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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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故国大楚，风景气候如旧，街头巷尾瞧着比以前热闹繁华了太多。
我并不是一个轻易服从命运安排的人，但看着此刻大楚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情景，我突然觉得小白眼狼做得是对的，自己早年的一切牺牲也都值得。
当晚，楚君临的宠妃朱锁清在宫内设有美酒佳肴，盛情款待了我。
朱锁清笑脸相迎，一袭间色裙显尽了身段的修长和性感，衣裳使用的布料材质虽是贴近于寻常百姓家的麻布，但她周身的端庄气质不减反增，堪当为“思国忧民”的皇室妃子优良典范。
第一眼看到那张温柔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姣好面容时，就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我发现到她腕间的月老阁专属胎记。
印象中月老仙人那边是有几位明目张胆地仰慕着临江的仙姝，如果没猜错的话，朱锁清本是天界神女，为了追随临江而转世的。
至于今生为临江转世的楚君临之妃，很可能是她先前就找月老仙人托了后门的结果。
“皇上驾到！——”
“臣妾恭迎陛下。”
伴随掌事太监这声尖细锐利的高呼和朱妃的乖顺叩安，楚君临着一袭典雅的玄色龙袍常服，疾步闯进宫殿来，就跟他儿时急着要学什么功夫一样。
楚君临摆手，回道： “诸位免礼。”
他朗眉深目紧锁，线条坚毅的面庞上显尽了浓重心事，目光停驻于我身上了刹那，又嗖地移开，此时有位被太监亲呼为徐昭仪的小女人正提着裙摆，一路跟着小跑到他身旁。
她身上那套古早的石榴裙，本是我年轻时最爱穿的新颖样式，后来嫁到异国他乡，入乡随俗后便再也不穿这些中原衣裳了……
徐昭仪不知羞地大方上前，搂住楚君临自见到我后…那本紧张到不知何处安放的胳膊，“朱妃好大的架子！妾倒也要去睁大眼看看，她宫里到底有什么样的贵客，竟让陛下您亲自去接待？”
她人柔弱无骨地依偎过去，余光瞟向坐在不远处的朱妃，一边向对方投以得意的神情，一边跟楚君临小声忿忿娇叱：“哎呀，朱妃住的宫殿如此偏僻，妾身走得都快要累死了！”
朱锁清气得紧咬银牙，手颤颤巍巍着举起夜光杯，微微抿了口水。
作为旁观者身份的我不觉好笑，楚君临那白眼狼小时候还开玩笑说，长大后想娶我呢，而今时过境迁，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竟如此多。
“大胆！当着离忧长公主的面，这般踩低捧高、娇柔作态，成何体统！哪里还有点嫔妃的样子？”楚君临面露不耐，猛推开徐昭仪。
徐昭仪经楚君临这么一推，人重重地倒在青砖玉地面上，头上的碧翠朱钗被摔个粉碎。
正称谓之伴君如伴虎，她趴到在地上迟迟不敢起来，被吓得脸色煞白，方才那嚣张气焰由此一下子化为了云烟。
楚君临语调间不参杂任何情面，接着补道：“你现在立刻回自己宫内，把宫规抄个十遍，朕明日亲自派人来检查。”
“妾身遵旨……”
在朱妃得势的捂帕偷笑声中，徐昭仪理了下狼狈不堪的发髻，边起身爬起来，悄然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里边不服气地弱弱应和。
徐氏灰溜溜的离去后，楚君临龙颜大悦，在宴会中大赏朱妃把我带来之恩，毫不吝啬地赐予她黄金珠宝和绸缎数万，她喜滋滋地收下了这些好处。
当他问到我要些什么赏赐时，我无悲无喜地回答说，我什么都不想要。
其实，我心中只希望义子阿真的阳暑症状能快些康复过来，也好带着他早些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找所隐居之地，从此了却残生。
阿真身体健康壮实，病症很快便痊愈了，可自他在大楚养病康复后，最近迷上了这儿的中原文化……
楚君临对阿真这“小堂弟”备受关怀，时常带些豪礼来探望他，弄得他乐不思蜀，愣是闹着死活不肯离开。
没过多久，楚君临再次设宴款待我们，只是这次实在非比寻常，他提前请来了大楚顶级的司饰和司服为我裁量尺寸，订做袍服和发冠。
听说楚君临不仅邀有宫中妃嫔、全大楚的王公大臣，还邀了万千百姓一同进宫朝贺，我实在摸不透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设宴当日，楚君临颁布了道耸人听闻的圣旨，使得盛装出席在朱妃和徐昭仪皆黯然失色、王公大臣和百姓们议论声震天鼎沸。
那道圣旨的大体内容是，我早年为了大楚百姓们的和平安定，不惜千难万险远和亲到厥国，而今归来，护国有功，按例当予以重赏。
在他看来，这世间已没有什么珍贵宝物是配得上我的，经思索再三，决定将大楚始终空悬着的皇后之位赐予我。
“姑母，你莫怪侄儿，还请原谅这事的突然……”
我轻咳了声，急忙摆手：“本宫看现在这样就挺好，真不需要什么赏赐！皇后的位分太大，本宫实在担待不起。”
“侄儿知道您不在意这些虚名，但朕不愿看到您为大楚操劳一生，最后却仍孤苦伶仃、无人相伴。”
正前方，楚君临从龙椅上逆着夕阳金光而来。
