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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

  •   “爷,太后老祖宗交待下来的事儿,您不办了吗?”陪在拓祯身边的小铁子见主子上车后脸色煞白,情绪也不对,在心里打鼓了好半晌,眼瞅着马车就要进紫禁城了,才终于忍不住地问出口。
      昨儿晚上赏灯时阿茹娜郡主撞邪一事,已经惊动了太后。于是今儿个早上,太后老祖宗在爷请安时,提出让爷跑趟腿儿,来承郡王府问问湖都格格几个当事人,好打听一下情况。其实谁都知道太后是有心为贝勒爷和格格制造见面机会,而爷的心里也是惦念着格格的,于是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本就是无稽之事,太后她老人家也不会太在意的,明儿个回话时我自有说词。”拓祯淡淡地道,语气中察觉不出丝毫情绪,只是面上却依然不见回缓。
      小铁子眉头皱得死紧,此时的他在暗自后悔,刚刚为什么等在马车里,没有随爷入府,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进寝室的门,拓祯就觉出了不对劲,缓步来到桌前,他的手指抚过花瓶中盛放的大朵的牡丹,正奇怪着在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人令牡丹开放时,发觉指尖儿触感的不同——原来是假的,这些牡丹竟是以上等的丝绸精心扎制而成,而且花上似乎还撒了香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见贝勒爷注意到了,在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忙地上前解释道:“这些花是由尼楚贺姑娘所做,说是为贝勒爷赏玩之用,奴才见花儿做的确是惟妙惟肖,想来爷应该会喜欢,所以便自作主张地放了进来。尼楚贺姑娘说,这花儿上涂了有镇定安神效用的香粉……”
      不待小太监说完,拓祯便抬手打断了,小太监立即意会地顿住,低头揣测,难道爷不喜欢?不可能啊?虽然他进宫时日不长,但对爷的喜好还是有所察觉的啊?
      “拿走。”短短两个字,拓祯说出口的同时,已转身走开了,对这些以假乱真的娇艳欲滴的花朵毫无半点眷恋。
      小太监不敢怠慢,迅速连同花瓶一并捧走了,小心地带上门后,小太监才在门外嘘出一口长气,然后他就守在长廊外,想着等小铁子侍候了爷换下外出服歇息后,好上前去取经。
      不大一会儿小铁子就出来了,于是小太监忙地上前问道:“铁公公,向您讨教件事儿?”
      小铁子停住脚步,看他的表情,已然明了他想说的是什么了,低头细看了看他怀中的牡丹花儿,摇头一笑,叹道:“不是花儿不合爷的心,是人。”
      “人?”小太监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小铁子伸手轻敲了他小脑袋瓜子一记,低声道:“以后尼楚贺姑娘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要拿到爷的面前去。”见小太监似乎若有所悟的样子,小铁子眼珠一转,煞有其事地说:“这次爷没有心情与你计较,如若再有下一次,小心挨板子,皮肉受苦哦。”
      小太监听闻,吓得打了个哆嗦,立即觉得怀里抱着的美丽的花儿是不祥之物,还是早早扔掉为宜。
      寝室内。
      拓祯靠坐在太师椅中。
      手中紧握着的,是那日与湖都分手时,湖都送给他的玉佩,从那一刻起,这块玉佩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拓祯的眼睫低垂着,目光放在前方的某一点,手指下意识地摸索着玉佩上的纹路,脑中不断回放着刚刚湖都对着诺寒发怒时的表情……
      “是的,我是生气了,我是吃醋了,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湖都,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这句话,是世上最锋利的刀……
      湖都,你也不会知道,本来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将对你的感情放在心底最深的位置,只要不去碰触,也许我可以笑着看你接受别的男子的感情,我可以真心地祝福你和别的男子相伴到老……
      但是,直到看到你为了别人生气,为了别人吃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忌妒得几乎失去理智,几乎心碎得死掉……
      湖都,放不下你,我要怎么办?
      湖都,我爱你爱得比离开你之前还深切还浓烈,要怎么办?
