接去凌霜的房间!”
      “是!”
      白叔留在凌霄身旁,想帮着凌霄把病人送回房里,结果凌霜已然昏了过去,怎么都使不上劲。凌霄见两人拉扯颇为费劲,便让白叔先去房里准备,自己蹲下把凌霜拦腰扛在肩上,匆匆回了房间。
      凌霜的身子本来就弱,又强撑着拖了这么长时间,早已昏了过去。还好大夫来得早,赶紧为他施针降温,才逐渐有了好转。
      看大夫不慌不忙地收针,开方子,凌霄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送大夫离开后,白叔见凌霄情绪稳定了不少,才带着万良走到跟前。
      “白叔,你找我?”凌霄这才反应过来白叔来这里的目的。
      “大少爷,这位是考核管事里,结果最好的,特地带来给大少爷看看。”
      凌霄看着万良,对这个人颇有印象:“你是凌霜推荐来的那个?”
      万良赶紧走上前,低着头说:“是,大少爷好记性。”
      管事是个要紧的职务,以前挑了许多也不见大少爷满意。白叔打心眼里不喜欢万良,本想着把他带到大少爷跟前,让大少爷打发了,没想到听凌霄说:“就你了。白叔,我这里抽不开身,你带他下去熟悉熟悉,明日就到铺子里上任,不必来回我了。”
      白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没反应过来:“大少爷,这……”
      “谢大少爷赏识,万良定不让大少爷失望!”
      白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万良打断,又加上凌霄一心照看凌霜,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便不再争辩,带着万良退下了。
      凌霜生来体热,但凡遇到什么寒气,就容易染上风寒。这次受了凉,凌霜睡了好些时辰,半夜才有了反应,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哥!”
      “我在。”
      凌霄就坐在床沿,见凌霜醒了,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觉得烧退尽了才略略放心。
      凌霜听到凌霄的声音,惊惧的心放下了一大半,随即问道:“沈家小姐……”
      “沈家已经回了江陵,再不会来了。”
      凌霜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放松地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记得的事,是在做梦呢。”
      凌霄端来汤药递给凌霜:“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凌霜坐起身,吹了吹烫嘴的汤药:“你以为风寒好玩,我现在觉得浑身都疼。”
      “现在知道疼了。大晚上进地窖,亏你想得出来。”
      凌霄的话里有责备之意,凌霜刚从病里醒来就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大痛快。
      “说起来这件事都怪你!要不是你那么倔,不肯听我的话,我能出此下策吗!苦!”凌霜喝了一口药,赶紧吐了出来,耍脾气地把药碗推给凌霄,“我不高兴了!不喝了!”
      “是!都怪我。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凌霄哄小孩子一样,把药重新放到凌霜面前,“听话,把药喝了,我就给你蜜饯吃。”
      “真的?”
      “当然。”凌霄晃了晃手里的蜜饯。
      “我是说上一句。”
      “当然。”
      深夜的凉风钻过窗沿偷跑进屋,顽皮地将屋里的烛火晃了一下,夜幕隐去了凌霄浅浅的笑意,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
      “我记得以前,你都是装病来糊弄我,这回怎么来真的了?”
      凌霜刚吃了蜜饯,心里美滋滋的,轻笑出声:“你看,我就知道那些小把戏瞒不了你。以前是以前,求你的事情无关紧要,不甚在乎。我早知你会看破,所以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在意。你倒是配合,每一次都让我得逞……”
      说着说着,凌霜觉得不大对劲,才反应过来凌霄的意思,猛地坐直身子:“合着我这回白生了场病!明明跟以前似的,做个样子就行,反正你都会由着我。这回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整出一身病来!我是不是得了太多风寒,把脑子烧坏了?”