他向我伸出手，声音无限柔情：“本想着找个大楚的青年才俊给您的，可您的身体不好，朕又担心对方到时照顾不周，故您还不如待在朕眼皮子地下的放心，往后余生，请由朕来亲自服侍您！”
看楚君临当着大楚万民，那认真庄重的神情，他完全没有变，仿佛还是当初那个被我一手带大的冷宫弃婴。
我突然语梗，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抓住了我心中的软肋，曾在六界漂泊过数千年、一心复仇的我，是多么渴望着拥有个像避风港一样的家啊。
还没来得及多想，我就感到身后涌来股强烈的杀气，大概是因为没喝孟婆汤，对这些东西生来就敏锐，反应得比普通人稍快些。
转身，见阿真从袖中掏出把厥国短刀，朝楚君临这边笔直冲过去。
“昏君！你害了我额吉葛不算，如今还想让我认你这个贼作兄长、觊觎我额吉。”
阿真小王子红肿着眼眶，义愤填膺道：“我要你狗命！——”
“小心！——”
我对楚君临扯嗓大喝，这一刻，我紧紧抱住了他，本能的用身体挡在前面，任由那锐利的短刀锋刺穿血肉。
我抽搐着倒在楚君临温暖的怀中，浑身痛到麻木，一大团又接着一团的腥红色血花从华丽的织金冕服上涌了出来。
脑海中回荡起了数年前我杀黑心女皇时的霸气情景，遥想当时我慷慨大气得很，如今恐怕是一报还一报了。
耳畔传来短刀的铿锵落地和楚君临呼唤着我的名字声，阿真整个人跌跪在我面前哭嚎着，声音貌似还挺大，可我还是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带着对今生的最后一丝眷恋，我睁着大眼，抬手，抚平楚君临紧皱的眉宇。
临末，我又看了眼阿真，艰难地吐字道：“小君临，别伤害……阿真。”
我慢慢撒开手，眼前的夕阳光越发耀目，索性闭上了眼，露出笑容。
是啊，不论他们俩做过什么，始终都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又怎能，怎能亲眼看着他们几个去自相残杀？
自那以后，我的神魂并没有被送去地府，而是被收进一副关于我生前的画像之中……
那副灵画就挂在我早年住的公主府内，府邸内常有宫人被派来洒扫，陈设一尘不变，连院中的桃花树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楚君临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地批阅奏折，累了就躺在自己儿时居住过的寝房内歇息。
他很少住皇宫，时常对着画中的“我”自言自语，我也因此静静目睹到了他之后的日子，看着他从黑发到白发、逐渐迈向老年。
值得庆幸的是，楚君临听我临终前的劝，没有杀阿真，忍着恨意把他发配去守陵。
我总算能松口气了，只要阿真的余生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就好。
随后，楚君临抓到向阿真散布谣言的真凶——徐昭仪，并处以绞刑。
原来当年楚君临并未真的攻打厥国，只是想趁机厥国老王后在厥国掀起夺位内乱时，借着自家日渐强大的大楚国情向其施压，想把我送回大楚罢了。
以凡人的角度来看，楚君临身为帝王，已属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途极的非富即贵之相，怕是连司命老星君撰写到关于他的生死簿时都要多留意三分。
他这辈子长命百岁，没得过什么大病，除去早年坎坷外，其余还算顺遂，只是身边一直没有什么可值得信赖的人。
即位五十多年了，楚君临依旧没有册立过皇后和太子之位；后宫中，始终屈居于贵妃之位的朱锁清谨小慎微，妄图了多年的皇后之位再此落空。
她实在按奈不住了，和她兄长朱进一同串通谋反，企图让自己的儿子弑父上位。
幸亏楚君临在背后留了一手，他早就看穿亲生儿子们的心术不正，最终，他将朱锁清一党全部剿灭，把皇位传给了个德才兼备的异姓王。
楚君临这辈子只纳了四五个妃嫔，却没有一个是他真正喜欢的。
她们一个是看似备受荣宠的朱贵妃，另外一个便是被早早处死的徐昭仪；剩余几位是为巩固家国地位，被迫前来同他和亲的异域公主。
当年大将军朱进威高震主，为了防他，楚君临不得不纳其妹朱锁清为妃；而徐昭仪最初只是个小宫女，楚君临之所以将她纳入后宫，和我长得相像是其一，其二仍是为了制衡朱家人。
到了晚年后，成了太上皇的楚君临头脑开始犯糊涂。
年轻时在百姓心中杀伐果断的一代明君形象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位昏庸、无助得不得不变自私的脆弱老先生。
他开始醉心于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道与教，请来了无数方士前来作法，就为招回我的灵魂，甚至还不惜斥巨资建了个以我名字来命名的黄金祈福塔，却从未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守候在他身旁。
这还是我头一次感觉到，做鬼的日子竟如此的煎熬且无聊，身为千年话痨的我，竟已连续几十年说话无人搭理了……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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