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第50章 ...
-
这一夜,王府里热闹非凡。
王爷大摆宴席,款待前来祝贺的宾朋,期间还有许多的朝中官员。
诺寒陪在承郡王身边应酬,长相出众、身形挺拔,如今再配上一身代表荣耀的武状元服,更是令所有的人连连赞叹,羡慕王爷有一双识材的慧眼。
还有那家中有待嫁女儿的人更是对诺寒的终身大事尤为关心,言语中多有探听之语,希望有机会攀上新科武状元这门亲。
大家都以为诺寒是王爷的义子,或是如传闻中所说的,是王爷刚刚认祖归宗的私生子,因为湖都可是太后老祖宗早已内定了的外孙媳妇儿,当然没有哪个人有胆子会往王爷真正的心思上想。
由于正值初秋最热的天气,大家贪凉,所以王爷命令把酒席摆在了院子里。于是就见在偌大的灯火辉煌的院落中,人们高声谈笑着,酒香四溢,菜香扑鼻,好不热闹。
诺寒虽然疲于应酬,但仍是分心关注着湖都的动静,自开席以来,迟迟未见湖都露面,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因为湖都今早说过,她会在街上等着看他骑着高头骏马游街的,但是,他张大了眼睛,一路从皇城寻回王府,也没有瞧见湖都的身影……
出了什么事吗?趁着应酬告一段落的机会,诺寒打算去找湖都,只是,在还未走出几步时,却听到大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回头一瞧,见大部分的宾客已经站了起来,而王爷更是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诺寒知道定是什么大人物来了,正想着可能走不掉了的时候,王爷已经扬声叫他过去了,诺寒在心里叹气,人类真的是种十分会找麻烦的动物。
来者何人?与承郡王一样,正是那同为掌上明珠操碎了心的查干王。
在秋猎时,查干王就很喜欢诺寒,虽然诺寒长得不比北方男子那般粗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柔之气的,但是在骑马、射箭、打猎、拳脚功夫等各个方面却丝毫不输他们蒙古族中最强悍的勇士。如今这个少年又在武举考试中一举夺魁,这更是令查干王对诺寒刮目相看,欣赏有佳,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宝贝女儿喜欢这个少年喜欢得不得了,虽然阿茹娜希望依靠她自己的努力来赢得诺寒的倾心,而查干王也答应了她,但是为助女儿一臂之力,所以查干王今天还是亲自来了,希望从承郡王这里入手促成这门亲事。
查干王拍着诺寒的肩,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准乘龙快婿一般。
而诺寒只能陪在两个王爷的身边耐下性子应酬着,忧心着湖都,却想走也走不了。
湖都的闺房中。
“格格,您多少吃点儿吧,福晋已经差人过来问过多次了,说就算格格身子不舒服,不愿意出去见客,也得吃饭啊。”翠儿端着喷香的饭菜,低声劝着。
“我吃不下,你拿走吧。”湖都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慌乱。
从下午她听到阿茹娜说起拓祯即将迎娶侧福晋开始,她就整个人乱了套。
拓祯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他曾说过的,他不愿意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甚至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那么,现在他要娶妻了,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即将成为他的侧福晋的女子了呢?
拓祯爱上了别人……她终是没能等到他说爱她……这项认知如一把无情的刀捅在了湖都的心上,然后再狠狠翻搅,不留一刻喘息。
阿茹娜还告诉湖都,她听宫里的人在传,说太后老祖宗发了话,嫡福晋的位置依然给湖都留着,什么时候拓祯想娶了,再完婚。
湖都苦笑,爱情是排他的,也许以前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她知道,如果拓祯真的与这个未来的侧福晋真心相爱的话,又岂能允许他人插足呢?是不是说她以后都得顶着这个准嫡福晋的头衔乖乖痴盼着拓祯什么时候改变心意了好来娶她呢?她湖都格格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这么悲哀的地步了?
“格格,这些是福晋特地吩咐厨房为您准备的,都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菜,您……”翠儿还想试图说服湖都,却不料湖都竟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不吃就不吃,你没听到吗?”
翠儿呆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紧咬住下唇,眼中迅速地积聚起了雾气,却不敢再多话了,只能转身默默地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湖都见她的样子也着实心下不忍,自从翠儿跟了她这么些年以来,她还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但是她现在太乱了,已无暇再顾虑别人的感受,于是她只能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你出去吧,我不想牵怒于你。”
翠儿抬头,想问是不是因为阿茹娜郡主对您说了些什么?就算翠儿帮不了格格,也能作个排解心情的听者吧?但是看着湖都的模样,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也许格格现在最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于是翠儿福了福身后,退了出去。
湖都支手托额,思绪的混乱令她的头有如一把锤子在敲,难受极了。于是她起身吹熄了烛火,合衣躺进了被子里,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热腾腾的天气她却只觉得周身如置冰窖般寒冷,于是她只能尽力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失去了依靠的自己给自己取暖的小虾米。
当诺寒终于脱身来看湖都的时候,湖都房间里的灯火已然熄了,诺寒站在门外,望着屋内的暗色,忧心与失落闪烁在眼底,再也无力隐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却没有离去,而是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湖都,我在拼命地走向你,而你又在渴望着谁?
