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辞君

4、高考

　　那之后直到放假的一个星期，小少爷都没有找过我，我也落得清闲，专心考试。

　　期末考试结束，高一高二放了假，而高三的学子们依旧奋斗在教室里，伴随着越来越冷的天气，埋首在成堆的书本间。

　　学习的间隙里，我偏头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下，穿梭而过的车辆、遛狗的老人、树上挂着的灯笼，无一不诉说着生活和年的味道。

　　回过头来，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从中间几排开始的同学已经打起了瞌睡，借着书本的掩护，我偷偷拿起了上节课布置的作业。

　　等到放假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八了，再有两天就是除夕，我也没有游玩的心情，宅在家里看看小说、玩玩游戏，再复习复习知识点，转眼就是三十。

　　陪着父母看着春晚，数着倒计时，新年来临的一刻，班级群里开始疯狂刷屏，我翻着聊天记录，一条条回复同学和朋友的祝福。

　　突然，我的手一顿。

　　手机小小的屏幕上，一个名字格外熟悉的人发来了问候。

　　谢临庭：新年快乐。

　　我正打算回复他，手机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谢临庭：既然你喜欢男的的话，我怎么样？

　　老实说，我有点懵。

　　我问他：“你怎么了？”

　　谢临庭：没事，你觉得我可以当你男朋友吗？

　　我有点想笑，不知道小少爷是突然寂寞了还是想拿我寻开心，在这喜庆的时候，我也不忍心说什么太重的话，于是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不行。”就没再理他。

　　我理所当然地把这当成是小少爷深夜寂寞、心血来潮想到了我，来拿我找点乐子，也没深想许久未联系的人为何第一句话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毕竟青春期的孩子总是能做出一些神奇的举动，放下手机就去看电视了。

　　再一次回到学校，周围的氛围明显紧张了不少。最后几个月的冲刺，成败就在此一举。不过我倒不是太担心，高中的内容我已经基本掌握，基础题没有什么问题，拔高题我也练得差不多，最多可能在最后一道题被难住，总体而言问题不大。至于语文英语这些靠积累的科目，老实说只要掌握了一定的答题模式，也不算太难。

　　学习上的事没有让我太过烦恼，在周围人紧张的复习时，我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点来，唯一让我有些苦恼的是谢临庭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天天下课爬两层楼只为让我讲几道题，偏偏我讲完后他都会说不太懂，问他哪里不懂也不说。

　　在我的耐心逐渐耗尽的时候，小少爷终于放弃了愚蠢的讲作业行为，转而以各种理由在我眼前转悠，本来以前一星期也不过见几次的人，如今天天在眼前碍眼，我甚至有些怀念前段时间找不到任何踪迹的他。

　　高考前放假两天，第一天晚上，我们班有一场聚会，大家一起嗨了很久，短暂地忘记了即将到来的高考的压力。我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氛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悄悄溜了出去。

　　我还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夜里的星星特别亮，虽然只有几颗，但城市里的星星总是珍贵的。我仰头看着缺了一角的月亮和依偎着的零星的几颗星星，感受着夜风拂过脸颊，第一次生出了些许寂寥的感觉。

　　突然，我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学长。”

　　我转过身，看到谢临庭逆光站在KTV门口，修长的身形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由于背对着灯光，我看不分明他的眼神，只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承载了很多东西。

　　谢临庭不笑的时候，那张精致的脸庞透露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我看着沉默的他，一时竟有些陌生。我印象中的小少爷总是桀骜不驯、在我面前有些话痨，自带一股少年天才的傲气。他永远骄傲，像从不会为任何事烦恼一样。但那时站在我面前的他，让我错觉他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但下一刻，谢临庭就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那一闪而过的忧伤彷佛是我的错觉。我听到他问：“学长对以后有什么规划吗？准备报考那所学校？”

　　我回答了一个遥远的海滨城市的名字，那是我想了很久的结果。我想去感受感受另一种生活，去见见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城市风格，而且，褚森说他不久后会去那相邻的一座城市服役，我私心里不想跟他离得太远。

