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祁语晨音

16、小女孩[五]

　　眼前的情况其实不容乐观，但尽管如此，如今的你依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事实上面对死亡的时候，你从来都算是坦然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愿意接受威胁。
　　抵住你后腰的大概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尖带来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你的神经，令你对这个小女孩的印象一降再降。啊上帝，讲道理谁会喜欢这种拿刀子对着的自己的小屁孩啊？
　　你也不打算等谁来救你，常年孤身一人的习惯也让你学不会依赖任何人。只是为了验证某自个猜测，你试探性地往后靠了一点。
　　水果刀的刀尖随即更深地扎进肉里，疼痛让你有一瞬间的麻痹。你听到一声倒抽气的声音，然而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身后的水果刀却迅速往后缩了一小段距离。
　　这个小女孩似乎的确不打算真的伤害你。
　　所以，这是一场为小丘比特而来的威胁？
　　很显然，她和小丘比特的确认识。既然她叫他厄洛斯，那么或许这个时间点是在你能猜测到的更早的从前，但凭借这些细枝末节你暂时还推断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她其实也是某个神明……
　　话说回来，小丘比特的状态看起来确实很不对劲，但你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几次试图绕过你趁她不注意去抢下那把水果刀，然而却在注意到你背后的东西微微挪动的时候蓦然停住动作。
　　他向你使了一个眼神，暗示你不要乱动。
　　当然，作为女巫你也未必愿意听他的。
　　“你是在担心我会杀死她吗？”
　　小女孩显然也注意到了你们之间的动作，语气有些受伤：“听着厄洛斯，如果你确实想救她，只要把你的弓箭射向我。我保证不论你这一箭是否命中，我都会放过这个人的。”
　　“……米莉，你大概是误会了。”
　　他看起来强行镇定，神色复杂却没有解释，只斟酌着语气试图安抚那个小女孩道：“你先不要激动，先把女巫大人放开好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必须承认，女巫大人对我而言的确是不一样的……”
　　她打断他：“你喜欢这个人，是吗？”
　　“……是。”他沉默了一下，承认。
　　——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打算否认过。
　　小女孩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厄洛斯，我不喜欢你这么卑微的样子。你以前说过，喜欢是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勇敢和强大的，但现在的你对我都是防备的。”
　　她说卑微，小丘比特在你身边的时候确实太过小心翼翼了，小心得甚至不像是一个神明该有的模样。梦境中的厄洛斯明明是一个骄傲的神明，你不明白他为什么在你面前会这样患得患失，但这绝不是你希望他成为的模样。
　　扪心自问，你是赞同她的这句话的。
　　但是这个孩子为什么……
　　你忽然想到梦境中那个好似可以为了你毁灭一切的小丘比特，那个和面前这个即使看着你受伤，却依然忍耐着好言相劝的小家伙显然不一样。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孩子的不同之处，你发现那个甚至可以为了你对自己也下狠手的小丘比特不见了。
　　这让你觉得并不好受，你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这个孩子不一样的纵容。可这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为什么总觉得……
　　有一种小家伙要被抢走了的感觉呢？
　　这次的小丘比特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低下头缓缓而又忧伤地微笑：“对不起米莉，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如果可以的话，那些事情我希望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但是对于女巫大人和我，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我不想看着她遭遇更多的不幸，即使那个人是你。”
　　对于你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丘比特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敏锐地感觉背后骤然沸腾的气息膨胀得快要溢出来：“厄洛斯！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已经跟踪你好几天，这个老巫婆一直对你呼来喝去。你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天使啊，为什么到现在却要维护这个凶巴巴的老巫婆！”
　　小女孩急吼吼的声音软下去：“厄洛斯，你从前都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但是我跟了你这么久，都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我……”
　　“你不知道，自从那些人把你带走以后，我一直在寻找你，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却对这个人言听计从的。我实在想不出来了，除了她对你施加了某种邪恶的魔法以外还有什么可能能让你屈服。厄洛斯我不明白，这个老巫婆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越说越委屈，你甚至觉得她快要哭了。
