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沙城】偶遇故友 ...
-
不到七天,那岜和韩拾就赚够了银两,营业完这个下午明天就可以正式出发。
这几天天禧镇上流传着两个八卦,一是那不成材的石赭拜了个师父,字画一绝,堪比当今状元,二是有一位道术高人,给谁算命谁发财,立竿见影,算无遗策。
赚到钱的那岜没兴趣管这许多,此刻他正兴致勃勃站在韩拾身边围观他画画。
韩拾背着一只手,神色轻松,他在画一幅风景。
那岜看他最近画的都是花鸟鱼虫,美则美矣,就是像一份需要上交的作业,少了几分真情实感,而这一幅则不同,他画的是那岜见过的景色。
夜空,繁星,沙丘,马车,篝火,这是他们的经历。
韩拾画完这些停了半响,终于还是提笔在篝火旁添了四个人形,那岜一眼便看出盘腿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的那个是他。韩拾自己端详了片刻,似乎也颇为满意,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印章,轻轻盖了上去。
印章上刻着两个字:寒石。
那岜越看越喜欢,他问道:“画上怎么没有玄装?”。
韩拾一顿,看了笑眯眯的那岜一眼,思索片刻后在撑着下巴那人腿上又添了一只黑猫,原本有些空旷寂寥的景色现在看来却很是温馨,连那岜这个当事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石赭在一旁连连称赞,迫不及待就要拿去换钱,那岜却有些不舍,想说留下来,又没有理由,说想卖给他,又觉得不够尊重,还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画就被石赭拿走了。
这时,韩盛牵着小满过来,对韩拾道:“公子,东西都买好了,晚上定了客栈,和掌柜的商量过了,马车也可以寄存”。
韩拾点了点头,等石赭回来拿了银子便往客栈走去。
折腾这么久,四人终于能好好吃顿饭、洗个澡,也算是深入沙漠前最后的休整。
那岜收拾好东西看天色尚早,瞅了瞅窝在枕头上啃牛肉干的玄装,想起一颗葡萄捏了好几天的小满,便去韩拾房里抱了小孩出去逛街。
一大一小边逛边玩,小满懂事,从不开口要任何东西,那岜看着心疼,借口自己想吃买了一堆零嘴,等他们嘻嘻哈哈走回客栈楼下,正看到等在门口的韩拾。
韩拾从那岜怀里接过小满,又顺手接了他手里的东西,转身往客栈走去。那岜看着他的背影,憋在嗓子眼里几天的话还是冒了出来,他说道:“韩拾,等等”。
韩拾停住脚步侧身回头,客栈里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暖意,他没说话,等着那岜开口。
那岜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说道:“你非去沙漠不可吗?”。
韩拾转过身来,背光而立,他道:“非去不可”。
“沙漠深处凶险万分,谁都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小满儿这么小,实在太危险了。”
韩拾沉默片刻,冷硬地道:“那也是他的使命”。
那岜又叹口气,说道:“是因为玄装吧”。
他看韩拾没接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玄装是我们家族的伴生灵物,一旦出现,除非自愿离开,旁人都抓不走也杀不死它,连我也无法驱使它”。
“伴生灵物?”
“对。”
那岜指了指右手腕上戴着的天昭,说道:“我的家族是一个灵媒世家,玄装可以助我们提升灵力,当然,前提得是它愿意,而它自己则擅长净化灵魂,把怨力转化为自身的灵力,这也是它的修炼方式之一”。
“沈夫子曾说,那家善于制作银器,却没说过是灵媒世家。”
那岜摊了摊手,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灵媒世家的传人”。
韩拾看着那岜,又说道:“禄来说,玄装并非一开始就在客栈”。
那岜闻言笑了一声,说道:“你果然是因为玄装才留在店里的。没错,其实我之所以在这里开客栈,就是为了等待玄装的到来。不过,看它现在对你防备的态度,想必你已经试过了吧,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是想强行带走它据为己有,还是想要杀死它,毕竟说真的,它虽是灵物,但对一般人确实没什么用处”。
长久的静默。
就在那岜以为韩拾不会回答时才听他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那岜看着韩拾脸上一闪而过的迷惘与怔忡,心里多了几分了然。
他的神色柔和下来,走上前去拍了拍韩拾的肩膀,在对方惊讶的瞪视下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要走很久,你可以慢慢想”。
他又指了指小满,说道:“我会帮你保护他”,说完便与韩拾擦肩而过,悠悠然往客栈走去。
“等等”。
这次换韩拾叫住了那岜。
韩拾盯着那岜,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为什么告诉我?”。
那岜站得发困,打了个哈欠,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迟早都要说”。
韩拾道:“你不问我的目的?”
