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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学第一架 ...

  •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K班外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
      一个虎头虎脑,鼻梁上有块疤的的男生兴奋地对旁边戴红色棒球帽的女生说:“段菱红,咱们来猜猜这个新班主任是个什么反应吧?”
      段菱红双手插兜,嘴一撇,讥诮地说:“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假惺惺地开始说教呗。哦,如果玻璃心一点,可能会哭唧唧地控诉?”
      穿橙色洛丽塔洋装的女生整理了一下缀满蕾丝的裙摆,甜笑道:“郑虎,没想到你招数还挺多嘛,每次都能不重样。”
      郑虎一挺胸,露出两颗虎牙:“那是!这就叫创新精神。不过,要是新班主任真跟那个仙贝似的第一次就被弄哭,那就太没劲了。”他摇摇脑袋,双臂抱胸,一副可惜可叹的样子,“那样就没什么成就感了。”
      段菱红瞥他一眼:“瞧把你得瑟的,下次也该轮到我来准备作战计划了吧。”
      郑虎手一挥:“没问题,下次让给你玩。”
      后面的蓝色棒球帽插嘴:“你们觉得他会在教室里吗?”
      郑虎说:“我估计是不在,十有八九是跑到老范或者校长那儿去告状了。”
      段菱红伸手整了整蓝色棒球帽有些歪的帽檐,一副老大姐的架势:“管他在不在,K班是咱们的,告状是没用的。”
      一群人乐乐呵呵地回班。郑虎笑眯眯地推开了教室的门,然后笑容忽然凝固了。
      眼见郑虎忽然堵在门口不动弹,正聊着天的小红和小橙也探头过来,然后同样僵住了。
      教室里有人,而且那人过得很自在。
      教室中央的八张桌子被拼到了一起,穿白色衬衣的年轻男子侧躺在课桌拼成的临时大床上,以肘撑头,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屏幕上的投影,黑色长裤与深棕色马丁靴衬得他腰窄腿长。他一边看,一边吃着薯片和软糖,还备着一袋爆米花。
      就跟做好万全准备,专门来观影似的,看得十分愉快。
      投影上,迪迦奥特曼正向怪兽发动光波,并与其扭打在一起。围观群众激动地尖叫助威:“加油啊奥特曼!”
      郑虎张着嘴,开开合合几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菱红愣的时间就比较短,及时给出了评价:“脸帅,腿长,但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郑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能不能抓住重点?”
      葛橙皱皱眉头:“奥特曼的衣服不好看。”说着,她顺手掏出一只蜜橙色唇釉和小镜子,旁若无人地开始补妆。
      郑虎差点要被自己人气死。
      蓝轩摘下了蓝色棒球帽,用手理理头发:“还挺难办。”
      郑虎终于听到了一句像模像样的正经话,正想颇为感动地与这位同心同志的战友商议对策,就听到对方接着说:
      “我不喜欢看奥特曼,要不去跟他商量下放蜘蛛侠吧。”
      郑虎的一腔热情还没来得及喷涌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有种吐血三升的冲动。
      当然,他并没有吐血的机会。因为路怀远已经发现了门口这帮乌泱泱的人,坐直了身子,冲他们招了招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一窝呆立的小鹌鹑。
      最后还是郑虎率先下定决心,端出一张凶狠的脸走过来,小痞子找茬一样地说:“你起开!别乱躺别人的桌子。”
      路怀远行走江湖这老些年,已经很久没见这么稚拙朴实的痞子嘴脸了,内心涌起了一些亲切怀念,甚至为这年轻的无知而感动。
      路怀远伸了伸腿,将长腿搭在前排的椅背上,黑色马丁靴的靴底一下下地磕着桌沿。他指了指桌上的爆米花,扬了扬下巴:“吃吗?”
