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夏勿晴

36、第三十五章

　　拉楚又跑了两个兄弟处，探听了一下，心里有了些底，便又去了万色楼，只是去楼中前，他又去了趟珠翠楼，给纤凝挑了串黄玉手串来。

　　纤凝还是那个态度，静静听着，不怎么热情，拉楚讲自己的所闻细细讲了，然后问：“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纤凝答：“先不要，我先把这些消息问问宋先生。你这两日不要走远，等我消息。”

　　拉楚应了声，纤凝不再说话，拉楚又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终于踟蹰着将怀里的手串拿了出来：“娇娇姐，我·····给你买了这个。”

　　他将手串递过去，然而纤凝并不伸手接，脸上有些嘲弄：“怎么？还知道要花钱给姑娘送东西？”

　　拉楚一下子慌乱起来：“不是，不是，我只是······”

　　纤凝仍然不看他：“你要是想和我睡，也不用买什么东西，说一声就好。”

　　她脸上带了悲凉的笑：“我把你当弟弟，别人能做的，你自然也可以。”

　　拉楚将手串一下子甩在了桌子上，转身踉跄着逃走了。

　　纤凝起身，将窗子打开，窗帘放下，挂上了粉色小袋，这是她和宋贞淳约好的。做好之后，她将那手串捡起来，细细看着，上面有些许湿意，她叹了口气，心中难受的厉害，然而终究是哭不出来了。

　　今日是李铮出门买些东西，受了宋贞淳叮嘱，他特意路过了万色楼，看了看楼上的纤凝窗口帘子的袋子，发现是粉色之后，他赶忙回了府中，宋贞淳便叫了马车，去了万色楼，他自然不敢说是来纤凝，只是说自己上次喝了万色楼的酒，觉得好，便来买些酒。

　　但是纤凝在楼上听到了宋贞淳的声音，便下来，二人“偶遇”，便客套了一番，纤凝语气柔媚，整个人都窝进了宋贞淳怀里，他脸上也享受的很。纤凝嘴巴贴近宋贞淳耳边，一副小女儿撒娇样子。

　　宋贞淳做出来一副心动模样，但又纠结的很，楼娘机灵得很，开口道：“公子陪纤凝一会儿吧，纤凝这几日很是想念公子了。”

　　这个台阶给的好，宋贞淳便顺口答应了，挽着纤凝便上了楼。

　　到了房中，纤凝关上门，两个人坐在小塌边，摆出一副甚是亲热的样子来。

　　纤凝将这些信息轻声将给宋贞淳，宋贞淳蹙眉听着，思考着。

　　片刻后，他说道：“这事听起来很是重要，朝邑目前我只知道你们两人，也不知其他人是否会做些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第一批送到战场上的，还需这么久时间才能做成的。我只能想到两种物什。”

　　轻声而严肃：“匠人和船钉。”

　　“武朝的驻兵只和我们一江之隔，未打起来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没有船，没办法大股队伍过江。”

　　“只要有了足够的大船，他们就能过江。”

　　“木材是不缺的，缺的是船钉。”

　　“这几年武朝从我朝索要。劫虏了很多匠人，带到了朝邑。”

　　“这重要的东西，若是对战场有大用，只能是制船钉的匠人或者就是船钉。”

　　纤凝趴过去，悄声问：“先生您看，我们动不动手？”

　　他闭了眼，他们人太少了，一旦动了手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留下把柄，虽然他对自己国人很有些信心，不会供出笃王府来，但是若是被发现了，自己人大概率活不了的。

　　活得再不好，也是人命啊，但是若任由这批东西送到前线，那武朝死的不只是这几个人了······

　　“动手吧。”宋贞淳睁开眼，平静地说。

　　纤凝无声点头应了，宋贞淳又说道：“那道城门我去过，我给你画一下它的构造，若是有可能的话，就在城门附近动手，城内不好动手，护送的队伍大多会在城外，只能在这个城门处想想办法。”

　　宋贞淳指尖沾了茶水，根据自己记忆将那城门画了出来，细细讲给纤凝听：“这里有两个守门官，上面有一个。可以火攻······最好用火药······可以从这里和这里，还有那里······”

　　纤凝认真听着，用心记着，越听越心惊：“先生，这可不容易。”

　　宋贞淳的指尖点在桌子上，无奈笑：“我知道，难度很大，但是这么些年了，也只得了这么个有用的消息，总得做些什么······”

　　“若是要被抓住，”宋贞淳顿了顿：“自行了断吧。”

　　纤凝不再说话，只是袖中的左手握紧了那串黄玉手串。

　　宋贞淳又停留了一会儿，便和纤凝道了别，回了府中。

　　燕玖在书房榻上坐着看书，钰如就在窗外树下练剑。宋贞淳走过去，轻声将这事讲给燕玖听。

　　燕玖手中的书有些不稳，他低声问：“先生，我总觉得此事不甚好。”

　　“我知道，”宋贞淳说：“可是没有办法。”

　　“这事可能做不成，我们的人说不定也会被抓到。”宋贞淳将头侧过来：“可是多少能出点响声出来，说不定就能给我朝提个醒。”

　　燕玖没说话，沉默片刻，他问：“那个去办这事的人呢？”

　　宋贞淳坐直了身子：“不知道。”

　　“你没问？”

　　“没有，”宋贞淳脸上表情冷淡的很：“说不定后天他就死了，问了徒增心思罢了。”

　　燕玖的手轻颤，他将书放在桌上，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什么来。

　　如果将一个人派去做危险的事情，就可以不在意他的生死的话，那么，那年父母送自己来武朝为质，也是放弃了我的生死了吗？燕玖这样想着，这是他心中隐隐一直都有的念头，今日这个念头终于从深处冒了出来。

　　是不是，我早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了？

　　是不是，我死去了，也没有人会为我难过？

　　是不是，在我的故国，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我的样子？

　　出神地看着指尖，燕玖努力地想要想起自己的母后，父皇，大哥，三弟，然而他们的影子模糊，那些模糊的影子没有了真切的脸。

　　燕玖释然地抬起头，如果你们都放弃了我，那也没有关系的。

　　毕竟，我也已经忘记了你们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