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之前世》冷洵墨

55、第55章

　　二十几年前，大婚不久后，福晋在得知了府中有一名叫青儿的丫环在王爷大婚前便与之两情相悦，而王爷也打算娶青儿为侧福晋时，便醋意大发了，联合公公婆婆与娘家有权势的亲戚一起向王爷施压，以令其改变这个念头，可是王爷却认准了青儿，并对福晋大发脾气，说她是妒妇，还说就算是休了她，也要娶青儿。
　　于是这更让正值风华正茂，却不得夫婿喜爱的福晋火冒三丈，誓要赶走青儿不可，趁王爷被先皇派去塞外巡察之机，她在信中用王爷的口吻诉说了不能娶青儿的苦衷，有仕途也有家庭等各个方面，言词恳切，希望青儿念在相爱一场的份儿上可以理解他，并要青儿拿着钱远走高飞，老死不相往来，而且还归还了一把牛角梳，这把牛角梳是王爷与青儿的定情信物——是李嬷嬷从与青儿交好的丫环那里拐弯抹角地打听出来的，但是青儿并不知道，这把牛角梳是福晋在王爷临出门前偷来的，青儿还以为是王爷为了与她分手，特地派人从塞外送了回来。
　　于是，青儿在看过信、牛角梳和银子之后整个人像疯了一样跑进了后花园，然后毫不犹豫地投进了深深的池水中，当福晋追上来，并喊来仆人下水救人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被救上来的青儿已经断了气，而且郎中还查出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直到现在王爷也不知道青儿已死的事，因为府中上下所有的知情＊人都不提，只说青儿留了封信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信中只说不想王爷太为难，而她也坚持得累了，就此分手，徒个清静而已。
　　王爷开始并不信，派人四处打听，查找青儿的下落，却终是无果，后来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福晋一连生了几个儿子的喜悦便逐渐冲淡了王爷对青儿的思念，也开始对福晋好起来，并从未再提娶侧福晋或纳妾的事，对于王爷的专一，朝中许多女眷都很羡慕福晋，但是其中的甜苦恐怕只有福晋自己知道了。
　　福晋还记得那时的荷花开得正好，和现在一样，粉的、白的，大朵儿大朵儿地迎着暖阳，摇曳着身姿……
　　可是，她怕这座池塘，即使它再美，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曾经毫不留情地吞噬过生命的地方。
　　当然这里也是个她永远怀有愧疚和悔恨的地方，而为了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她也曾经想过找人将池塘填平，但是不知为什么，王爷却尤其喜爱这里，有的时候还会对着这片池塘发呆，福晋隐约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思念青儿，所以，想到自己对青儿所犯下的罪孽，便打消了让这座池塘彻底消失的想法，留给丈夫对青儿的一份念想，也算是自己的一种赎罪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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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比起白天的晴空万里，此时的夜空却飘浮着几缕绵絮似的云，忽而遮了清月，忽而又缓缓地飘走了，于是，天地万物也跟着变得时而明亮时而暗淡起来。
　　池塘边。
　　湖都紧走几步追上诺寒，急急地道：“诺寒，和我说说话好吗？求你了。”
　　自从那一夜诺寒像是从天而降般地在寿真宫里大闹了一翻之后，便再也没有理睬过湖都，甚至两人在府中走个照面，诺寒都阴沉个脸拿湖都当隐形。
　　面对这样的诺寒，湖都难过极了，她是真的很珍惜诺寒这个朋友，如今她就要嫁为人妇了，她不想带着与诺寒决裂的遗憾上花轿。
　　还有诺寒那晚在寿真宫扬言说，他可以放过拓祯，却绝不愿意放开她……不管诺寒是如何打算的，如今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她觉得都有必要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诺寒正视湖都，这个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女孩儿，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差一点儿死在守护仙灵芝的仙鹤的利爪下，他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几百年的熟悉的生存环境，来到这个陌生的，拥有无数纷争的人类世界，并努力地适应他们的生活规则，即使他并不喜欢……但是，只要能够和湖都在一起，他就是快乐的，所有的一切，即使是他打从出生起就一直努力的得道成仙的追求，在湖都面前都化成了无。
　　可是，湖都带给他的却是什么？他的快乐是那么的短暂，短暂到不及回味便不见了，他的幸福是那么的渺茫，渺茫到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那一次，湖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爱的是拓祯的那一次，他因心伤而走后就不该回来的……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上次的伤口还不够深吗？他非得傻得任湖都将自己的心撕成碎片才甘心吗？
　　现在，他的心已经再也无法完整，每一天都像是在从拼凑的裂隙里汩汩地流着血，即使他只是一条蛇，即使他的血液是冷的，但是他也会疼。
　　如果他够狠，他一定会带着湖都远走高飞，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他。
　　如果他够绝情，他一定会将湖都杀了，然后彻底地忘了她，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他不够狠，也不够绝情，甚至不够冷血。
　　他怕湖都哭，怕湖都伤心，怕湖都会做傻事，怕……他承担不起自己狠绝之下的后果。
　　做蛇妖做成他这样，还真是要有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倏地，诺寒的唇角溢出一抹凄凉地自嘲，淡淡地，他问：“你不是怕我，讨厌我吗？怎么这会儿又主动跑来了？”然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不屑地道：“是不是怕我改变主意去杀了拓祯？哼，我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这一点你是多虑了。”