      这种闲散样子让郑虎的火气蹭地窜上来,他手臂一挥,眼见就要让这包爆米花散落一地。但路怀远的动作比他更快,早早地将爆米花捞了过来。
      郑虎的力气一个没收住,手臂抽到了旁边的椅背上,一阵酸痛。手痛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在同学面前不能丢了面子。他又羞又恼,索性撕破脸皮向路怀远扑过去准备干上一架。
      路怀远刚把零食放到了较远的安全地带,就感觉到有人扑过来。他一闪身,避开了郑虎的直拳,顺势一抓一扭,另一只手钳住对方的肩膀,干脆利落地把这个暴躁小子脸朝下压制在了课桌上动弹不得。
      郑虎的脸憋得通红,像蠕虫一样不断扭动却始终逃不开钳制他的力量,心底对这个新老师的恨顿时升到了极点。
      但恨归恨,在这简单的几个过手间,有丰富打架斗殴经验的郑虎心里已经明白,这人怕是个练家子。

      门口一群呆立的鹌鹑里终于有个男生冲了过来,此人光着一对健壮的膀子,身材健美肌肉发达,偏偏长着张清秀白净的脸。脸和身子若是分开看,一个是漫画花美男,一个是粗糙硬汉,画风很是不协调。
      郑虎吃力地扭头看,从喉咙缝里挤出声来:“小狼!灭了他!”
      周小狼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路怀远一手钳制着郑虎的胳膊,一手抵挡周小狼的攻击,闪转腾挪,看起来竟十分轻松。
      门口的段菱红原本正双臂环胸打算看好戏,见势不妙摘下头上的红帽子一甩,向身后的同学们使了个眼色,然后跑出教室直奔校领导办公室,边跑边喊:“救命啊!老师殴打学生了!”
      一大群人听她调动,也跟着乌泱泱地去了。余下四个神态各异的学生,往教室里瞥了几眼,又看看闹腾的大部队,或懒散或呆滞地各找地方歇脚去了。
      路怀远百忙之中抽空往外瞟了几眼,凭借着之前探视K班的记忆,他认出了其中有那个被称为“望爷爷”的美少年,有个爱摆弄塔罗牌的黑衣少女,还有两个彩虹帮的——小紫和小绿。
      周小狼打起架来很没有章法,一看就知道十分缺乏实战经验,但力气还是不错的。
      路怀远一直留意着力气和拳脚,下手不重,只守不攻,在周小狼的一阵瞎扑腾后不得不松开了压制郑虎的手。
      郑虎重获自由,用手背擦擦通红的脸上大颗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像点燃了引信的炮仗一样向路怀远冲去。
      还没完了?路怀远皱皱眉头。

      标着“年级主任室”的门牌被擦得锃亮,范建业总是会特意嘱咐保洁人员务必将保持此处的光鲜。按照他的话来说,“门牌是门的灵魂,门是房间的脸面”,注重灵魂和脸面的范建业主任不允许有人或事来糟蹋它们。
      此刻,范主任正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把紫砂壶里的茶水倒在小茶杯里。他前段时间刚收了这套茶具,今天刚刚开用,对它满意得不得了。
      隐约间,下课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开会还有一二十分钟,不着急。
      一小杯茶斟好,范建业眯着眼吹着热气,嘴还没碰着杯子,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竟乌泱泱地涌进了一群学生。
      成何体统!
      范建业的杯子没端稳,茶洒出来烫着手了。
      他刚想龇牙咧嘴地训斥,但看清了来人后,只得硬生生把暴跳如雷替换成和蔼耐心。
      “是菱红啊,有什么事吗?”范建业脸上笑眯眯的,眼角堆起许多褶子,心里却把对方骂得狗血喷头。
      “范主任,我来举报。”段菱红一脸慌张地说,“我们班新来的班主任,他殴打学生!你快去管管吧!”
      范建业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肉跟着颤了颤:“还有这种事!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他手一挥,正义凛然道:“这种事我必须得管!我这就过去!”
