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琼楼》千牧QAQ

11、第十一章：心不忍

　　“三公子莫要拿我说笑了，这天下哪有跟主子置气的下人？”说着关钰便一把馋起了，怀里的无争。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她虽有一身武功，作态却十分扭捏，是个十足的中原姑娘。“三公子，快些随我进屋去吧，屋外凉。”
　　正说着，平乐也带着人从一边赶了过来，一群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许是刚刚跪在雪里给冻的，“哎！对对对！三公子快些进屋去吧。”平乐一把搀住了无争的另一只手，动作十分娴熟，果真是十分懂无争的。
　　关钰垂眼看身后跟着过来的几个小奴才，他们现在个个是面色惨白，鼻尖通红。特别是那个小侍女，身子本就单薄，如今更是要命的站在雪里抖，腿上手上满是雪水和泥土。
　　她出神地望着几人，眉宇间凝固着一丝愁容，平日里那包容一切的双眼如今也蒙上了薄雾，透着这冰冷的天，关钰鼻子一酸，便从眼角划出一滴泪来。她慌忙低头将已经划到下巴的泪滴蹭掉，笑着：“你们几个也不会武功，身上又是穿的睡觉的衣服，今儿就先回去休息吧。”
　　“关姐姐！”几人皱着眉，脸上有些为难。
　　“没事，兄长若是再来，我与他说便是。”被搀着的无争转过头，冲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关钰的话。
　　关钰低敛着眉，偷偷望了卫无争一眼，脸上浮出一抹微红，也不知是心生欢喜还是被这冰雪给冻的，她浅浅一笑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瞧院内最大的两人都已经发话了，便行了礼退到两边的屋内烤火去了。
　　门外只留了关钰和平乐两人，小心翼翼地搀着无争进了屋，进屋后关钰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心里涌出数不尽的愧意。她招呼一边的平乐去关门，自己则走到内寝准备亲自替卫无争收拾了这杂乱的屋子，一会也好让他早些休息。
　　无争将右手轻轻握住了木椅的扶手，指尖在扶手上敲打着极富节奏的节拍，默了默，道：“关姐姐，我想和你聊聊。”
　　关钰一听手上刚捡起的竹简险些没拿稳，她弯着身子在原地愣了愣，起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座上的卫无争看了看，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羞涩以及恐惧。
　　关钰缓缓走到前堂，目光短暂的对上了门侧的平乐。平乐立即心神领会，轻轻推开木门退了出去。他虽自小便照料卫无争的起居，却也要记得主奴之别，既然无争要与关钰说事，自己自然是要退出来的。
　　无争听着平乐应该已经回屋了，默了片刻，只道：“关姐姐，一会殇医来了，你能否替我问殇医多要一人的汤药？”
　　关钰心生疑惑，却不知无争在打些什么注意，应了声道：“三公子乃国公三子，一副汤药何足挂齿，只是关钰不知道您为何要多拿那一副汤药？”
　　似是早就料到了关钰会问，无争也显然是有些准备的。他面容舒展，神色坦荡，思忖（chun）片刻，笑道：“我正是怕一会殇医会起疑心，才托付关姐姐来说。”说罢他顿了顿，心中已有所思又道：“且关姐姐你要这汤药时，定要嘱咐殇医另一副汤药要多加一味当归。”
　　“当归？”一旁的关钰小声重复了一遍，脑中早有所思。这当归乃是调理气血，补气润燥之物，三公子手上这伤按理说甚至可以只用外敷的药材。可现如今指名要这一味当归，是意何为？
　　无争也明白对方心中对自己有所猜疑，可他知道这个忙，关钰一定会帮，且她不会多嘴来问。这是他与她相处这么多年来，所总结的秉性，关钰在善解人意这一点上，比起卫无争也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咚咚咚...”关钰还正在犹豫，门外便传来了阵阵敲门声。“三公子？老臣是来给您看伤的！”一个老者的声音从门外徐徐传来，喊话时明显的给人感觉出他有些接不上气。
　　无争与这殇医十分熟悉，知道他年岁大了，便忙摆手让关钰先去给他开门，先把殇医请进来。
　　一身白雪，一只木箱，殇医走进门时步履有些蹒跚，身上的束带系的有些歪斜，看样子是被突然叫出来。“三公子，先让老臣看看伤吧。”殇医将木箱放到了一旁的木椅上，又往无争身侧靠了靠，两只眼睛借机扫视了一下屋内，看样子是觉得天色这么晚了无争与关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可疑吧。