　　湖都半垂下长长的睫毛，竟没有一丝生气，反而像是没有听到他言语里的讽刺似地，好脾气地道：“诺寒，上次我曾经说过，会为你再结一块更好的玉佩吧？”
　　呃？诺寒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湖都在说什么。
　　然后，他看到湖都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中正躺着一块儿白色的如意玉佩，在月光的映照下，莹透纯净，如同凝脂一般，虽然诺寒对玉没有什么研究，但一见也知道这块儿应是极名贵的羊脂白玉。
　　“你……”
　　“听说皇上已封了个三品武官衔给你，今后你就算是真正走上仕途了，在与同僚打交道的时候，若是穿戴太过随意，会有人在背后笑话的。”湖都含笑解释着，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所以我就想给你再换一块儿贴身玉佩，我挑了好久的，还特地结了一个最漂亮的结，希望你会喜欢。”
　　“哦？”诺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说：“所以你就好心的，从你那堆成山的皇上、太后赏赐的聘礼中，选出了这样一块儿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说到这儿，他不禁哼笑道：“我的身份恐怕还配不起这么高贵的物件儿吧？”
　　湖都没有出声，她只是微低了头，默默地咬紧下唇。
　　诺寒的心里虽然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但却嘴硬的不愿再多说什么。
　　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冷场。
　　好久之后，湖都才闷闷地开口：“诺寒，你何必如此刻薄？不管你相不相信，虽然有一大部分来自额娘的赞助，但这绝对是用我的零花钱买的，和皇上、太后的赏赐无关。我只想告诉你，”湖都抬起头来面对诺寒，继续说道：“你气我也好，恨我也好，哪怕你想杀了我也好，你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诺寒看着湖都，动容于她语气中的真诚，但是，他要的，可不是什么最好的朋友？
　　湖都蹲下身，不再问诺寒同不同意，便细心地为他在腰间戴起玉佩来，仿佛赌气一般地想着，反正如果诺寒执意不要的话，就将她一把推开好了。
　　她不知道，诺寒永远不可能拒绝她。
　　他只是看着她的发顶，默默地看着，并祈祷着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下来。
　　直到湖都将玉佩戴好，替换下原来并不名贵的那一条后，湖都才缓缓地道：“当我流落在孤岛上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无法独自活着等到左大人来找我……还有我被海盗劫持那次，如果没有你，我也许真的会被袁佑愉抓去做压船夫人，再无回中原的机会……”
　　湖都站起来，凝视着诺寒的眼睛，郑重地说：“我不是傻子，你对我的好，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我的心里，我们是一起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我特别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湖都将手放入诺寒的掌心，轻轻地乞求：“诺寒，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请你为我祝福好吗？如果你能对我的选择释怀，那么，几天后，我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新娘？这两个字倏然烫到了诺寒的心，令他猛地抽回手去，在湖都未及防备之下，手里的玉佩就那样滑脱了，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立时摔得粉碎，在清冷的秋夜，显得格外的清脆。
　　看着地面上不再完整的玉佩，湖都的心似乎也跟着碎掉了，这玉的命运是否也预示着她与诺寒的未来？
　　泪水瞬间弥漫了眼眶，湖都蹲下来含泪拣拾着玉佩，这块玉佩虽不名贵，却是她第一次送给诺寒的礼物，现在她还记得当时诺寒开心的模样，可是，这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吗？
　　难道，友情在爱情面前就是这么地微不足道？难道，她想两样都拥有真的只是一厢情愿地奢想？
　　“对不起。”诺寒也蹲下来，与湖都一起拣拾，这是湖都送给他的礼物，此时他比谁都心疼，都自责。
　　“是我的错，我太强人所难了。”湖都忍住哽咽开口：“我为了自己好过一些，却不顾你的感受，对不起。”
　　“湖都，”诺寒握住湖都的手，刚要说些什么，专注的眼神却忽然闪过一丝惊芒，“小心——”比诺寒的低叫更快的是他的动作，只一瞬间，湖都已经被诺寒带离了刚刚她所在的池塘边的位置一丈远的地方。
　　“怎么了？”湖都整个人都懵掉了，半晌才想起来询问。
　　诺寒盯着池塘，神色时而凝重，时而又摇摇头，一副想不透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只觉得你身后的池塘里有一股极寒的阴气似乎想要对你不利，可是一晃眼，这股阴气又消失了。”诺寒的眉头皱的死紧，很少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紧张，所以湖都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半空。
　　“今后你要离这座池塘远一点，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湖都忙地点头，然后忽地又想起：“额娘也常常告诫我们远离这座池塘，她自己也很少到这儿来，我以为额娘只是怕我们会贪玩落水，所以我以前即使来这里，都只是远远地看看风景而已，从不敢在这里玩耍的。”
　　好奇怪，为什么额娘和诺寒都这么说？湖都边想边看着平静的水面，虽然感觉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心里却仍是划过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