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之前世》冷洵墨

49、第49章

　　再见诺寒的时候是在黄昏。
　　那时湖都刚刚沐浴完毕，长发披散在身后，像一帘绝美的瀑布。
　　在她房间中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两个小笼子，里面有她豢养的小宠物——一只漂亮的白毛鹦鹉，还有一只可爱的黑白相间的小兔子。
　　近三个月来，一直没有诺寒的消息，这让湖都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就像此刻，她颓丧地靠在桌子上，与笼中的两只小东西大眼儿对着小眼儿。
　　有时她会下意识地嘟哝：“诺寒，你在哪？”
　　“诺寒，坏蛋，坏蛋……”得到的却只是笼子里那只白毛鹦鹉的尖细小嗓音的回应。
　　湖都抬眼瞪它，心说，这小家伙还真会记仇，以前诺寒总扬言要拔光它的毛，它一直记恨到现在。
　　再看那只小兔子呢？似乎也颇同意鹦鹉的说词的样子，小鼻头一耸一耸的，就连屁股也是一撅一撅地附和着。
　　湖都撇嘴，忍不住数落道：“真受不了你们这两只只记仇不记恩的小东西，你，”她指向白毛鹦鹉，“是谁把你买回来，不让你饥一顿饱一顿地跟着你那赌鬼主人餐风宿露、流浪街头的？”然后转移目标，直指黑白相间的小兔子，“还有你，是谁把你从夜市的黑心老板手里赢回来的？如果你落在别人手里，你有现在这种高房软枕的优待么你？”
　　但是，显然这两个小家伙对于湖都的说词很不以为然，只见白毛鹦鹉的小圆眼睛紧紧一闭，然后张开，歪着小脑袋望着湖都，那样子像是在说，那又怎么样？那个蛇妖对着我流口水的时候，把我吓得绒毛倒竖的样子你是看不到啊？但是又碍于不知道蛇妖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它可不敢掀他的老底，所以它只能趁那危险的家伙不在时，一吐心中之忿：“坏蛋、坏蛋，诺寒，坏蛋……”
　　还有小兔子的两只一黑一白的长耳朵也在一晃一晃地像是为同盟鹦鹉摇旗呐喊似的，直到它们两个同时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危险临近……
　　“啊……救命啊……救命啊……拔毛啦……拔毛啦……”白毛鹦鹉首先蹦起来，可是由于身处笼中，脱困不得，只能用大喊来宣泄它的恐惧。
　　兔子也在笼中显现出强烈地不安，左冲右撞的，吓得浑身发抖，心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夜晚不能说鬼，说曹操曹操到，这家伙没听到什么吧？
　　“喂，你们怎么啦？”湖都奇怪地站起来，然后，她就看到了长身而立在院中的诺寒。
　　“诺寒？”湖都低低地叫，然后闭了闭眼睛再迅速睁开，透过窗口，诺寒依然在眼前，且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诺寒——”她大喊，真的是诺寒，他回来了，她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回来了，然后，她就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诺寒的面前。
　　夕阳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好一会儿，两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相顾无言。
　　“诺寒，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雾气弥漫了眼眶，好久，湖都才抖着声音问出口，有着无尽地委屈与心疼。
　　“对不起，要你担心了。”诺寒唇边的笑容很温柔，眼睛像最清澈的碧潭，望着湖都，望着他最心爱的女孩儿，他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时间像涌动的泉，缓缓流淌。
　　自从诺寒回到府中后，他整个人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还是会与湖都说说笑笑，一起逛夜市，一起放风筝、逗鹦鹉，但是湖都就是感觉得出来，他的不同。
　　有一次，诺寒突然问湖都：“湖都，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
　　“我……”但是在湖都刚起个头的时候，他又忽然道：“算了，还是不说这个吧，不管你有没有想我，反正我想你了。”
　　诺寒一直在回避着与湖都谈及感情的问题，而几个月前的直面情感，以至诺寒心伤离家出走的一幕更成为了他们两人的禁＊区。
　　诺寒回府后首先向王爷和福晋诚恳认错，乞求原谅。
　　王爷问诺寒这几个月来去了哪里，诺寒只说，由于心情不好，他去郊外一户农家借住了段日子。
　　王爷指责他就算不愿意回来，也应该托人送个口信报平安才是，诺寒连连点头称是，并道以后再不做令大家担心的事。
　　虽然湖都不肯说的事情，诺寒同样保持缄默，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王爷和福晋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其中的原由，恐怕与湖都未忘情于拓祯脱不了干系。所以两位长辈并没有对诺寒太过苛责，只下了罚跪三天，闭门思过的家法处置。
　　接下来诺寒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他错过了文科的初试，但就算参加，他离家这么长时间，所有学业全部落下，通过的可能性恐怕也是微乎其微的，所以王爷安排他考武举。
　　然后从备考，到乡试、会试，诺寒一路“过关斩将”直冲殿试，而朝中上下、各举子之中也都口耳相传诺寒一举争胜成为武状元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王爷喜笑颜开，自从这次诺寒回来后，比以前要勤学很多，对教授课业的夫子也比从前恭敬，待人接物与为人处事也圆滑虚心许多，俨然成为了一位贵族翩翩佳公子。
　　而至从诺寒在会试中一举夺魁之后，就有许多大户人家托媒人来王府里说亲了，希望将闺女嫁给诺寒。