　　那种揪心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信仰崩塌，莫名让你生出一股压抑的情绪。
　　却说不清楚是什么。
　　“你是说这些天你一直在跟着我？”
　　小丘比特惊讶的表情很显然对此一无所知，这反应倒的确让你有些意外。
　　事实上这些天以来你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你，而身为神明小丘比特在这种事情上向来都比你敏锐，为什么这一次却对她的跟踪一无所觉？
　　你敏锐地发现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自责：“……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米莉，的确是我没有注意到，你会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合常理……就当是我的请求吧，请你不要伤害女巫大人好吗？”
　　“厄洛斯会因为她放弃我的，对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看了一眼你身后的水果刀：“……米莉，陪伴你的不应该是现在的丘比特。”
　　这似乎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他没有否认。
　　小丘比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让你有些烦躁。这种感觉很奇怪，分明知道他的这个答案是偏向你的，他很理智，甚至分得比你更加清楚明白，但你并没有感觉到被人选择的幸福感，反而是那种……仿佛被重要的人遗弃的落寞？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你更加烦躁了。
　　你恍惚听到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守墓人望着你们来时的方向低低叹息了一声，说：“我的小姑娘可是个执着的人啊。”
　　他的小姑娘？你好像一直忽略了这件事，守墓人对你们的对峙不闻不问，原来归根结底他和这个小女孩竟然是一伙儿的吗？
　　小女孩说得格外受伤，你却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所以你们，叙旧结束了吗？”
　　那一句又一句的老巫婆不断挑战着你的神经，在你看来就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孩在发脾气。可是哪个正常的孩子在发脾气的时候会用水果刀对着别人的？
　　守墓人和小丘比特似乎都对她格外容忍，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愿意接受她的任性。
　　你是真的生气了，趁着他们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反手握住了刀刃，一个扭身翻转过手腕，将那个小女孩连同水果刀一道往后拖过来。刀刃割裂了掌心，突如其来的力道拽着她往前一拉，前冲的力量一时间没有刹住，对方直接往前扑了过去。
　　“啊——”那小女孩促狭地惊叫了一声，却被小丘比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肩膀。
　　他猛然回头望向你，看样子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你的手：“女巫大人，你没事吧？”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张张嘴却还是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失望。
　　抢过的水果刀被你随手扔到了一边，血淋淋的手掌大概有些惨不忍睹，你捏着掌心悄然藏到身后：“我希望你认清楚现实，即便是死亡，女巫也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关系，现在这个小捣蛋鬼……呵，不是你的了。”
　　你俯身凑到她身后微微一笑，仿佛意识到你的意图，小丘比特匆忙抱住她往旁边一闪，却被你预判着位置勒住衣襟领子一把拽了回来。你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足够快，拖过人的时候还能顺势在小女孩背后推上一把，很快将她从他身边推了出去。
　　啪地一声，她还是扑倒在了雪地里。
　　意外地，小女孩依然没有哭。她只是迅速从地上翻起来，映着墓地的灯光气鼓鼓地瞪着你，敌意四散，显然都不愿意遮掩。
　　你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漆黑的衣服漆黑的头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脏兮兮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乍一看都以为是从哪个煤窟窿里滚了一圈出来的。
　　小女孩的脸上伤痕累累，额头的一道狭长的伤口一直蔓延到耳朵的位置，刚刚愈合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膝盖上却因为你那一推蹭破了一点皮，红丝遍布却还没有流血。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你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女孩绝不是在娇生惯养的环境中成长的。
　　“邪恶的老巫婆！”她龇牙咧嘴盯着你，对自己不小心蹭破的皮反倒是一声没吭。
　　好脏……
　　你骤然感觉某根神经痛了起来，疼痛愈演愈烈，直到席卷你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怎么回事？这个孩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悄悄按住额角：“想从女巫手里抢人，要凭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