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祁语晨音

11、女巫[十一]

　　“现在，我可以吻醒我的公主吗？”
　　突然听见这句话时，你的眼皮猛地一跳。
　　小丘比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灼灼地锁着你，眼底的情绪汹涌澎湃却又克制，就像是在海上漂浮了太久的人豁然望见了海市蜃楼，分明清醒地知道不是真的，却又忍不住期待着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你有点看不懂他了。
　　你认真地望着他沉默了好一阵，明明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是理智的，然而那种理智却仅仅只是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的脑海其实一片空白，它告诉你你做出的反应是完全脱离了掌控的。你清晰地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其实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
　　你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谁控制了一样，伸出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盖住他的耳朵，食指停在他耳根通红的地方细细地摩挲了一阵。过分放肆的动作惹来指尖意料之中的颤栗，他微抬的眼睛里刹那间染上一丝促狭。手腕被轻柔地握住，你听见他的呼吸在一瞬间的静止后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睛呆呆地眨巴一下却闭上，这让你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正在占他便宜的流氓。
　　你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指尖沿着他脸侧的轮廓滑过随意的轨迹，绕过鼻梁又款款刷过他细碎的眼睫毛，尔后缓缓停在他眉心微微隆起的地方柔然点住。
　　他不适地蹭了蹭你的指尖，环抱住你的力量似乎又紧了几分。湛蓝的眼睛睁开时，眼底晶亮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却显然紧张得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你突然觉得即使是作为爱神的小丘比特，对某些事可能也是一窍不通的。
　　然后你悬崖勒马般地轻轻往前一点，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将他的脸轻易推出近在咫尺的距离，一瞬间那种温暖你四肢的力量被推离开去，抑制不住的疼痛和晕眩顿时向你袭来，让你有刹那间的无所适从。
　　你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唔？”他立刻清醒了。
　　其实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拒绝他其实也从来不需要耗费任何力量。他不会强迫你，你没有理由地就是知道这一点，这大概就是有恃无恐吧。
　　你笑着揉他的头发：“等你长大再说。”
　　暧昧退潮理智回笼，你强压下身体不适的感觉微微松了一口气。尽管如此，其实对因力量衰减而被强制缩水的小丘比特到底还有没有长大的一天这件事，你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你有点晕，那种晕眩渐渐开始占据上风。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但即使心脏的暖流回归，天旋地转的感觉却慢慢有些压抑不住了。
　　小丘比特迅速抓住你的手握紧，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某件事情的严重性一样，凝重地皱眉沉默了两秒钟才说：“女巫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不是小孩子的。”
　　他平静地陈述，却像是斟酌了很久。
　　你当然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正因为知道前因后果，所以这种事情不论你怎么解释，果然还是会伤害到他的吧。
　　谁能接受自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家伙？
　　你无奈地这样想，却又觉得这种事实在不能不实话实说。
　　你尽量放软语调说：“虽然知道是这样，但你看起来的确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甚至连声音都稚嫩得很有格调，实在是……让你完全无法生出任何特别的绮念！
　　尽管孤僻的你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得了情感缺失症，即便是对正常的成年人也从未产生过什么心动的感觉。但对于小丘比特，不管他是用什么眼光看待你，至少你从来没有往那方面考虑过。
　　你收留他，只是因为他孤零零的很可怜。
　　仅此而已。
　　小丘比特的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
　　他的语调依然平静，就像只是简单的问候一样平静：“如果我注定无法恢复正常，在您的眼里，我只能是这样的吗？”
　　你困倦地任由他拥抱着你，抬起的手臂也渐渐使不上力气：“你总得认识清楚的，一个正常的人类大概只有在母爱泛滥的时候才有可能亲吻一个没有长开的小家伙……爱情和感恩从来都不是一回事……你不应该弄错了……”
　　“可是女巫大人……”
　　浓重的睡意一阵阵向你袭来，你终于坚持不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模糊中你隐约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扣上你的后背温柔抱住，耳畔是细碎的好似呢喃般的声音，然而你却已经困倦得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你突然想，这段被你错过的话，可千万不要太重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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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度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尽管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但没有因为持续的高热而失去听力或者味觉什么的，或许已经算是一件比较幸运的事情了吧。