　　王爷当然一一好言谢绝了，理由一律是，让诺寒先立业再谈成家之事。而更令王爷放心的事，就是从宫里传出来了一个消息……
　　武举殿试的这一天正是秋老虎大发淫威的时候，太阳炽烈的光芒可以晒掉人的一层皮。
　　湖都等在紫禁城外的一间茶馆里，虽然凉茶不离口，却仍是禁不住香汗淋漓。但她更为紧张的却是诺寒在皇城的情况，不知现在考得怎么样了？诺寒向来怕热，站在殿前比武会不会被晒伤啊？
　　手帕无意间被湖都揪成了团儿，她在默默地为诺寒担忧着、祈祷着，听说这一次殿试皇上会亲自观战，前三甲皆由皇上即时御笔钦点，那么等一会儿她可能就会看到诺寒身着武状元的锦衣华服骑着高头骏马穿街过市，受老百姓恭贺的威风模样了。
　　不知不觉，唇角上扬，湖都对诺寒的鳌头独占有十足的信心。
　　“湖都——”楼下传来银铃般的喊声。
　　湖都定晴看去，站在马车旁对她招手的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居然是阿茹娜。
　　“阿茹娜，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茶馆二楼，湖都和阿茹娜临窗而坐，湖都问。
　　“有几天了，只是一直在忙，还没去看你。”阿茹娜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优雅端庄，少了几分刁蛮骄横，只是眉宇间隐着化不开的淡淡清愁，令人不禁心中泛疼。
　　沉默了一会儿，湖都想问阿茹娜既然在宫中，为什么没有去看诺寒考试？但是又怕她不想提起诺寒，于是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聊点儿什么好时，却不料阿茹娜首先开了口，她说：“湖都，你怎么没进宫去看诺寒考试？以王爷的面子，你进宫观试应该不算难事吧？”
　　湖都道：“在这里等着看他高中后风光游街的样子岂不是更好？”
　　“你对他很有信心啊？”
　　见阿茹娜谈起诺寒时似乎很平淡，湖都终于放下心来，道：“当然啦，诺寒的功夫可好呢。”
　　这时，茶馆的小伙计又送上了一壶香茶来，立在一旁的翠儿忙地为阿茹娜斟满。
　　“湖都？”阿茹娜开口。
　　“嗯？”湖都轻应，然后注意到阿茹娜抬眼看了翠儿一下。
　　湖都立即明白阿茹娜的意思，于是对翠儿道：“你去买些桂花糕来，阿茹娜郡主爱吃这个。”
　　“是。”翠儿应声退走了。
　　于是湖都问：“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阿茹娜未言先叹气，她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到现在以止，你喜欢的还是拓祯吗？”
　　湖都立即明白，原来阿茹娜依然是放不下诺寒的，于是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是，我喜欢拓祯，不只是以前喜欢，现在喜欢，将来也会一直喜欢。”
　　阿茹娜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看起来有些开心，她说：“那么我告诉你，我还是很喜欢诺寒。”然后她又自嘲地笑笑，道：“我这样是不是很傻？明明被他利用了，明明他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却还是很喜欢他。”
　　“不，”湖都摇头，她倾身握了握阿茹娜的手，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没有原则，不会计较得失，只知道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即使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阿茹娜有些吃惊，看着湖都，她说：“湖都，你长大了，而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拓祯，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湖都笑得落寞，她说：“爱情可以令人飞速成长。”
　　阿茹娜点头：“的确。”然后叹气：“但这种成长，太伤人。”
　　湖都不置可否，谁说不是呢？
　　阿茹娜望向远处皇城中高高的楼宇顶端，思绪一时间飘得很远，幽幽地，她说：“那天我真的很生气很伤心，从你府中回宫后，我立即收拾了行李回草原，并发誓再也不见诺寒了，但是回到草原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他，并且越来越想，最后想得我会不知不觉地哭出来。后来父王见不得我这样，他将我大骂了一顿，他说，我查干王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尽全力去得到，没有付出努力，只会在家里自怨自艾，那是汉家小女子才会做的事……”说到这里，阿茹娜看向湖都，下定决心地说：“这一次我随父王来京，就是放下了所有的骄傲，所有女孩儿家应有的矜持，我会尽我的努力，只希望诺寒能够接受我。我不会强人所难地要你帮我，但是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湖都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如果你爱拓祯，请你继续爱下去，不要因为别的事而改变，特别是请你不要再给诺寒丝毫希望，可以吗？”
　　湖都想了一下，她知道这么做对诺寒很残忍，但仍是点点头。
　　阿茹娜看到湖都点头，才终于微笑着放下心来。末了，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湖都，你真的可以做到与别的女人分享你的丈夫吗？”
　　“呃？”湖都怔住，“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不知道吗？”阿茹娜奇怪：“拓祯贝勒爷即将迎娶侧福晋的事宫里已经传遍了啊。”
　　“什么？”湖都猛然从椅子中站起来，却由于用力过大，撞到了桌子，茶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而她只觉得，她的整个世界在瞬间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