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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四个人 ...


  •   出发去春游前,路怀远给猫和狗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和水,回家后发现一猫一狗过得很滋润。短短两天一夜,他俩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发展到路迪迦肆意舔路赛文的毛也不会被凶猛连环猫猫爪攻击的地步了。
      自从有了赛文,迪迦原本对索望的热情悉数转移到了新伙伴身上,每日对它又舔又蹭,亲昵得很。
      索望见证了这只小猫加入家里的全过程,也在路怀远的指导下帮忙喂过奶铲过屎,竟对这个小玩意有种朦朦胧胧的责任感和亲切感。索望以前没养过小动物,第一次遇到的就是路迪迦,这使他产生了宠物都很粘人的错觉。
      赛文的到来打破了这一认知。这猫和大金毛完全不同,对索望冷冷淡淡,一心只想粘着路怀远,只有在路怀远不在的时候才勉为其难地追在索望后头,而且目的性很强,要么是饿了要么是渴了,要么就是猫砂盆又该铲了。而索望刚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它立马就跑了。
      路怀远还以为它也很喜欢索望,十分欣慰。只有索望知道自己在此猫眼里只是个工具人而已,内心顿感些许凄凉。
      吃完饭,路怀远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小白猫眨着大眼睛,悄悄靠近沙发,然后窜上去,小心地爬到了路怀远肚子上,把自己窝成一团,眯着眼小憩。
      索望刚要回房,见此有些不忿,于是磨磨蹭蹭地来到客厅,坐在另一边沙发上。赛文睁眼看了他一下,没理他。
      路怀远冲索望嘿嘿一笑:“要来撸猫吗?”说着,他伸手抱起小猫,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旁边空出的位置。
      索望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屈服于毛绒绒和粉爪爪,别别扭扭地过去坐下了。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看路怀远娴熟地撸猫,有点羡慕。
      路怀远一边摸着猫猫的脑袋一边说:“猫喜欢被轻轻地摸脑袋和耳朵附近,因为舔不到,你还可以摸腮帮子和下巴。”说着,他伸出手指挠了挠猫猫下巴,猫舒服地把眼睛眯成了一线,脑袋直往路怀远身上蹭,嗲得很。
      索望忽然发现,路怀远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很漂亮的一双手,指腹有层薄茧。这双手拿过粉笔教案,持过菜铲汤勺,摸过猫猫狗狗,也握过棍棒短刀。一瞬间,他甚至想摸一下这双手,胜过想去摸猫了。
      路怀远冲索望努努嘴,示意他下手试试。索望赶忙收起心里那些窘迫的小心思,学着路怀远,轻轻地抚摸着毛茸茸的路赛文。温热,柔软,好像用点力气就会坏掉,这是一个娇小脆弱的生命,怀着全然的信任依偎在另一个生命的怀里。
      大概这就是新闻上被提到烂俗的所谓的“幸福感”?
      新鲜,甜醉,也许还有点成瘾成分。
      这种感觉,如果他也能有的话。如果他想要的话。
      他想要的东西,迄今为止还没有得不到的。
      那么,为什么不呢?

      “你怎么一副得道顿悟的表情?”路怀远惊疑地说。
      索望忽然伸出胳膊,搂了路怀远一下。一个短短的拥抱,很快就分开了,索望笑得很舒心:“我回房了。”说着,起身离开了,步伐前所未有的轻快。
      不就是成功地撸到猫吗,至于这么开心?猫上身了?突然嗲得还要抱抱。路怀远啧啧称奇。

