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频》Attri

2、第 2 章

　　一个人在外地打拼，报喜不报忧是成年人的默契啊，景沃锋想。联系多的大学同学也都不在同一个城市，甚至不在国内。在家也都是听着门外安静了才出门，邻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翻了翻靠前的几条微信聊天记录，决定还是麻烦方欧维。

　　方是他的同类。他入职时和方欧维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两个人因此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空闲时间偶尔也会相约一起玩耍，顺带交流最近的感情生活。也是因为彼此清楚对方的取向和喜好，景沃锋才觉得请他来不会产生任何情感上的麻烦，还能借同事这一层关系侧面向公司佐证他受伤的惨烈程度，说不定公司就不再派人捧着花搞慰问了呢。

　　“方啊，我骨折了，在第一人民医院，你今天下班之后有事没，我好饿。”哪怕手很痛！也尽量不发语音！——来自语音识别文字的忠实拥护者景沃□□。

　　邻床大爷突然从被窝里艰难地翻了个身，用手指指他床头的保温桶：“哎，哎，小伙子，俺这桶里还有一大馒头，儿媳妇自个儿蒸的，恁要是饿就先垫吧垫吧？”

　　“哎呀谢谢大爷！没事儿，我朋友一会儿就来了，您儿媳对您真好。”

　　“可不是咋地，俺这儿媳妇可孝顺来，俺这一躺就是半个月，俺儿在外打工回不来，俺儿媳妇就比俺那亲闺女还亲呐，天天给我送饭洗衣裳，这不，刚又出去给我买牛奶去了，说新鲜牛奶好，景经理，这是宣发部本月的财政报表…”

　　景沃锋本来心里悄悄走神祈求方欧维快点看到消息回话，猛一听到大爷说的最后一句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可怕：“大爷，您刚刚说什么？”

　　“俺是问你有木有对象来？小伙子白激动，木有也不要紧，俺回头给你介绍个好人家哩姑娘！”大爷让景沃锋的语气吓得一愣，脸上继而浮现出“我懂你”“年轻小伙子就是血气方刚”的傲娇表情。

　　“不用了不用了大爷，我，咳，我有对象了…他嗯…他也在外地工作。谢谢大爷的一番好心啊！”景沃锋无奈，撒了个小谎试图躲过这一劫。

　　“好，你直接交给左总监吧。”

　　“对了经理，请问您…这周六的晚上有空么？我过生日，想邀请您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祝你生日快乐！不过很遗憾，我周六一整天都不在本市，之前有位朋友和我约好去燕城的影展，说是他好不容易抢到的票。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啊…那很难得啊！那景经理，祝您和朋友玩的开心！”

　　……

　　景沃锋一边装作在认真聆听大爷向他掏心掏肺传授的《如何与老婆相处之秘密法宝二十一条》，时不时点点头，发出赞同的声音，一边暗暗地记下耳边响起的清晰的对话。这次是另一个女声，景沃锋在心里分析，听这说话语调，这姑娘估计是暗恋“我”啊，可公司里会有谁既管财务报表又会暗恋我呢？

　　“嗡…嗡…”是方欧维的电话。景沃锋努力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向大爷抱歉地点点头，就听见方欧维略显焦急的声音：

　　“喂？喂？景哥？你骨折了？怎么搞的？”

　　“啊，是啊，出了车祸，对方全责。没事儿，死不了，就是腿断了，完了有点儿脑震荡，医生说还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嗯，没和家里说。那啥，不是因为我现在动不了嘛，就想拜托你给我点个外卖啥的，我是住院部3楼407房2床…嗯？这也太麻烦她了吧？我不太好意思啊…好吧，谢谢哥们儿！等我出院了想去哪儿玩去哪儿吃你俩随便挑，我请客！”

　　方欧维坚持点外卖不健康，说要派遣自家妹妹来给景沃锋送饭。说起来，方家情况也是有些复杂。方欧维是他亲生父母的第二个孩子，在那个年代，他的父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不得不把他送到一个乡下亲戚家中抚养。一直到他快上高中，亲生父母离婚，他的哥哥被判给父亲，他便被母亲从乡下接回身边，他那时才知道原来那对刻薄自私的乡下夫妇并非他的亲生父母。母亲不久就改嫁了，对方带着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姑娘，也就是方欧维口中的妹妹，安佩。

　　或许是因为两方父母再婚时，方欧维和安佩都已经度过了最叛逆的阶段，两个人的年龄又相近，所以关系一直以来还算不错。景沃锋上班时就碰到过许多次安佩来给她哥哥送自己做的饭，为此酸了好多次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个善良单纯厨艺好的妹妹。

