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二十九) ...

  •   回家之后,我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在睡着的几分钟里,也会做有晚猫噩梦。我每周都会去庙里给晚猫祈福烧香,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尽早出来。

      小路向我求婚。我拒绝了。媒人又开始向我介绍各路男人。我直接把她删除了好友。

      有一天,她专门来到我家,给我妈说她新帮我相中的男人。我在房间里听见黄女士破口大骂:“去去去!这男人年纪大的都快能跟我结婚了,你居然介绍给我女儿!”

      只听王媒人说:“你让小云出来听听嘛,你怎么知道小云不愿意呢?反正李副局长提出来的这苛刻条件,什么学历高,身材好,25-32岁之间,未婚,男女经历单纯,小云可是都符合的。你也别一口拒绝,虽然李副局长年纪大了点,离过婚还带个孩子,那也不是他的错,他老婆生病走得早,他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吧。再说人家可是公安系统的领导,将来作了你女婿,你说你还害怕谁呀对不对?”

      我打开门,对她们说:“这个人可以。”

      王媒人先是一惊,紧接着乐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嘛,小云可是在大城市生活过的,眼界就是不一样。小云,我跟你说,人家李副局长他爸,老爷子可是省上的老领导,你这将来官太太的日子不要太风光了哟。”

      没等王媒人话音落,我就说:“那更好,我嫁。”

      黄女士气得直骂我不害臊:“人家连你面都没见,你就说要嫁了,丢死人了,王姐你可千万别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不然我这老脸要丢尽了。”

      我从阿苹的话音里听到了一丝外人绝对听不来的开心。我知道她尽管嘴上说着不要,但是心里早已经在幻想她给省上老领导做亲家的样子了。

      我很担心林海成的那些破事影响了我分值,所以在我和李副局长的这场关系里,我异常地主动和急迫。在我确定自己已经得到了他的心之后,我像他说明了父亲的事情,并表示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往来了。没想到他说:“如果我接受不了你的父亲,那我又怎么能要求你接受我的儿子。”

      他很快见了我妈,然后我们订婚,领证。我说了我不要婚礼,他却非要私下给我办一场小型婚礼,说无论如何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定要给我一个正式的仪式,给我家人一个认真的交代。

      2018年10月10日,在我30岁生日的当天,在一家低调酒店的小型会场里,我和我的丈夫举行了一场只有亲人挚友参加的婚礼仪式。婚礼上,黄阿苹女士哭得像个泪人,她一定是为我嫁人当天即为人后母心酸落泪,又为自己全家攀得高枝喜极而泣。

      我和丈夫正携手听着证婚人的证词,酒店会场的大门被打开了,外面有光,我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逆光中,缓缓朝里面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了。

      由于丈夫身份的特殊原因,我们专门给酒店的工作人员交待这场婚礼是不对外的。我眼看着酒店人员走进来打算带那人离开,我看着她的身影和肢体动作,辨出来她是晚猫。

      我赶紧拎着裙摆走下台,朝她奔去。她看着我走来,表情淡定,带着一点点微笑,还用手理了理衣服和头发。

      “你怎么来了?”我表示不可思议。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但是我有一点害怕。
      “我看到阿姨前几天发的朋友圈了。我请了一天假,来看看你,明天我就回去。”她看着我,眼神呆呆的。

      我听了很难过,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她今天穿得很素,浅咖色的针织衫,白T恤,牛仔裤,还有一双白色的低跟鞋子。

      “怎么样,他们说宾客不能抢新娘的风头,可是我没带红包来,你欢迎我吗?”她还是面无表情,眼睛里空空的,让我感到害怕。
      “欢迎,欢迎,猫猫你来啦,你能来太好啦,快坐,快坐。”没等我说话,摸不清楚状况的阿苹走过来抢答道。

      我拦住了我妈,跟晚猫低声快速说:“我老公身份比较特殊,他们家今天来的家人和朋友也身份比较特殊,不然你还是出去找个地方等我,我这边结束了去找你。”
      她看了一圈,一堆方脸杏眼的男人正在盯着她,她有些惶恐:“哦,好。”
      我再次提醒她:“记得走远一点,我这边一结束我就联系你。”
      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珠开始往下坠。
      眼看着老公从台上下来,就要走过来,我整个人惊慌失措。

