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辞君

5、追求

　　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个学期，期末考试很顺利，大学生活虽然充实，我却始终没忘记学习，因此临近期末，在周围同学的紧张复习下，我依旧不慌不忙。

　　学校的图书馆很大、很明亮，每次置身其中，我总能感受到知识的质感。自习室里安静和谐，每个人都在努力学习，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我挺喜欢这样的，大家共处一个地方，为了不同的目标而奋斗，虽然从未交流，但知道别人也在努力，自己也会收到前进的力量。

　　期末结束，我和褚森一起回了趟家，半年没有回来，家里还是老样子，这座记忆中的小县城也没有什么变化，最让我有回家感觉的可能是回家的第二天我出门收获了一堆邻居的问候，他们谈论着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时候我才惊觉已经过去半年了。

　　新年是和褚森他们家一起过的，今年的年比起去年少了几分紧张，多了许多欢乐，城市不让放烟花，又没有其他娱乐活动，褚森拉着我偷偷溜出家门，骑上自行车去不远的乡下买了炮来放。虽然比不上烟花的美，炮也别有一番刺激感，我们玩了很久，直到将近十一点才溜回家。

　　那天褚森不出意外又被他爸妈拉着耳朵教训了一顿，不过毕竟是大了，他爸没有打他，只是骂了几句，又揪了耳朵，我看着褚森狼狈地说：“我知道错了。”转头对我眨眨眼睛，分明是在说：“下次还敢。”不禁笑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很多祝福短信，高中的、大学的同学、老师，邻居朋友，还有一个奇怪的、没有署名的号码，不过我没有放在心上，想着应该是什么学弟学妹找我同学拿了号码。

　　开学后，我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谢临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进了我的学校，还因为我们寝室正好三缺一被分到了我的寝室。

　　进宿舍看到那张阴魂不散的脸时，我第一反应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谢临庭拉着我的手叫“学长”时，我还是有种不真实感。褚森不知道谢临庭和我的关系，只是挑了挑眉，疑惑地问我：“你们认识？”我还没有回答，谢临庭倒是抢先一步：“我和学长是一个高中的，之前学长帮我补过课，后来我跳级高考，没读高三。”褚森听完没什么表示，帮我收拾好东西就拉我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路上，褚森对我说：“那小子不对劲，你小心一点他，我看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看着褚森毫不掩饰对谢临庭的厌恶，我只得向他再三保证绝不会让谢临庭有伤害我的机会，他这才放下了一点心。

　　褚森走后，我本想让谢临庭解释解释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看他一副卖乖却打死不说什么的架势，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谢临庭的出现不出所料又引发了一场讨论，据说他原本就读的大学是京城最好的，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转学，学校居然还同意了。谢临庭以前就长得好看，半年不见不仅没有长残，反而长高了一些，越发显得有少年气。他似乎成熟了不少，以前的高傲被隐藏起来，只是有些冷漠却也有礼貌，再加上京城的身份加持，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但毕竟和我那小县城不同，这里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不乏见过世面的人，所以谢临庭最吸引人的还是他那张脸和气质，大家虽然喜欢，也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主动搭话的倒是不多。我看着谢临庭游刃有余地处理自己的事务，突然有些感慨。我还记得他当初冷漠带刺的样子，没有伪装的少年虽然气人但直白纯粹，让人很是羡慕。不知道这半年来他经历了什么，竟学会了这样的伪装。

　　我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因为谢临庭的无孔不入而感到烦躁。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方法，我干什么他都能找到理由和我一起，连学生会的工作负责人都是安排我们俩一起，我很想发脾气，可偏偏他并没有做什么，总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无辜样子，让我严重怀疑他被调了包。

　　我的生日在三月下旬，那天，我认识的很多人共同为我开了场简单的生日会，虽然不喜欢很多人聚集的场面，我还是很给面子的来回谢了一圈，后来，盛情难却的我第一次尝试了喝酒。

　　那是我第一次喝那么难喝的东西，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下肚的那刻我差点吐出来，但看着大家期待的表情，我还是吞了下去，果然，看我喝下的那一刻，气氛达到了高潮。

　　这就是我不喜欢太多人的理由。狭小的房间里，一群人为了无聊的理由聚在一起，饭菜味、汗臭味、香水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周围都是认识的人，干什么都不好拒绝，酒意上头，甚至还会说出什么带着脏字和黄色的话语。

