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之前世》冷洵墨

6、第 6 章

　　溪边，火光闪动，湖都面对着篝火坐着，双臂环膝，小脸映得通红，环顾四周，除了溪流声，柴在火中的爆裂声，几只夜莺的啼鸣外，再无动静，怎么办？辛苦收集了一下午的干柴眼看着就要烧烬了，可美少年还是没有回来，而她忙了一整天，捉牡蛎采干柴，利用哥哥由国外带回来送给她的凸透镜收集阳光，再加上古上传下来的钻木取火法，总算弄出了一堆篝火，接着，她用石头架起一口石头锅，翻炒牡蛎……可，当牡蛎都炒熟了，泛滥着诱人的香味时，美少年还是没有回来。
　　湖都的小脸失望地垮着，小嘴儿嘟成了弯月亮，好累哦，看看手上细嫩的肌肤被树枝划出的几道血痕，再按了按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早上遇到那条巨蟒时被石头绊倒，扭了脚，当时没觉得怎样，可忙碌了一天下来，脚踝还是提出了强烈地抗议，再看看那些炒得不能再熟的现在却已冷掉的牡蛎，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儿，她多想和美少年一起高高兴兴地分享她的成果啊，如果他再不回来，火熄了，今晚便无法再热了，至少她是没有力气再钻木头了。
　　又过了许久，当火光逐渐隐去，柴堆中只冒着一股直线上升的青烟的时候，湖都身后的林中终于传来了响动，是他回来了？！湖都惊喜地跳起来，一时间忘却了脚踝的疼痛，紧盯着那处响动，终于，一个英挺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他背着月光，看不清表情，全身笼罩在一片暗影中，如老僧入定般，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湖都不解，眨眨眼，等了这么久，她要的可不是他的寂寂无声，她要的是他对她这一天成果的肯定。
　　湖都跑过去，拉起美少年的手来到溪边，语气中微有责备，又有点邀功地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捉了好多牡蛎等你回来吃，现在都凉了。”
　　美少年看看那一堆已熄的篝火以及石块上放至的牡蛎，又看看湖都因忙碌着这些而抹得像小花猫似的小脸，不禁有些感动掠上心头，执起她的手，问：“你的手划破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呢？不疼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手划破了？”
　　“哦，我刚刚看到的嘛。”居然说漏了嘴。
　　眼睛还真尖，湖都点点头，任美少年拉住她的手细看那处伤口，已被海水泡得发白，且有许多木屑沾在上面，令美少年心疼，而湖都的心里却一直在记挂着那些她辛苦捉来的牡蛎，惋惜着：“可惜火已经熄了，你吃不到热的了。”接着，湖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对不起，见你总不回来，而我又饿得很，所以先吃了一些，你别介意啊。”
　　“傻丫头，”美少年边轻轻挑开木屑边笑道：“饿了当然要吃啦，不必非要等我回来，再说，我未必就喜欢吃热的牡蛎啊。”
　　美少年再对着伤口吹了吹，拉着湖都到溪水中洗干净后，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为湖都轻轻包扎好。
　　湖都到这时才发现美少年的额头居然受了伤，不禁问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于是，该换湖都为他清理伤口了，当她的小手触碰到他的额头时，他的全身倏地闪过一阵轻颤微抖，这种感觉好奇怪，是他从未有过的。
　　美少年的眼神迷蒙，望着湖都，他忽然想要她的一个承诺，拉住她的手慰贴在心口，他急切而又可怜兮兮地问着：“答应我，以后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讨厌我，好吗？”
　　湖都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不解地问：“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又为什么觉得我会讨厌你呢？”
　　美少年一愣，不免失笑，知道自己把湖都弄糊涂了，只好说：“现在先不要管这个吧，我好饿，想尝尝你的手艺。”
　　“好啊，不过吃凉的，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凉的别有一番滋味儿。”
　　见美少年吃得开心，湖都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我送你一个名字好不好？既然你忘记了自己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喂喂地与你说话吧。”
　　“好啊。”
　　“‘诺寒’，这个名字你喜欢吗？刚刚炒牡蛎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叫你什么好，这个名字是我出生前取的，阿玛说如果是男孩儿就叫‘诺寒’，是女孩儿则叫‘湖都’。”
　　“诺寒？”美少年重复，微笑着点点头，再问：“你是说，如果你是男孩儿，会叫这个名字？”