　　其实我最好的选择是京城，毕竟是全国最好的地方，那里的资源和际遇是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以我的成绩去那里应该没有问题，但我心里始终对那地方有几分排斥，那天无意中听到的谢临庭与他父亲的对话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像一根刺，毁掉了我对京城所有的向往。

　　我只是一个小县城出身的普通人而已，京城势力复杂，鄙视链一层一层，我骨子里又始终带着些不合时宜的少年的傲气，去到那种地方，虽然能过得很好，但心里绝对不会太舒服。

　　小少爷听了我的话后，有一瞬间露出了一种挫败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我知道了，学长，祝你高考顺利。”

　　说完，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之后再也没联系过我。

　　直到高考一个月后我回校领毕业证，才从一个高二的学妹口中得知谢临庭在我高考的第二天退学回了京城，在那边继续学习。

　　谢临庭的退学就和他的转学一样突兀，据说他当时转来的原因是京城的高层换届选举，谢临庭的父亲不想站队，怕有危险，临时带着家人回了老家，如今京城的交锋已尘埃落定，曾经与他交好的一方站上了高位，他自然迫不及待带着家人回京城享受去了。

　　谢临庭的父亲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商人，商人逐利，在利益诱惑面前，他立刻选择了有巨大利益的京城，去分一块蛋糕，这也无可厚非。看着小学妹有些伤感的样子，我随口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谢临庭不属于这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生活在小县城的其他同学妄图与他打好关系，想在将来被他提携一把，但我知道，小少爷和他的父亲一样瞧不起这里的人。他在京城的交锋中长大，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一直以来展现出的高傲不单单是因为他有高傲的资本，更多地是懒得和其他人废话。他骨子里一直流淌着商人冷漠的血。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小少爷的追求。他可能因为我比这县城中的人厉害一点点而对我刮目相看，但当他回到属于他的世界，看到那么多比我厉害的同龄人，自然会失去对我的兴趣。青春期的少年感情来的快也去的快，从小少爷离开至今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就可见一斑，我要是当真了，最后受伤的只能是我。

　　离开学校，想了想，我拿出手机，删了小少爷的联系方式。谢临庭看不上这座小县城，可我却很喜欢它，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人虽然可能没有京城的那么厉害、素质高，但我就是喜欢大嗓门的邻居、每天吵闹的楼下大妈、遛狗的年轻人，他们曾在我起早上学时和我聊上一两句，也曾关心过我的学习，他们没有那么优秀，甚至还有一堆缺点，却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人们。

　　我和小少爷就像两条平行线，虽然他不小心弯了一点点导致了我们的相遇，但最终还是被纠正了回来，继续他的路线，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再联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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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取结果出来，我很顺利地考上了预期的学校，我倒没什么想法，褚森却很高兴，硬拉着我要把他的朋友都介绍给我，最后被我忍无可忍闷在被子里才作罢。

　　大学生活与我想象的有些出入，但问题不大，我很快适应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褚森担心我，在最开始的几个星期一有空就乘车来我们学校，着实让我有些头疼，不过也多亏了他，一个人来到异地的彷徨感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

　　褚森性格开朗，为人仗义，只不过来了几次却特别受我室友的欢迎，尤其是他们听说褚森是当兵的，对他特别崇拜，一口一个“哥”，哄得褚森炫耀的小眼神直往我这儿飘。

　　大一的学业没开始太多，社交生活却麻烦不少。认识新室友、新同学，班长竞选、学生会报名、社团选择……大大小小的事堆在一起，着实让我烦不胜烦，等我回过神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我们专业相对而言比较轻松，我有许多空余时间去了解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空的时候，我偶尔会出门去海边，看看玩水的人群、低空飞过的鸟、以及堆着城堡的孩童，心情会特别放松。

　　我从小到大没见过海，内陆城市与海的缘分从来就少得可怜，那个小县城倒是有条河，但河与海的差距不可谓不大。我第一次见到海时特别震惊，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这么多的水，海天一色，在远处相接，美好得像是风景画。我把手放进海水里，感受到海洋广阔而澎湃的力量。我曾经也把手放进过小县城的那条河里，水流缓慢，像是情人的触摸，温柔却不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