　　我讨厌出风头，在一群人面前撒泼，更讨厌失去理性、狼狈不堪的模样。但为了融入所谓的圈子，我不得不学着交流，学着面带微笑去处理我讨厌的东西。所以我曾经很羡慕当年的谢临庭，小少爷与生俱来的傲气和轻蔑模样让我记忆犹新。我知道他注定会改变，太骄傲的人是适应不了社会的，但我又不想他改变，因为为自己的心意而活的样子真的很令人心动。

　　那天我们玩到了很晚，差点赶不上门禁，告别了他们后，我和谢临庭一起走在校园里，两个室友聚餐结束后去打游戏，今晚不回来了。

　　感受着轻柔的晚风和周围难得的寂静，我和谢临庭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想，就那么慢悠悠走着。

　　我们宿舍附近有一片小树林，那里是没有灯的，我和谢临庭走到那里时，我听到他开口说了回来的第一句话：“学长。”

　　我转过头去。谢临庭站在我身后，虽然已经适应了黑暗，我却仍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于是只是回了句：“嗯？”

　　我听见谢临庭用一种脆弱的语气说：“学长，我好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谢临庭因为是新人，今晚被迫被灌了不少酒，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沙哑，自带一点委屈的腔调，好像如果我拒绝了的话我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一向耳根子软，见不得人委屈，如果谢临庭语气强硬，我立马掉头就走，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弄坏了他的脑子，今晚的小少爷软得要命，如果他提别的要求，我指不定就答应了，可偏偏是这种问题。

　　我叹了口气，也许夜晚会让人多愁善感，也许我真的不擅长拒绝主动服软的人，我也不忍说太重的话，只是轻声问他：“谢临庭。你有想过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吗？爱上一个男人，特别是像我这样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用的男人，他们是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更何况，你确定你的喜欢是因为爱情吗？你还太小了，突然遇到一个不在意你的人，难免会引起你的叛逆心。你的喜欢源自冲动和突然的荷尔蒙上涨，那不是爱情，只是少年青春期一时激动而已。”

　　我自认为自己说得苦口婆心，没想到谢临庭只听到第一句：“如果他们不管的话，你是不是就和我在一起了？”

　　“不……”我刚起了个头，就又被谢临庭打断了。

　　“我不在乎他们，我爸那边我已经告诉他了，他停了我的银行卡，把我赶了出来，不过我妈留给我的钱他动不了，我用那些钱投资养的加上我爸公司的分红，足够养活我自己了，你不用担心他，我成年了，他管不了我的。”

　　夜色里，小少爷的眼睛亮晶晶的，巴巴地望着我，让我错觉看到了邻居家养的那条小狗。我有些惊讶他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不过还是有些头疼：“不是因为这个，我不喜欢你，小少爷，听明白了吗？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这个人而已，不关其他的。”

　　小少爷固执地望着我：“那你不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我的耐心在逐渐耗尽：“小少爷，你喜欢我什么，我也可以改。”

　　他又不说话了。隐隐地，我似乎看到了他眼角有一点亮光。不是吧？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被这么轻地说了几句都能哭？

　　谢临庭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我，将头埋进我的肩膀，我听见他撒娇的声音：“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你。”他的声音闷闷的，呼吸的热气喷在我脖子上，让我很不舒服。我刚想把他推开，就发现他不知何时呓语着睡着了。

　　我无奈地将谢临庭架回了寝室，他这段时间似乎没怎么好好吃饭，明明看着挺高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轻得多，我头疼地将小少爷放在我的床上——他睡在我的上铺，我可没那个力气把他送上去。喝的那点酒让我的头隐隐作痛，加上刚才被小少爷气的，我烦躁地洗了把脸，也不管那个醉醺醺的家伙，直接去他床上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醒来时，小少爷已经洗漱好了，我本以为一切结束了，没想到小少爷的第一句话就是：“早安，今天学长有喜欢我一点吗？”附带一个傻傻的笑容。

　　我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说开了之后，谢临庭明显比以前还要更粘我，每天除了上课因为专业课不一样被迫不能在一起上课之外，他恨不得24小时和我贴在一起，偏偏他很注意分寸，从不超过安全距离一步，也不说奇怪的话，举止有礼，特别是得知了我对示弱的人没有抵抗力之后，动不动就撒娇，让我实在找不到借口向他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