那岜揉了揉眼睛,奇怪道:“问了能改变吗?再说了,成魔成佛都是自己的选择,但求无悔无愧”,他又打一个哈欠,说道:“有话明天再问,我真要睡了”,说完便踢踢踏踏迈进客栈,消失在暖黄色的烛光中。
次日,那岜一行天没亮就出发了,小满一脸兴奋,玄装却不肯好好待在那岜为他准备的袋子里,它跳上那岜的肩头,扒拉开他的前襟,刺溜一下就钻进了外衣里面。
光线昏暗,温度恒定,软硬适中,果然是睡觉的好地方。
可怜那岜一身绿衫,戴着斗笠和面纱,挺着个大肚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孕妇。韩盛一脸不忍直视,催着骆驼跑到了队伍前面,干脆眼不见为净。
赶路的日子在那岜看来无聊远远大于艰难。
白天在骆驼的背上经历暴晒和风沙,晚上蜷在毯子里苦苦抵抗严寒,没得吃,不能玩,聊天打屁都是奢侈。好在走了这几天都没碰到沙尘暴和龙卷风,而且有玉球指路,虽然不知道终点在哪,但好在没有迷路的风险。
不过好景不长,今天他们还是遇上了沙尘暴。
晌午时分,四人各自啃着手里的烙饼,谁知刚刚还是烈日当头,霎时间便狂风大作,沙尘四起,飞旋的沙砾遮天蔽日,可视度急剧降低。
那岜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韩拾便一手一个把他和韩盛拎下了骆驼。
半空中的沙砾噼里啪啦砸下来,谁也顾不得疼,用面纱捂紧口鼻,拉着骆驼急吼吼的就是一阵乱跑。
可四周毫无遮挡,漫天黄沙中难辨方向,那岜拽着两只卧地不起的骆驼急得挠墙,死活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传说中“不会移动的背风沙丘”,累得都快脱力了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办法是跟着骆驼一起卧倒。
那岜一边翻出毯子披在脑袋上,一边扯着嗓子朝四周大吼:“韩拾,阿盛,你们在哪?快躲到骆驼后面!”,只是四周黄沙滚滚,狂风大作,他们已经走散了……
一个多时辰后沙尘暴终于散去,那岜把自己从沙子里挖出来,赶紧四处寻找韩拾三人的下落,好在他们就在附近,四人盯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看了半天,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玄装从那岜的衣襟中露出一双尖耳,皮毛干净如新。
三人来不及休息马上开始清点物品,好在没有遗失,只有干粮中钻进去了不少沙尘。那岜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虽然感觉自己像一颗摊进锅里的鸡蛋,可也实在是不想起身,他有气无力的道:“我要死了,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
韩拾上前拽住那岜的后脖颈,拖着他就往背阴处走去,那岜破布一样听之任之,只是给自己熟练的贴了一张轻身符。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除了偶尔遇见几截枯骨,他们的视线里只余下一望无际的黄沙。
四人体力损耗巨大,尤其是小满,已经有了脱水的症状,他们不得不在中午停下来休息,躲避太阳的暴晒。
那岜摆弄着玄装的尾巴,咧着干裂的嘴巴哑声抱怨:“你看看,你让我来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待在客栈里喝鱼汤,它不香吗?”。
玄装懒得搭理他,小心翼翼站在那岜腿上啃鱼干,生怕被沙子烫伤了宝贵的肉垫。
突然,一阵破锣般的吼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祖宗啊!我到底是在哪里啊,我想喝鱼汤啊!”
那岜惊呆了,心想这妖怪是蠢还是呆,居然在沙漠里大喊大叫,唾沫星子难道不是水吗?他招出天昭,正想去探个究竟,却见在给小满扇扇子的韩拾神色颇为怪异。
那岜冲韩拾扬了扬眉,韩拾示意他等等,自己却走上前去探查,那岜想想了,把玄装塞进怀里,戴好斗笠和面纱跟在了韩拾身后。
二人转过几个沙丘,果然在一个背阴处看到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人瘫倒在地,另一人蹲在一旁帮他扇风,躺着那人不知乖觉,时不时朝着天空情真意切地伸出一只手掌,声泪俱下地呼喊道:“祖宗啊”。
那岜:“……”
韩拾看到那两人,神色有些犹豫,他没有上前,也没有隐藏踪迹,就站在沙丘顶上冷眼旁观,那岜不敢贸然过去,也跟着罚站。
这一站,直站得他快中暑了底下两人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瞎嚎的男子一见那岜和韩拾就愣住了,好半响才连滚带爬地冲到韩拾面前,浓情厚意地喊道:“石头!怎么是你!”。
见韩拾神色冷淡,他又犹犹豫豫地嘀咕道:“我怕不是见鬼了吧”。
韩拾道:“朱万,别来无恙”。
朱万愣愣地看着韩拾,又梦游般转头看着那岜,说道:“石头嫂,你怎么都嫁给他了,哦,孩子都快生了啊”,他说完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伤感道:“看来我不是见鬼了,我是已经变成鬼了”。
那岜:“……”
韩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