　　“是啊。”
　　“我喜欢。”
　　“好，那我叫啰？”
　　“嗯。”
　　“诺寒？”
　　“是，我是诺寒。”
　　两人相视而笑。
　　“等以后我们一起回到中原，阿玛和额娘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中原？”诺寒一惊，“你要回中原？”
　　“是啊，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不想，当然不想。现在的他随时都有可能回复真身，在中原那种人多繁杂的地方，他该如何自处？！
　　“诺寒？你怎么不说话？”
　　“你真的那么想回去吗？在这里只陪我一个人不好吗？”
　　湖都不懂，为什么刚刚愉悦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可是，我想阿玛和额娘，还有拓祯，我出来这些个日子，又遇到了暴风雨，他们一定都急坏了。”
　　诺寒攫住湖都的双肩，轻轻摇撼着她，心痛的感觉流遍全身。
　　“他们都比我重要，是不是？即使我不要你走，你也是要走的，是不是？离开我，你一点都不会觉得舍不得，是不是？”
　　“诺寒，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可以和我一起回中原呀。”
　　“去你的鬼中原，我才不要去。”
　　诺寒放开湖都，大踏步向洞中走去，只留湖都站在那里对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发呆。
　　清晨，湖都由睡梦中悠悠转醒，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少了诺寒的相偎取暖，即使他的身体并不暖和，但却很有安全感。
　　湖都环视洞中，并未找到诺寒的身影，整夜，他都离她远远地躺在一边，背对着她发泄心中的怒气，但是为什么，湖都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陪她一起回中原呢？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湖都听到有人在远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湖都立即起身，冲出洞口，寻声望去，远远的树林中有人影移动，而他们口中正奋力大喊着：“湖都格格……湖都格格……”
　　“哎——我在这儿。”湖都跳起来，拉起裙摆向他们跑去……
　　“湖都格格，属下救驾来迟，望格格恕罪。”左大人单膝跪地，说道。看湖都格格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悬着的心总算归了位，这位活祖宗终于找着了，要不然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快起来，左大人，见到你们实在太高兴了，大家都还好吗？”
　　“回格格的话，士兵剩下五人，其余皆已失踪或死亡。”左大人道。
　　听了这话，湖都不无伤感地道：“均已安葬了吗？”
　　“是的，格格，其中还有您的贴身丫环幽儿姑娘。”
　　“什么？！”湖都大惊失色，一股悲愤地情绪立即冲塞住了她的胸口。
　　“幽儿，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湖都站在一座小土胚前，想着幽儿那纤细柔弱的身体正被埋在下面，孤零零地，冷冷地，被土掩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这样活生生地在眼前消失，再也不见……湖都的泪扑簌簌地滑下脸颊，掉落泥土中，成为点点暗影……
　　“格格，船已然造好，且此时正值东风，属下认为正是回归中原的大好时机。”左大人报告道。
　　“可是，我有个朋友还在这儿，我想带他一起回去。”湖都在洞口焦急地环顾四周浓密的丛林，期待着这时诺寒会突然蹦出来说，他只是在与她捉迷藏，他要与她一起回中原，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两天，他都未再出现，像是从这座岛中平空消失了一般。士兵们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见到他的半个身影。湖都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不想回中原，但是，他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呆在岛上呢？这一点，她始终也想不明白。
　　海边，湖都看看那艘简易的，却充满着期望的小船，再看看将士们满脸写着的希冀，湖都咬咬牙，她对自己说，不能够为一个任性的诺寒而放着这么多将士们的希望不管。
　　“好，出发，回中原。”湖都大声下令。
　　将士们闻听，顿时欢呼着跳上船，而湖都却以她生平最大的音量对着那片森林喊道：“诺寒——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等我——”
　　喊声惊动了一些海鸟，在海岸上空盘旋。
　　湖都走了，当船行至很远的时候，一条巨蟒爬到海边一块大石上，高高撑起它的头，对那艘小船专注地眺望。
　　舍得吗？他一再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