      隔天放学后,路怀远又被拉去开会,索望表示想在办公室写作业等他。会开完了已经挺晚了,路怀远拉着索望在校门口找了个小饭馆凑合了一顿。
      当天早上下了雨,路怀远没骑车,于是两人一起坐公交回去。
      夜色已深,白天下过一场雨后的夜空更加澄澈。快到单元楼时,路怀远不经意间抬起头,却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画面。
      楼顶上,有一个人影盘腿而坐,人旁边还有只狗在作仰天长啸状,只是没声。
      路怀远一眼就认出,那傻狗是路迪迦。
      路怀远和索望爬到楼顶一看,原来是老周正对着星空琢磨,他自称以前是个天文学教授,后来经历一番波折归隐,近来发现星盘算命也能当个收益,说不定能当个副业创收。
      路怀远对其封建迷信表示质疑,老周据理力争,扯了一堆天文上的东西,路怀远一句也听不懂,敷衍地摆摆手,把装狼的路迪迦带走了。

      春游后,贝贤有些颓靡。他认识到了自己和路怀远之间巨大的差距。自路怀远新入职以来,贝贤一直渴望着能够以老前辈的姿态一展雄风,然而从未成功。这股憋着的雄风越来越强烈,像一个不进气而从未出气的大气球。就在贝贤怀疑气球大概是释放不了了的时候,它被湫的一下戳破了。戳破它的针正是此次春游,气球飞速放气疯狂扭动,终于摊成了瘪瘪的橡胶皮子。
      瘪瘪的贝贤双手托腮,抬头看了看工位旁窗外的蓝天白云,又转头看了看隔壁工位上心不在焉地写教案的路怀远,终究是意难平。
      贝贤抓了抓茂密而糟乱的头发,脚一蹬,滚轮滑动着将他平稳地运到了路怀远旁边。他伸着脖子凑近路怀远的耳朵,悄悄问:“小路啊,你当时制服歹徒的时候,害怕吗?”
      路怀远被这突然贴上来的一张瘪人惊了一哆嗦,刚想开口怼人却撞上了对方畏缩而天真的目光,一时之间生生把怼人的话咽了下去,有模有样地回答道:“情况危急,没来得及害怕。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贝贤半信半疑地问:“现在你觉得害怕了?”
      路怀远用真诚的表情点点头。
      “我怎么看不出来……”贝贤十分怀疑。
      “害,狗鼻子插葱装相呗,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贝贤这么一琢磨,觉得十分有道理,心里的包袱陡然放下。他哈哈大笑,亲昵地一把环住了路怀远的肩膀,说:“可以呀你,装得很像嘛,连我都骗过去了。”
      路怀远正想陪着笑两下,就把一个幽幽的声音打断了。
      “贝老师,我来问道题。”
      索望站在他俩身后,面色不善。
      “学生来找我问题目啦,小路我待会再找你聊。”贝贤喜滋滋地放开了胳膊,脚一蹬,回到了工位。
      今天的索望倒是非常爱学习嘛,路怀远欣慰地想。他想给索望一个鼓励的眼神,对方却不瞧他一眼,径直走向贝贤的桌子。
      虽然是爱学习了,但怎么感觉跟吃错药似的?
      正迷惑着,路怀远接到了一通电话。