      “有点。”
      “哥你说这话就不厚道了!我现在正是怀疑人生的时候,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跟着打击我!我成了傻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烧成了傻子,也是你亲弟弟,你可不能因为我傻就嫌弃我……”
      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凌霄眼底的起伏,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
      正午的阳光灼热难耐,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偏下枝头。趁着斜阳还有点余温,凌霜听从大夫的吩咐,从屋里走出来,见见阳光。
      凌霄刚从正堂回来,步履匆忙,见凌霜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放慢了脚步。
      凌霜正闭着眼仰着头晒太阳,一件厚重的外衣就披到了凌霜的肩上,压得他弯了弯腰。
      “眼看着就入秋,也不知道多穿点。”
      凌霜扫了一眼身上的外衣,果然是冬日里最厚的那一件。
      “哥,这么大的太阳,这么厚的衣服,你是不是又想热死我!”
      “又?”
      凌霜知道自己失言,一时语塞,赶忙转移话题耍赖:“……反正我不穿!”
      凌霜把衣服递回去,凌霄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一声不吭地盯着凌霜。
      凌霜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不情不愿地穿上了衣服,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昨天晚上还说以后都听我的,就是欺骗我的感情……”
      “提起昨天,我倒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凌霜穿衣服的手猛一僵,完了,完了,凌霄要找自己算账了!昨天病成那个样子,他不好追究,想不到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凌霜不禁开始反思:我为什么要出门!老老实实躺床上不好吗!
      “哎呀——我头疼,得回去躺着了……”
      凌霜扶着头,一边斜眼瞟凌霄的反应,一边歪歪扭扭地往屋里走。
      凌霄倒是洒脱,直接走到院子里坐下来:“不着急,我等你病好。”
      凌霜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干脆也不躲了,早死早超生!
      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凌霜冲到凌霄面前:“你要是真看上了沈家的小姐,尽管去追,说不定还没走出洛水呢!总找我算账怎么回事!”
      凌霄慢悠悠地抬眼看着他:“我发现你最近脾气见长啊。”
      凌霜倒吸了一口冷气,狗腿似的给凌霄倒了茶,送到他面前:“哪有!我这么听话,就算有什么脾气,也不敢在你面前撒野不是?哥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快喝茶解解乏。”
      凌霄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每次提到沈家小姐,你都要发脾气,怎么,你跟她有仇?”
      提起沈小姐,凌霜就一脸嫌弃:“我以前见都没见过她,上哪有仇去!我这可是为了哥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你想想,你未来的夫人以后可就是城主夫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姑娘就能胜任的!再说了,你娶回来的夫人,在我们家一待就要待上几十年,可不是得精挑细选吗!”
      “怎么我的终身大事,你这么操心?想得还挺多,也不多想想你自己。”
      提起凌霜为下一任城主夫人操的心,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我不着急,天下美人这么多,我还得多挑几年呢!倒是你,就算把美人都放到你面前,你一样无动于衷,我可不得替你操心吗!我都想好了,未来的城主夫人,我嫂子,相貌端正,行事大方是必须的。还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最好还能会武功,读过书。最重要的是懂得嘘寒问暖,体贴温柔,足够崇拜你。还要对我这个弟弟好,不能欺负我,不能说我的坏话,不能妨碍我去找你,不能挑拨离间,不能小肚鸡肠……如果这些不能都做不到,那至少,我要能打得过她,要不然她就不知道这个家姓什么了!”
      凌霄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地蔓延到眼角:“按你这么说,天下女子都合不了你的心意了。”
      凌霜知道自己的要求确实苛刻,认真地答道:“确实难找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我觉得死丫头勉强能合格吧。”
      “你说的哪一条,她能合格?不对,有一条,你确实能打得过她。”
      凌霜没有意识到凌霄在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分析:“死丫头虽然不完美,但是她很真诚。”
      “你的要求里可不包括真诚。”
      凌霜沉浸在自己深刻的解析中,无法自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虽然在别的地方差了点,但是对你,那真是没得说。只要她想到你,注意!是想到你,她的眼睛就在放光。这一点,怕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凌霄望向杯子里飘在上面的半点茶叶,半晌才道:“你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人欺负你?”