      范建业率领着大部队气势汹汹地向K班走去。看着身后这偌大的阵仗,他瞬间觉得自己像在御驾亲征,率领兵士攘奸除恶。
      段菱红等一应人等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交流了几个嘲弄的眼神。

      临近K班时,一行人的脚步越来越快,路上段菱红和葛橙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新班主任的罪行:破坏公物、擅自动用学生物品、使用暴力……总而言之,对学生幼小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了极大伤害,唯有严肃处分立马辞退他才能将恶劣影响稍稍减弱。
      段菱红动情地说:“范主任啊,咱们可得再快点,不然郑虎和周小狼要受到多么惨烈的折磨。真是想想就觉得害怕又可怜。”
      说话间,K班已经到了。
      从走廊窗户往里看,三人竟然相安无事地坐着。
      段菱红觉得有些隐隐的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小声说:“看来是告一段落了,范主任,你要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范建业严厉地点点头,推门而入。
      “路怀远!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范建业怒斥道。
      “在吃薯片。”路怀远一脸无辜地放下了手中的薯片袋,缓慢地停止了咀嚼。
      范建业险些被气到翻白眼,他用手指着郑虎:“你说,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郑虎的目光在路怀远身上转了几圈,握了握拳头说:“没什么,就是一起吃零食而已。”
      段菱红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郑虎避开她的目光,舌头舔了舔后槽牙,那里还有点血味儿。
      范建业转头看向周小狼。
      周小狼看了看郑虎,后者给他递了个眼色。
      于是周小狼摆摆手:“没什么,我们就是一起吃了点零食。”
      路怀远笑笑,走到周小狼和郑虎中间,两只手臂展开分别搂着两人的肩膀,说:“零食当然要分享,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老范,你要来点吗?”
      看起来真是其乐融融,师生亲如一家。当然,如果能忽略被搂二人被逼良为娼一般的脸色的话。
      范建业丝毫不买账:“吃点东西?吃点东西能把教室的桌椅弄得跟打仗一样?!当我是弱智吗?”
      路怀远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说:“喝可乐上头了,想用桌椅搞搞行为艺术,见笑了。”
      范建业感到自己的智商在被持续羞辱,声音都气得发抖:“别跟我油嘴滑舌的!还行为艺术,嘁,这分明就是斗殴现场。”
      路怀远悄悄捏了捏左右两人的肩膀。
      郑虎咬着牙说:“确实是行为艺术,凌乱美。”
      周小狼补充:“很美。”
      段菱红的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
      后头一大帮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对峙的几人陷入了寂静。
      是上课铃,原本围在K班附近看热闹的其他班同学陆续回到自己的班级。只有一个瘦弱的人逆着人潮挤过来。
      那人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问外围的一个K班学生:“里面怎么了呀,为什么都堵在门口?”
      该学生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在看好戏。仙贝,你来的不是时候。”
      贝贤缩缩脖子,弱弱地反驳:“可是轮到我上课了呀。”
      学生不理睬他,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看。
      一片狼藉的教室里,路怀远打破了沉默:“这都上课了,老范,你请回吧,别打扰孩子们学习。”
      虽然被他搂着的两个孩子脸上的悲愤分明在表示,我们不怕被打扰学习。
      然而迫于中间这人的淫威,愣是没出声。
      范建业一看手表,快到开会时间了,于是也顺坡下驴,放了几句狠话警告路怀远一番后,又向学生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扭头走了。
      “老范这个没用的搅屎棍,就知道找他是靠不住的。”段菱红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路怀远松开了两人,舒展了一下筋骨,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和袖口,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同学们,麻烦你们整理下桌椅,准备上课了。今天也要好好学习啊。”
      说完,他一手抄起薯片和爆米花,一手拿着可乐,笑眯眯地往外走。原本团团围住教室门的一脸懵比的学生们自发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站着一位更懵的眼镜兄。
      “来上课啊?”路怀远颔首寒暄。
      “啊。”贝贤张着嘴巴,痴傻地回答。

      众人进了教室,拉桌子搬椅子,一片轰隆之声。
      贝贤缩肩耷头地走到讲台上,声音微弱地说:“我们开始上课了。”
      没几个人理他。
      他求助似的看向班长段菱红。后者冲他摆摆手,安抚道:“没事儿仙贝,你管你上课。”说着,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穿过了几排座位。
      贝贤:“……?”他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段菱红走到郑虎二人面前,双臂环胸,语气咄咄逼人:“你们怎么想的?脑子坏掉了吗?”