      贝贤还没给索望讲完题目,就见路怀远匆匆忙忙把外套往身上一裹就快步往外走,经过时丢下一句“我有急事先走了,下节课帮我顶一下啊仙贝”便冲出了办公室。
      “啥事能急成这样啊,”贝贤咕哝着,“算了咱们接着看题。”
      “贝老师,我好像已经会了,谢谢贝老师,再见。”
      索望也飞速告别了。贝贤有片刻的怔愣,而后发自内心地感慨,不愧是几天逆袭拿第一的人,理解能力就是不一样,果然是块可造之材啊。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老四的母亲出了点状况。
      七桐市传言里RE有三个关系很好的头头,其实他们兄弟原本应该有四个,但一场飞来横祸毁掉了第四个人。他们四人是按年龄排的,老四最小,大家都叫他小哲。
      小哲的母亲姓杨,早年在街巷里开了家早点铺子,因其热情活络,常来买早饭的客人都叫她一声杨婶。小哲八岁那年,父亲出了车祸,肇事车主趁乱跑了。小哲父亲是在去郊区厂子里头进手抓饼皮儿的时候被撞的,从那以后杨婶的早餐铺子再没卖过手抓饼。客人问为啥不进货了,杨婶只淡淡地说,不想进了。
      杨婶每天天没亮就起来一阵忙碌,一个人准备蒸包子煮粥,炸油条煎饺子,有人劝她招个伙计,但店面太小成本太高,她只能笑笑,咬着牙撑下来。还好小哲一天天长大了,这孩子平时懂事听话,早早就会帮她一起收拾碗筷做饭端盘,给杨婶省了不少的心。
      杨婶对小哲寄予了厚望。她平时节衣缩食,把钱从手指缝里省下来,一件衣服穿了七八年也舍不得换,但给小哲报补习班却从不犹豫。她常对儿子念叨,读书读好了,以后才能出人头地,妈妈不管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小哲的成绩属于中上,但偏科严重,物理几乎次次满分,其他科目则半斤八两。总体成绩原本不需要杨婶担心太多,但一天,有个老街坊来吃饭,神神秘秘地对她说,我儿子说,前两天看到小哲去网吧了,跟三个小混混一起,你这可得好好管管,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这还得了!杨婶心底一凉,当天把放学回家的儿子骂得狗血喷头。小哲说,他只是图新鲜,去了一两次,他的朋友也不是坏人,但杨婶不想听这些解释。
      她知道自己没啥文化,也不懂怎么教育出个优秀孩子,便留了个心眼,跟熟悉的街坊邻居或来吃饭的客人聊了些管小孩的事,没成想还真打听出一条门路来。
      有一个专门的培训机构,能把去网吧的不好好学习的小孩管教成爱读书的好孩子,只是收费太贵了,要好几万。杨婶勤俭节约了一辈子,在儿子的问题上却突然大局观很强——钱么,攒就是了!小哲能变好变听话,比啥都重要。
      小哲得知了自己要被送到栖云山上一家封闭的培训学校时很害怕,他甚至哭着恳求杨婶别把他送走,说听说了那个地方很可怕,不是人待的地方。他越是抗拒求饶,杨婶越是铁了心要送他过去,她想,小孩就是得管教管教,吃点苦头就吃吧,怕才能不往歪里长。
      后来,杨婶无数次回忆起那个寒冷的清晨。培训学校对接的老师非常周到,约定的那天早早就开车到楼下接人了。杨婶满怀希望地牵着儿子坐上了车,开车的老师说,我们学院是全封闭的,你们自己是找不到路的,必须有人接个来回。又说,我们是军事化管理,绝对严格,家长您不经学校同意也不能进入我们校园。
      山路崎岖,路旁枯枝在杨婶和小哲脸上手上划了几道细细的口子,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角。在古朴气派的校门前,对接的老师让她止步,今天不是家长探访日,您不可以进去,就送到这儿吧。
      杨婶搓着满是老茧的手,看儿子被移交给了另一个魁梧的男人,带走了。对接的老师客客气气地说,那我送您回去吧。
      这个学校真正规,杨婶想,学校老师安排得实在很周到。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几个月后能得到一个全新的更好的儿子。
      她没想到,是她自己亲手将儿子推进了魔窟。
      小哲活生生地走进了这座气派的偏僻的学校里,却没能活生生地走出来。

      路怀远晚上刚要回家时想起教案没写还没拿,明天就要交了。重度拖延症患者路老师叹了口气,只得折返学校。
      他从办公室拿了教案出来,不经意间一瞥,发现有人在对面教学楼天台上,正举着望远镜看着夜空。
      最近怎么老有人喜欢在天台上装神弄鬼,搞封建迷信?
      这个位置离那个天台挺近的,路怀远定睛一看,有点眼熟,好像是他班上的同学,叫什么来着……绿帽子……哦对了,叫吕宙。
      少年正举着望远镜痴痴地看着浩瀚的星空,像紫蓝色背景画报上的一道伶仃的剪影。渺小瘦弱的影子在巨幅夜空里摇摇欲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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