      “快走。”我推了她一把。
      “他对你好吗?”她问我。
      ”他对我很好。妈,你快点把她带走。”
      猪队友黄阿苹女士搞不明白事情,只会呆站在一边。

      “你爱他吗?”她表情有些痛苦,脸上满是泪痕。
      我有点崩溃,我命令工作人员把她拉走。

      “我明白了,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污点了对吗?”她委屈地咧着嘴哭,哭出了声。

      在我的丈夫走到我们身边之前,工作人员成功将她推出了门外。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他却只是说:“走,我们上去吧。”

      婚礼结束后,我怎么也联系不到她,急得差点报警。可我又怕她还没戒断干净,惹出些什么事来。我不想刚结婚就遇到这些需要老公出面的事情。

      我打电话给林生,还好,他告诉我,他派了人跟着晚猫一起来的,让我不用担心。他说他们现在正在回广州的飞机上。我问他晚猫还要回那家医院吗?他说需要的,不过以晚猫最近表现突然变得很好来看,应该能提前出院。

      2018年冬天,我把晚猫从广州接了回来。我跟老公说清楚了她的情况,他答应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帮助我和我的朋友。

      我和晚猫商量了很久,经过她的允许,我们回了她家。她的弟弟已经上初一了,正是我和晚猫认识的年纪。她爸爸和妈妈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有了弟弟就忘了姐姐,她妈妈跟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给我做了我当年最爱吃的烙煎饼,味道比以前更好了。

      我讨好地说:“阿姨,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煎饼了,我还记得当年我和喵喵上学那会儿,你总是做给我吃。”
      她没有回应我,嘴角咧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她年纪大了,记不清当年的事了吧。

      平日里,我没事的时候,就带着晚猫出来散步。我们走过大街小巷,笑着回忆之前的点点滴滴。我想着,这样有助于她整个状态的恢复。

      那天我们路过九中门口,她突然指着一个老头的背影说:“林晚!老余喊你去他办公室喝茶!”
      我赶紧放下晚猫的手,说她这样不礼貌。那老头微微转过身,我连忙跟他抱歉,说我朋友认错人了。

      只听他说:“林晚云?是你吗?还有……王……紫辰?是喵喵吗?”

      我定睛一看,瞬间泪崩。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人竟然正是老余!是啊,当年他四十四岁,今年已经五十七岁,是年近花甲的人了。

      “余老师!”我哭着,上前一把抱住他。
      林晚也开始哭,她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在那以后,我们还见到了好多过去的人。我们见到了安娜,她刚接完孩子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见到了初中的班主任,她正拉着小车在菜市场买菜;我们见到了何超然,他拥着妻子走进一家电影院;我们见到了她当年的前桌Tony,他在一家餐厅门口正搀扶着醉醺醺的客户;我们还见到了彭雪如,她瘦了点,正在艺术中心举办自己的画展,她看到我们,和我们大方招手。

      晚猫看见他们每个人都会哭,哭得一次比一次凶。往往是前一秒还很正常地和我逛街,下一秒看见熟人就马上崩溃大哭。

      晚猫的父母找到我,说打算把他们租给别人的房子收回来,专门给晚猫住。我不同意,晚猫现在的情况太需要家人陪伴了。

      “小云啊,她情绪太不稳定了,她这个样子,是很影响弟弟的。”终于,她妈妈说出了真实原因。他们好像没有错。只是晚猫多年来的认定,并不假。

      那天中午,我让她来我家里。我们躺在暖暖的床上。她终于不再倔强了,乖乖地躺在了我的怀里。她看着窗外,我摸着她的头发,时不时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们都会哭呢?真的有那么想念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吗?还是说他们让你想到了过去的那些日子,你很怀念当时的自己,对吗?”

      我以为她哭的原因无非是这二者之一,没想到,她却给了我第三个答案。

      “我是在哭,为什么他们都突然变得这么老了……我不是在哭他们,我是在哭时光。”

      这次,她没有流眼泪,我却想哭。成长太痛了,痛得入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