      轻扯唇角,拓祯想笑着告诉自己,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现在再来怨天忧人,未免太过幼稚,太过矫情,却不料雾气早已模糊了视线……
      ***
      第二日,诺寒失踪。
      第二日,阿茹娜回了蒙古草原。
      ……
      “唉,”承郡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的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已不知是这些天来的第几百次叹气了,福晋说他再叹下去,恐是要折寿的,但是,现在湖都的事搞成这样,他又怎能不忧心不着急呢?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所有的事都按着他为湖都铺好的康庄大道行进着——拓祯与湖都表面上保持着青梅竹马的关系,实际上早已经主动退出了与诺寒的竞争,就等再瞒天过海个一、两年,湖都的岁数一过选秀的年龄,便有了可以自行选择婚配对象的可能,但是没想到现在却另生了枝节……
      “唉——”又是一声绵长的叹息,正好让踏进书房的五子德克锦听到了,不免上前劝道:“阿玛,您又叹气了,让额娘听到,怕是又要跟着忧心,犯头疼病了。”
      闻听五子所言,王爷整理了一下情绪,道:“说得也是。算了,要走的终是要走,强留不得啊。”
      见阿玛如此,德克锦也有些生气,不由得忿忿地道:“这个诺寒也太过分了,从他来,咱们全家上下都拿他当自己人对待,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吧?他可倒好,只不过是与湖都闹点儿小别拗,至于离家出走吗?还一走不回,大半个月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就算他跟咱们没感情,咱们还担心他的安危呢,真不叫人省心。”
      王爷皱起了眉头,他一直是把诺寒当准未来女婿看待的,而且相处日久后,他是愈加地喜欢诺寒的性子,此时听了五子的说词,不由得担心地道:“你说诺寒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不方便向咱们送信呢?”
      “哪能呢?他的功夫您是不知道啊……”说到这儿,德克锦又想起了在草原上诺寒为救湖都身形似箭的一幕,撇嘴道:“那家伙天赋异禀,我想他在世上已是难逢敌手的。”
      “那倒也是。”王爷点头,又放下心来,诺寒的功夫他也曾见识过,虽然并没有看明白,但武艺高强是显而易见的。
      “湖都呢?她是不是又出去了?”王爷想起。
      “嗯,刚才我问了齐总管,他说湖都又是一大早就出去找诺寒了,自诺寒离家后,湖都每天都是如此。”德克锦回道,然后接着说:“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如此担心,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两人究竟为了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呀?”
      “湖都还是不肯说吗?你们俩的年岁最是相近,平日里也最是谈得来,难道她和你也没有说出诺寒负气出走的原因吗?”
      德克锦摇头,无奈地道:“湖都跟额娘都不肯说,更何况是我呢?”
      “唉——”王爷真的不想再叹气了,但确是无法不叹啊……
      ***
      京城外的大山深处。
      密林中,白雪覆盖下的幽深温暖的宽大洞穴内,盘踞着近千条蛇。
      这座天然洞穴是蛇类的一个冬眠圣地,所以每年当京城的气温下降到蛇们开始无法忍受时,这座山中的大大小小的蛇们基本上都会寻到这里来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是今年这些蛇们的美梦被中途打破了。
      因为就在上元节后的某一天,这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条令所有的蛇都闻风丧胆的巨蟒,且还是条成了精的。
      这附近的山区是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蛇的,显然它是个外来者。自古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这句俗语只适用于通常情况下,瞧这条巨蟒的气势,这座洞中的每条蛇都十分清楚,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它一来就赶走了睡在最温暖最舒适地段的蛇王,本睡意正酣的蛇王在见了它之后,连信子都没敢多吐一口,就乖乖地让了位。
      巨蟒笔直地伸展着身体,无意对洞内原主人们的心惊胆寒与高度警惕投去半点关注,它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很累很累了,全身涌满倦意。
      原本还算宽大的洞穴,却由于巨蟒的到来和霸道的睡姿而显得特别地拥挤。但是,就算再挤,就算巨蟒再危险,群蛇们也不愿意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里爬出洞去被活活冻死。于是群蛇们都团在了一起,贴着洞壁,尽可能地保持着与巨蟒之间的所谓的自欺欺人的安全距离,并同时祈祷上苍,希望这条巨蟒在休息够了之后看在同处一洞的份上,不要拿它们打牙祭。
      待月楼。
      二楼的雅间内,湖都静静地坐在窗边。
      夕阳的光线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为她的周身镶上了一圈儿华美的金边儿。
      一连好多天以来,她几乎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楼下的大街在傍晚来临的时候会自动生成一条京城中最热闹的夜市。
      而,诺寒喜欢逛夜市。
      那么,只要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湖都都不愿意放弃有可能找回诺寒的机会。
      所以,当她从早上开始在整个京城里宛如大海捞针般地寻找之后,她都会在傍晚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歇歇脚,守望着窗外的街市,期待着诺寒的身影。
      楼下已有人陆续摆上了摊位,还有那心急的孩子,在摇着母亲的手臂,吵着要喝油茶……于是老板在忙着引燃炉火,生怕失掉了今晚的第一位客人,同时急急地道,就好了,就好了……
      当那个孩子终于捧着特号大碗喝起油茶的时候,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甜,比天边的彩霞还要灿烂。
      于是孩子的母亲笑了,看着自己的宝贝,是那么的满足。
      老板也笑了,他今晚的第一位客人就是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仿佛预示着今晚的生意会很不错呢。
      不知不觉中,看着他们,湖都的唇角也微微地上扬,因为,她忆起了诺寒第一次来夜市时喝油茶的样子——诺寒学着身边的一个小孩子双手捧着碗,沿着碗边缘转着圈儿的喝油茶,末了还伸长舌头舔了个干净,然后与那同是嘴巴上抹了一层油茶花的孩子端起碗来对照着看谁吃的地道,于是,两人天真地笑开来……
      看着那样的诺寒,当时的湖都在想什么?