　　“哦，好！”无争一滞忙将受伤的左手伸出来，放到了腿上，好让殇医自己去瞧。
　　殇医轻轻抬起无争的手，将卫康临时给他系上的锦布解开，皱眉细细瞧了瞧：“公子这伤与往常的不太一样啊？”说着他便向后伸手，一边早就恭候多时的关钰立刻就将他背来的那木箱打开递了上去。
　　殇医从木箱内拿出一只瓷瓶，又拿出一个木夹，用木夹拾起一块麻布轻轻沾了沾瓷瓶内的药酒，抬眼看了看无争说道：“三公子，您忍一忍，老臣要给您上些药酒。”
　　无争笑的坦然，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自己因为眼疾这些年不知平添了多少伤口，上药酒这些小事他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曲殇医你不必有顾虑，平日里我用这药酒也不在少数，这你都是知道的。”
　　曲殇医望着无争，眉头禁皱，平日里卫无争的确经常有些小磕小碰需要他来给瞧瞧。可那伤口至多不过指甲两三个指甲大小，现如今这明显是被利器所伤，而且未必是不小心磕碰那么简单。
　　“关姑娘。”曲殇医扭头将边上的关钰唤了过来，面色有些难看，他指了指一边药箱内的草药道：“你在一边用那药罐把那些药草剁碎，一会我要用。”
　　关钰一见曲殇医竟急得满头大汗，便觉得事情不对，等走过来取药时才发现卫无争的手上竟然凭空多出这么深一道刀口。自己刚才还以为只是卫康护短，却不想，原是让无争受了这么重的伤。
　　赶来的关钰不敢多看，忙躯身去拿药草与正准备给卫无争上药的曲殇医面面相觑，心中都已有些定夺。
　　她将药罐取出，紧紧站到了无争身旁，将卫无争的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轻声说道：“三公子一会若是觉的疼，用力抓住钰的胳膊便是。千万要忍着，不能扰了曲殇医给您上药。”
　　无争脸上并无变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待曲殇医将麻布轻轻摁在伤口上的一瞬，卫无争才觉出这撕心裂肺的疼。药酒顺着伤口不断滴落，其中浑浊着血气，曲殇医盯着这不断被刺激出的鲜血，急得满头大汗，生怕一会卫无争真的叫出来，到那时自己可免不了受罚。
　　关钰也不由的加快了手中捣药的速度，她抽出空来看了一眼卫无争的右手。此刻他本就纤细的右手骨骼因为绷着劲更显得突兀了不少，手背上青筋分明的裸露着，自己却没有感觉出半分疼来。
　　“三少爷，你若是疼就用力些抓钰的手臂吧，钰能受着。”关钰声音哽咽，含泪看着薄唇已经渐渐泛白的卫无争，心中再不能忍，又冲着曲殇医急切地问道：“曲殇医您快些吧，三公子受不起这疼啊。”
　　“老臣知道了！三公子您再忍忍，老臣马上！马上就给您上好药酒了。”曲殇医说着，豆大的汗珠也不断地在往地上掉，他平日里没少给无争看病，又怎会不知他身子薄弱呢？
　　“那麻烦您快些吧！”关钰尖着嗓子催促道。
　　“关姑娘你先别急了，这药酒若是上不仔细，过些日子是要犯脓包的。”曲殇医一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边回了关钰，他现在不抬头都能感觉到关钰那炙热的目光。
　　卫无争也不动就那么僵着身子坐在椅上，“关姐姐...莫要担心。”这明显的一滞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在硬撑着。也怪镇国夫人护的紧从小也没让他学过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如今已十有九了，撒谎还是如此拙劣。
　　榻上，高舞璃偷偷将珠帘撩开一个小缝，透着光半眯着眼往无争的方向看来:“我这胸口怎么像是打鼓一样？”高舞璃喃喃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去捂，只是却怎么都掩不了这份雀跃，这份亲眼见了卫无争肯为自己受伤的雀跃。
　　“老臣就先退下了。”
　　“吱呀。”随着曲殇医将卸下的医箱背起，几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亏的是关钰药草打的碎，给卫无争铺上时才没让他过分的感到扎手。“曲殇医，我送您出去吧。”关钰顾不得回头去看无争，见曲殇医要走，自快步先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