湖都,面对你,我是如此地小心翼翼,变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微而可怜,可是让我更觉得可悲的是,我离不开你,即使你不愿意爱我。
湖都,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你接受我?好想问个明白,却又怕那答案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可能就是等待时间的恩赐,但愿有一天你会将目光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看上我一眼……
月光淡淡地洒落下来,映在他的脸上、身上,或明或暗,朦朦胧胧,清冷、绝美,却又是无比地寂寞。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湖都流着泪从梦中醒来。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好,头痛加心伤,思绪繁乱纷杂到令她有一种想要大喊的欲望。
所以起床后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出了房门,而由于时辰尚早,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佣人在院中忙碌着,或打扫或侍弄着花草,他们见了湖都都有些惊讶,但见湖都心情不佳,便没有人敢上前去多嘴了,只是福了福身。
也许,一个孩子的潜意识里,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直觉地都会想到父母宽厚的胸怀吧,所以湖都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她踱到了父母所住的院落中。
然后,这个渴望着父母能够拉她一把的孩子,却听到了一个她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讯息——
“……拓祯的亲事已经定了吗?”是母亲的声音,站在门外的湖都想着,原来他们也听说了啊,而这么早起床还在聊着这件事,可见父母也在为她担心着,六个儿女,父母为她操的心是最多的,她实在是不孝极了。
“听说皇上这两天就会正式颁旨了,应是再无转机了吧。”父亲回道。
湖都垂下睫毛,是啊,就算求了阿玛又能怎么样?拓祯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喜欢的女子,而改娶她呢?而她,硬要成为拓祯的妻子又有何用?她可以忍受一个拿她当妹妹来喜欢的拓祯,因为她爱着他,因为拓祯对她还有怜惜,那么,她就有信心用时间用真诚来赢得他的心,但是,她却绝不能够容忍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的自尊和她的骄傲,以及她一个人的爱情,都不允许她做这么卑微的事。
所以,她不可能乖乖地守着一个准嫡福晋的头衔痴等拓祯的大红花轿,而在拓祯娶了侧福晋的那一刻,拓祯与她之间,便会再无情感的瓜葛。
她会放开拓祯,即使已经很爱很爱,她也会努力地去忘掉,当这个主意在她的脑中形成时,她的泪如珠玉般滴落……
转身欲走,却听到室内阿玛的声音又幽幽地传来——“只要圣旨一下,我就放心了。”
湖都顿住脚步。
“拓祯娶了妻子,他们俩之间就算彻底断了这份情,因为湖都的性子是无法容忍与别人分享丈夫的。”
阿玛真的很了解她。
“真是苦了拓祯那孩子了,他一定比咱们更了解湖都的想法,却得狠下心来做这个决定……”是额娘叹息的声音。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要拓祯这孩子身子骨太单薄呢?如果他有诺寒一半健康,我也不可能出此下策啊。”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力一撞,然后颤抖着牵动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泪,变得越来越多,仿如泉涌。
湖都想冲进去,大声地问自己的阿玛和额娘,你们对拓祯都做了些什么?但是手伸出来,放在门上却使不出半分力气,所以,她只能继续被动地听下去——“……没想到拓祯可以为湖都做到这个地步,他对湖都早已情根深种,如今却要亲手断送湖都对他的感情,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的心里着实不好受。”
“拓祯对我们王府有恩,我当然会找机会回报的。前几日我听说在江南有个专治心疾的神医,已写信拜托那里的朋友代为寻访了。”
“我定会日日祝祷希望能够早日寻得那位神医,医治好拓祯那个苦命的孩子……”
“谁?”随着一声轻问,门从里面开了,王爷吃惊地站在那里,他望着湖都,朝服的扣子有几颗还没有扣好,烛火在他的身后摇曳着微光,映在湖都的泪上,格外晶莹,而王爷看着这个样子的湖都,一时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琳儿那丫头端洗脸水来了吧?”福晋跟在王爷身后,以为是自己的贴身丫头,还在想着,今儿似乎比往常早了些时,却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湖都站在门口,而湖都的表情已告诉了他们,她都知道了……
当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湖都坐在父母的房间里,她的额娘拉着她的手拼命地劝,而她的阿玛则是叹息不断。
“湖都,”王爷的眼神迷蒙,仿佛陷在一种难以名状的回忆里,他说:“你七岁的时候,我带你从边城回来,你吵着要进宫见识一下,我拗不过你,带你进了紫禁城……”
“在我面见皇上的时候,我把你交给了一个小宫女……我叮嘱过你不要乱跑的,可是你居然跑进了御花园,于是,你遇见了拓祯……就因为这样,皇太后奏请皇上将我从边城调了回来,掌管水务司,呵,朝中同僚嘴上不敢明言,背地里却都道我有一个好女儿,轻而易举地就摆脱了因与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意见相左而被排挤去边关守城的尴尬……也更因如此,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更加加倍的宠爱你,都说你是全家人的福星……可是,”王爷将目光放到女儿的身上,问:“遇上拓祯,你以为,真的是你的福气么?”
湖都抬头看向自己的阿玛,面对逐渐苍老的阿玛,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心绪,她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特别是她最亲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却总是令她所爱的人受伤呢?
“所有人都知道拓祯的身子骨不好,”王爷继续说下去:“甚至没有人会知道他还能够活多久,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他的父亲死在二十六岁,那是个平日里看起来多么健康的年轻人,谁也不会想到只是在眨眼之间便没有了呼吸。而拓祯呢?他从小就被查出身患与其父一样的顽症,并且已经几次从鬼门关前打转过,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他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会给你带来幸福?”
泪意再一次涌上湖都的眼眶,咬紧下唇,却仍抵不住水气的凝聚,从小她就最是听不得拓祯会活不长的话。
深吸一口气后吐出,抖着声音,湖都说:“阿玛,请你不要这么说。拓祯会活很久,很久很久,我不允许他死,有我在他的身边,他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