      凌霜没有料到这个问题,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有人”是指他未来的嫂子。
      对此,凌霜倒是有过一番逻辑缜密的推断:“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还比我辈分高,我怕她欺负我,也很正常吧!况且,现在有人欺负我,都是你帮我报的仇,等到嫂子进门,你们才是最亲近的,我跟她打起来,你当然会帮她……”
      话说到后面,凌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声音逐渐轻了下去。
      凌霄知道,他肯定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里,最大的漏洞。
      “如果你认定了,我会帮她,你有把握打得过我们两个人吗?”
      对!就是这里不对劲!凌霜仿佛被人当头棒喝,猛然惊觉,自己这些所谓的要求条框,在这个前提下,瞬间土崩瓦解。只要有这一条在,不管有再多的拘束,还是束不住那个素未谋面的嫂子。
      “没有。”
      凌霜发觉自己的可笑,往后趔趄了一步,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一步一顿地往屋里走。
      如此说来,我不是注定要失去这个哥哥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凌霄看着凌霜蹒跚地走回屋,心底不住地发笑。他倒是好奇,这个傻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其中因果。
      从凌霜自小到大的风寒历程来看,这次的风寒微不足道,在他面前根本排不上号。但因为凌霜精神不大好,病病殃殃地拖了一个多月都不见根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凌霜白天的精神总是不太好。谁能相信,原来睡觉雷打不动的人,现在醒的比家里的下人还早!谁又能相信,原来疯跑出门,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人,现在整日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只是发愣,盯着桌上的瓷瓶一看就是一整天。旁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恍恍惚惚地反应半天才明白意思。
      伺候他的人只当是病还没好,未曾声张。凌霄在院子里见不着人,只当凌霜又出去玩闹,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样子,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半夜三更,凌霜再次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冰凉,坐在床上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好像就是从这场病开始的,难不成真的烧傻了?
      白天精神不振,对什么事情都懒懒的,不大上心。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一躺上床,凌霜的耳朵就跟个狗耳朵似的,一点细碎声音在他脑海里都是涛声巨响。家里的下人都住在后院还往后的耳房里,凌霜躺在床上,隔着院子和好几层墙瓦,连他们吱吖开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廊上的人步子缓慢,鞋跟在地上擦来擦去,沙沙作响。手里的灯笼来回摇晃,连着支杆的接口不时叽叽呀呀。只听这步伐深浅,凌霜就知道,今夜定是老李守夜。没走两步,守夜的人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咳嗽,粗音浑声,一听就是老毛病。看来,老李的咳嗽还没见好。
      过了一会儿,后厨里有了桄榔的声响,不出一刻,就听见一声呜呜的声响,从悲鸣逐渐升到高亢。一定又是厨房的老田起来烧水。
      又有脚步声,三两步敲在石板上,随着关门声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哪个年轻的小子出来起夜。又是沙沙的一阵乱响,高围四周,骤然而起,起风了……
      伴着这样剧烈不停的“催眠曲”,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入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怪梦。凌霜在梦里惊恐害怕,四处逃命,奔波不停,绝望无助。每一回都逃不过恐惧的魔爪,从梦里惊醒过来。
      那份揪心的恐慌,连带着可怖的黑暗,一起被带到梦外,残梦的余韵经久不散。
      凌霜起身打开窗户,放柔和的光亮透进黑雾,坐回床沿,望着窗外斑驳的月影,揉了揉眼眶。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傻。凌霜想,实在不行,就去找大夫开点安神药,总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凌霜缓了心神,正准备爬回被褥里,试着再睡一觉,窗下的树影突然抖动起来,月光将一个轮廓清晰的人影映在窗前的空地上,倏然而逝。
      凌霜揉了揉眼睛,眉头拧到了一起,难不成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了?
      正疑心着,又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凌霜心上警觉,翻出窗去。
      是凌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