　　你醒来的时候，小丘比特并不在你身边。他在你的床头放了一杯开水，你摸了一下，发现水温是刚刚好的。这无疑让你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时候到处瞎跑可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怕他出事。
　　三天的时间似乎并没有让这个村子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所有人都期待的救赎并没有到来，窗外依稀可以听到的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尖叫，野兽的嘶吼偶尔也会穿透整个村子，但那些只言片语中似乎并没有传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昏迷了太久了，你想。
　　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你迷迷糊糊套上外套走出卧室，想要确认小丘比特还在家里。
　　谁知打开门的一瞬间你就愣住了。
　　伴随着开门的吱呀声，一颗圆滚滚的魔法球啪地掉在地上，滴溜溜一路滚落到你的脚边。你注意到魔法球的中心似乎还在播放着什么影像，却在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啪地一下消失了。
　　然后客厅中的人也愣住了。
　　“女巫大人……”小丘比特沉默了一阵，然后很快朝你弯了眼睛，然而没一会儿眼泪就涌出来了。他低声地、好似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您终于醒了啊。”
　　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委屈，让他看起来都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到底是遗传了谁的。
　　你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魔法球重新放回他的掌心里：“你果然还是个爱哭鬼，神明做到你这个份上不觉得太丢脸了吗？”
　　你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逗着他玩了，每次被你逗得气鼓鼓的却又不反驳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可分明在认识他之前的你孤僻得几乎不愿意说话。
　　你的余光在桌上的盘子里扫过一眼，他做了牛排，但似乎是被切成许多份分开煎，每一块的色泽看起来都不一样，但大多数的色泽似乎比你做的好了不少。刀叉整齐地摆在一边，桌上放了蜡烛却没有点，看起来并不是用来享用的。
　　小丘比特看起来状态并不好，浓重的黑眼圈让他显得没精打采的。他擦了擦眼泪，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神又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我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天使而已。没有任何一个智慧的种族，生来应该凌驾于另一个种族之上，不是吗？”
　　“唔，但厄洛斯说过我是渺小的人类。”
　　“……您确实是在和我抬杠吧？”
　　你摸摸鼻子，好吧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你没有反驳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他鬓角的头发微微上翘，你拍了拍他的脑袋好笑地回抱了他一下。这样的早晨看起来寻常得要命，但你们都知道，许多看似寻常的东西其实本就来之不易……
　　简单寒暄了两句，你理智地将他从温情中拉出来：“对了，这几天村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其实您应该在康复以后再问这些的？”
　　他看了你一眼，眉目低垂着耸了耸鼻尖，有条有理地阐述着那个显然早已为你准备好了的答案，那笑容无奈得像是早就预料到你会这样问。
　　小丘比特说村子里又死了一个人，但或者这话不该这样说。死的是一只雌性狼人，她的名字你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但你简单算了一下，预言家老先生的预言中说有四只狼人混入你们当中，算上死去的艾丽娅，她应该是除开守卫和打铁匠以外的最后一只狼人了。
　　听到这里，你一瞬间有点懵。
　　你从来没有参与过投票放逐的村民大会，但似乎在无意间就知道了所有狼人的身份。
　　只是这件事太奇怪了，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在村民之间流传的版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据小丘比特说她是死在夜里的，那只狼人既不是死于绞刑架也不是猎枪之下，而你的毒药也完好无损——那只狼人是被她的同伴袭击致死的。
　　可自相残杀？这简直无法解释得通了！
　　“你是说，她是死在夜里的？”
　　“是这样的，但凶手后来把她安葬了。”
　　小丘比特的声音稀松平常，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但这件事听起来简直像是个阴谋。
　　预言家老先生已经死了，你不相信明显知道你身份的艾丽娅会对她的同伴隐瞒这件事，可为什么要在明知女巫的解药已经不复存在的情况下杀害自己的同伴？
　　你忽然回忆起预言家和艾丽娅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恐慌渐渐缠绕住你，你的直觉告诉你这件事并不简单！
　　至少不会像预言家透露给你的那样简单。
　　你静静看了他一眼：“安葬？”
　　小丘比特沉吟了一会儿：“是的，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安葬在墓地里了。守墓人发现了新的墓碑大家才知道她已经死去，但他也不知道那个凶手是怎样悄无声息地将她安葬在墓地里的。”
　　避开守墓人的耳目安葬一只狼人，这怎么可能做到呢？何况杀人之后再这样有仪式感地将对方安葬，这不是很假惺惺吗？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这一次小丘比特没有立即回答，他笔直地站在你面前，微微弯着嘴角深吸了一口气：“当然，没有人可以避开守墓人……”
　　彼时的小丘比特笑盈盈地找到了毛毯将你严严实实包裹住，然后在你领口处收紧。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却让你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危险。
　　他却已经说了下去：“除非监守自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