      哦,对了,她在想,如果可以,她愿意把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拿到诺寒的面前来……
      但是,如今她却做了什么?
      笑容慢慢隐去,渐渐浮起的,是深深地悲伤与自责——诺寒走了,不说一声地离开了,是她伤了他的心,虽然她不觉得告诉诺寒她心底里最真实的感觉有什么错,但是也许她用错了方法,也许用错了比喻,也许用错了说词,也许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总之,她不该伤得诺寒连挽留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眼前氤氲起浓浓的雾气,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
      为什么你走了这么多天都不愿意传来只字片语?为什么我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无法找到你?
      这么多天来,你住在哪里?有没有东西吃?
      诺寒,是我执意将你带到京城来的,我对你有份无法推卸的责任。
      诺寒,虽然我说过我不爱你,但是我绝不否认我喜欢你,很喜欢。
      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是不是如果我们做不成爱人,就连好朋友都不是了呢?
      请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弥补我对你犯下的过错?
      只除了,给予爱情……
      当拓祯掀帘,举步迈入雅间的时候,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紫红色的晚霞在湖都的身后映成绚烂的背景,而她,就这么敛眉低首地侧坐在窗前,紧咬着下唇,纤白的指腹滑过脸颊上的湿。
      听到声响,湖都没有抬头,直觉地以为是翠儿,于是边迅速地胡乱抹着颊上无意间泛滥成灾的泪水,边道:“翠儿,下楼告诉福伯我们不回府吃晚饭了,叫他把马车停靠好后,上来与咱们一起吃……”
      猛地,湖都顿住了,因为在她抬头时,她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口的拓祯。
      自从几个月前,拓祯与湖都在这座待月楼里,在这间雅间中分手之后,此刻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晚霞从天边隐没了,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
      他们在蒙蒙黑雾中注视彼此,许久许久,仿佛已经分隔了一辈子。
      拓祯想说,听说诺寒突然离家出走了,我想你一定是心急如焚,所以我来看看你……哦,这么说会不会有幸灾乐祸之嫌?但是又怎么可能?即使我和诺寒的关系还属于情敌,即使当我看到你和诺寒在一起时我会吃醋、会心痛,但是,我仍清楚地知道,因为诺寒的离开,你会有多么的难过,那么,我又怎么会开心呢?
      湖都想说,拓祯,我好想你,我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却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耐心地听我唠唠叨叨?
      拓祯想说,不要害怕,不要自责啊,湖都,诺寒是那么地喜欢你,如果你们两个只是闹点小别拗,那么我想,他一定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你,他迟早会回来的。只是我不明白,在你承认了喜欢他的时候,诺寒还会有什么理由与你生气……如果是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湖都想说,拓祯,几个月前,在这间雅间里,你留给了我一道难题,你说,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如今,这道难题我解开了——即使你对我不是爱情,可是我对你是。
      拓祯想说,我的小湖都长大了,再也不会在难过时扑到我的怀里来肆无忌惮地荼毒我的衣裳。
      湖都想说,我爱着你,一直爱着你,你愿意接受我吗?在你说过你对我不是爱情的现在?
      ……
      万语千言,在两个人的心底里百转千回。
      明明相爱却无法坦诚相待,只能默默地在暗雾中镌刻彼此,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直到很久之后,拓祯才勉强地扯动唇角,笑笑,他说:“湖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酸意涌上眼眶,费了好大的劲儿,湖都才以同样的笑容点点头,说:“是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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