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折耳根

3、高一入学

　　通往省城的大巴车，开了四个小时才进入城区。她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么多高楼大厦，看到那么多车，还有街上那么多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们，他们穿着洋气，女生踩着高跟鞋，涂着口红。一开始有点点兴奋，但是一想到今天就要跟爸爸分开，跟陌生人住一个宿舍，她又开始犯愁。
　　爸爸看出了她的担心，开玩笑说：“你都是高中生了，你爸我只上过初中，一会儿到了还得靠你给我引导，我文凭没有你高啊。“
　　她勉强微笑地回答道：“不用客气”。
　　从小就喜欢跟爸爸开玩笑，现在依旧有用，爸爸的玩笑总能化解她的忧愁。
　　到了学校之后，两人在附近的餐馆吃了一顿便饭，就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了。她和爸爸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在这个学校已经小有名气，报名的时候，接待的老师一听说她叫木小麦，精气神都提前来了：“哦，你就是木小麦呀，这边签字，我带你去宿管老师处报道，你的宿舍都安排好了，但是床单被褥要自己带哦。”
　　她礼貌地回答：“这位是我爸爸，我们都带了。”
　　老师上下打量了一下爸爸，握手表示恭喜：“羡慕你有这么聪明的女儿。”
　　宿管老师是个50岁左右的阿姨，她见小麦长相清秀，扎起的马尾辫又粗又黑，笑起来露出一排又白又整齐的牙齿，小姑娘青涩中带有那么一点点高贵，怎么也联想不门外那位手指粗糙，皮肤蜡黄、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阿姨问：“丫头，你自己来的啊？”小麦指了指在门外的父亲：“我爸爸送我来的。”
　　她莫名地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妹妹，可能大家对漂亮的孩子天生就有怜惜之心吧。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她跟爸爸进宿舍时，看到了其他三个女孩儿的爸妈都已经在铺床铺了。宿舍不大，进门左手上下两层衣柜，一共四个，两张上下铺的床对称地放着，一张大书桌隔在两张床中间，四张凳子整齐地摆在桌底，再往里有个小阳台，洗漱池子勉强能同时容纳两个人。家长都希望孩子们能和睦相处，所以想在家长层面就先表示和善，纷纷过来跟爸爸打招呼，嘘寒问暖，当问到爸爸职业时，爸爸说自己是中医。小麦想了想，也没错，爸爸这一生最专注的，不就是上山采药，给村里人看病吗？务农倒是看起来像是副业。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有时候是为了自己，有时候也有可能为了孩子。
　　铺完床，买好日常用品，眼看快下午三点了。爸爸要赶四点多的车回县城，这样就能住到舅舅家，不然就要在这个物价昂贵的省城住一夜宾馆，想想不值当。
　　爸爸没有让木小麦送她到车站，只允许送到校门口，分别时小麦果然还是哭了，默默流泪，不说一句话，怕一开口就会哭出声。她拉着爸爸的袖子想一起回去，爸爸也没再想什么玩笑来逗乐她，因为爸爸也有点哽咽。爸爸临走时又塞给她100块钱：“别怕花钱，多吃点好的，还在长身体呢，爸妈这么多年攒的钱够你上学的。”说完让她回宿舍。爸爸要看着她回去才走。于是她一边哭一边往回走，走远了回头跟爸爸挥了挥手，看着爸爸走远了，看不见了她才转身跑回宿舍。
　　过了很多年她才听妈妈说，爸爸那天为了省2块钱的公交车费，走了半小时去坐车的，还好学校离车站不远，也赶上了末班车。
　　木小麦回到宿舍楼下，还是两行眼泪止不住，宿管阿姨见惯了这种离家的孩子哭鼻子，到也不担心，就是看着木小麦，梨花带雨的，心头一紧，自己竟也有点红了眼眶。她招呼木小麦：“丫头，来领一下你们宿舍的扫帚和桌布。”说着地给她一排爽歪歪，说：“我姑娘爱喝这个，刚才买多了，给你几瓶。你是第一次离家吧？”
　　小麦接过扫走，轻轻地道一声：“谢谢”，上楼了，没有回答也没有拿爽歪歪，因为她现在说不出话，一说话就想哭。
　　她的宿舍在208，二楼楼梯口右手第一间。刚进宿舍，看到其余三个室友坐在各自的床上有说有笑，都是一副脱缰小野马的欢快，小麦红着的眼，有点格格不入。小麦睡下铺，她上铺的小姑娘叫陈玲，陈玲看到小麦刚哭过鼻子的可怜样，麻利地从上铺下来，伸手拍拍小麦肩膀，豪言壮语地说：“小妹妹，别哭啦，以后姐姐罩着你“。玲玲个头比小麦矮一截，这个场景实在有点滑稽，大家都笑了，小麦破涕为笑。
　　宿舍的四个人，来自四个不同的县城，都是以全县中考第一的资格录取的这个班。除了小麦和陈玲，另外一张床上铺的姑娘叫姚丽春，下铺的姑娘叫闻凤，熟络之后，大家都是有了各自的昵称，木小麦就叫小麦，陈玲叫玲玲，还有春春和凤凤。
　　她们学校是全省最好的高中，许多家长挤破了头想让孩子进这所高中，坊间流传一句话：考入这所高中，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的校门。学校不算大，一共有8栋楼，4栋教学楼，1栋实验楼，1栋图书馆，2栋学生宿舍，剩下就是操场和食堂了。对于小镇上来的木小麦，这已经很大了，从宿舍到校门口要走10分钟，比她家到村口还远。离开家的时候，妈妈告诉她，到新环境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熟悉环境，于是她仔细观察过这个校园：学校依山而建，坐北朝南，从大门口到教学楼的大路两边，整齐地种着万年青。教学楼边上，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枝目测也是经过精心修剪的；食堂是两层的小矮楼，门口种有一排柚子树，左边4棵，右边2棵，这个季节是柚子结果的季节，放眼望去，硕果累累。食堂和教学楼中间是学生宿舍，学生宿舍的地势比教学楼高，所以是一路的小斜坡，路边除了两棵较大的梧桐树，就是稀疏不齐的桂花树，9月是桂花开的季节，芳香四溢，木小麦电话里告诉妈妈，这个校园很美。
　　在宿舍楼一层，有一家小卖铺，日用品、零食、饮料应有尽有，课间学校大门是封闭的，所以同学们一整天的需求，只能在这个小卖铺解决。小卖铺正好在木小麦她们宿舍的正下方，从宿舍洗手间的窗户看下去，刚好能看到小卖铺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那两年木小麦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儿之一，就是早早起来，趴在窗台看小卖铺老板娘盘点每天进的货，满满的好几箱肉松蛋糕，一箱一箱的可乐雪碧，没有被挑选过的苹果和香蕉，每一样，都让人有一种富足无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