　　不过既然是异性，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明白的好。景沃锋又给方欧维发微信，问他妹妹知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并得知妹妹不仅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暗搓搓萌过哥哥和他的CP。景沃锋哭笑不得，可惜他和方欧维都不是彼此的心动男孩，不能让妹妹搞搞真的了。

　　为了给手机省电（因为充电需要人帮忙），在等安佩的时候景沃锋只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数羊。

　　“施老师…”

　　不属于此刻但浮现于此刻的声音又出现了。景沃锋依旧闭着眼，耐心地听着。

　　“景先生。有什么事吗？”是一个温柔的陌生男声。

　　“这么生疏？”景沃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低笑。

　　“…那景先生想被怎么样称呼呢？我可以改。”依旧温柔得体，不愠不火。

　　“叫景哥呗？”景沃锋惊讶地发现自己这次好像显得有些流/氓。

　　“…不好意思，我今年31岁。景先生看起来应该只有二十多岁吧？”

　　“…施哥。”听上去自己好像有点憋屈。

　　“哈哈…师哥，听起来太奇怪了啊。叫我施老师就好啊…”温柔的声音也笑了起来。

　　“不行，肯定有很多人叫你施老师。我要叫你书安老师！”

　　景沃锋咂咂嘴…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在讨论称呼的问题，这里头肯定有猫腻！估计是那个世界，或未来的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叫“栓”的老师，正搁这儿撩呢。只是什么年代还有人名字是“栓”？栓柱？难道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

　　“景哥？”是安佩来了。她今天穿着漂亮的黑白方格风衣，干净的白色高帮帆布鞋，手里拎着一只大号不锈钢饭桶，一下子吸引了全病房的目光。

　　“哎，小安，麻烦你了啊，专门来一趟。最近挺忙的吧？”看着那只超大的饭桶，景沃锋面部表情矜持而礼貌，其实胃早已经不自觉地蠢蠢欲动。

　　“不麻烦呀，景哥早点儿恢复好才是要紧事。我跟我哥商量过了，景哥如果不嫌弃的话，在你住院期间，我们轮流来照顾你，保管让你出院的时候比以前还要胖十斤。”安佩语气轻快，把饭桶放在他的床边小桌上，又从自己的包里抽出几张纸巾铺在旁边，拧开饭桶盖子把里面层叠的小碗都拿出来，垫在纸巾上摆好。那一瞬间，藕苗鲢鱼汤、清炒娃娃菜和海参面的香味儿瞬间堵住了景沃锋试图客气拒绝的嘴。

　　“啧啧，小伙子，恁可有口福咧！”邻床大爷本来吃饱了饭正昏昏欲睡，奈何香味太浓郁，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景沃锋的小桌和来送饭的漂亮女娃。

　　“小安，这都是你做的？你也太厉害了吧！”景沃锋冲大爷笑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想到自己未来十天甚至十几天都有可能吃到这么香的饭，又发自内心地把安佩从头到尾地夸了一遍。

　　“嘿嘿，来，我扶你起来，尝尝合不合你胃口？”安佩坦然自若地接受着来自周围艳羡的目光和景沃锋夸张的彩虹屁，笑眯眯地扶他起来吃饭。

　　太好吃了。

　　或许是从开完会回来一直没有吃饭给饿的，或许是安佩的做饭水平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厨，总之景沃锋就这一口面条咽下一大口鲜到掉眉毛的鱼汤时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

　　“呜撤额太嗷呵了…这也太好吃了！！”景沃锋悲催地觉得自己手不能大幅度活动实在是太惨了，劲道细滑的碱水面带着海参特有的微微甜腥味，伴着一口鲜美不腻人的鱼汤和几粒切成小块的清甜藕苗块，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咀嚼速度，只想旋风吸入。

　　“慢点慢点…嘿嘿，我做的饭就没人会说不好吃~”安佩得意地说，一边故意放慢了喂食速度。“我只要有空就过来，如果编辑部那边有急事的话我哥会过来，景哥你就安心养伤吧，快点出院才是真的啊。”

　　景沃锋咽下嘴里的饭，还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唉，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啊。等我出院了，你有啥想要的，想去的地方，想完成的心愿之类的，景哥一定尽全力帮你实现！”

　　安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脸红了。景沃锋看着突然害羞的小安，心知肚明，这姑娘是有意中人了。不过这个话题不好在病房里说，他就非常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插座？我手机快没电了，能不能帮我充下电，充电线在我的电脑包里。”景沃锋慢慢举起右手，示意她手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