      郑虎啐了一口,说:“这事儿你别问了。”
      “他威胁你们?”段菱红皱起眉头,“你们脸上倒是没事,身上有伤吗?要去医务室吗?”
      “没有。”郑虎摇头,嘴里撬不出什么多余的话,“这事就翻篇吧。以后要整治他,有的是机会。”
      周小狼掀开自己的T恤下摆,露出精壮的腹肌,说“没事。”然后又捋起袖子,鼓了鼓肱二头肌,“没有伤。”
      段菱红翻了个白眼。
      这些个人,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她下意识地看向索望,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人已经趴在自己的课桌上,脸埋在粉色小猪上,睡得正香。
      得,这位爷更靠不住。
      段菱红咬了咬后槽牙,虽然现在看来情况很奇怪,但她决心要把这场硬仗打到底。即使没有战友,也要硬上。
      但到底是要怎么上,确实需要花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又是路怀远的。
      这次教室是满的。路怀远在上头讲课,底下人嗡嗡的,小话不断。
      路怀远不动声色地掰了几只长粉笔。
      小话讲得正起劲的学生余光忽然发现一道白影闪过,他一扭头,粉笔头在课桌上弹起,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脑门上。
      七八个人遭受到了粉笔头攻击,抬头愤愤地看向路怀远。
      路怀远单手向上来回抛着粉笔头,悠闲地说:“我的课,听我说。难道我的声音还不够悦耳动听吗?”
      底下一片嘁声。间或还掺杂着些骂声。
      路怀远咧嘴笑笑,继续讲课。
      一直枕在小猪佩奇抱枕上睡觉的少年这才慢慢抬起头,揉揉眼,翻开书本往讲台上看去,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方才的闹剧。
      一堂课上下来,倒也算顺利。虽然一半的学生不听课,但好歹也没人闹出大动静。小混蛋郑虎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躲进网络世界寻求安慰,攥着游戏机杀气腾腾地放大招。彩虹帮一众人虽然颜色很出挑,但举止还算有规矩,后排的几位以周小狼为代表的热血篮球少年也没有课上脱衣秀肌肉。
      路怀远心满意足地踩着下课铃准时下课溜了,班里的学生顿时重新骚动起来。

      索望也睡足了,只是脖子有点疼,他揉揉眼睛准备收拾书包。
      这时,他的手机开始震动。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拿起手机走到走廊里按下了接听键。
      “姨母,嗯,我这就放学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愉悦,和表情不大相符。
      “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哥太忙了,您就别客气了。”
      “您放心,就这样了,好,再见。”
      索望挂了电话,背靠在走廊上看了会天花板,拿起手机又拨了一个号。
      “李叔,帮我把行李箱带过来吧。我今天要搬家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敬而担忧:“一定要搬走吗?要不我送你过去,顺便帮你打点一下?你就这样出去住,我实在是不放心。要是先生还在的话,绝对……”
      “不用了,”索望漠然打断对方的话,“谢谢李叔,你还是把车停到学校隔壁那个小巷就行,我自己过去。以后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傍晚的光斜射过来,被侧面的楼檐遮住一些,在他身上投下一半阴影。
      挂了电话,索望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在一半光一半影中转过身,双臂搭在走廊栏杆上向远方看去。
      夕阳把周遭的大朵云彩染成橘色。天空的颜色层次分明,从深蓝到浅蓝、淡紫、紫红、橘红,以不甚耀眼的光球为中心渐变着。不久后,夕阳将隐于地平线下,深蓝乃至墨蓝、黑紫会逐渐攻城掠地,并最终占领整片天幕。
      索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对这个时区的亿万个人来说,旧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而对他来说,新的一天已经悄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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