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人设崩了》王谢之

42、四十二

　　辛万古正在与赵书雅争执，吵闹得不可开交。

　　“……我都说了我不会信你的鬼话的！”赵书雅坚持道，“沈知虽然撩拨人的时候讨人嫌了点，但从来不干坏事。在骗人感情之外的领域，她完全就是个傻子，只有别人出卖她，不会有她出卖别人。”

　　辛万古竟然还想挑拨离间，骗她说是沈知出卖了她。

　　赵书雅对此十分不屑。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她鄙夷道，“这种招数放在我们家，我三岁的堂弟都不会信！”

　　辛万古冷笑一声：“天真。”

　　人心从来难测，你和一个人越是相处，他就越能在某些时刻出乎你的意料。

　　成为魔修以后，辛万古已经许久不曾听见谁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某个人的品行如何如何良好了。

　　还真是新奇。

　　他觉得有趣，一扯系在赵书雅手腕上的绳子，赵书雅手腕顿时一阵刺痛，她恼怒地骂了一声，辛万古只当没听见，径自问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魔修的吗？”

　　“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知道？”赵书雅想都不想就顶撞回去，恶声恶气，“你还不如先告诉我沈知怎么样了！”

　　“行，”辛万古于是爽快道，“我可以告诉你她怎么样了，不过你要先听完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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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另一边，沈知也正在与云霁仙尊谈话。

　　“师父，”她好奇问道，“您以前见过魔修辛万古吗？”

　　闻言，云霁仙尊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摇摇头，出声答道：“不曾。”

　　沈知疑惑地“嗯？”了一声。

　　练云霁察觉到异常，侧过眼来，反问道：“怎么？”

　　他在心中暗想，难不成是辛万古和沈知说了什么？

　　可是他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辛万古——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

　　“嗯……”沈知沉吟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回忆着自己和辛万古的对话，答道，“他还说我和师父的一个叫沈练的朋友很像。”

　　——云霁仙尊似乎还喜欢那位叫沈练的女修。

　　沈知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练云霁气息微滞。

　　“是吗？”片刻的失神之后，他很快回神，掩饰得若无其事，“沈练？”

　　“嗯。”沈知点点头，接着再次疑惑道，“不过师父，沈练是谁？弟子那日替温长老去向您传话的时候，不小心闯进了您的卧房，您卧房里有幅画，似乎也……”

　　“我不记得了。”沈知的话没说完，练云霁就飞快打断了她的话，“那幅画是旁人交我保管的……怎么，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沈知没想到练云霁会这么说，一时哑然，接不上话。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什么，接着斟酌着小心翼翼问道：“师父的意思是……您不知道谁是沈练？”

　　“嗯。”练云霁面上一派坦然镇定，从容反问道，“她是谁？”

　　这道题瞬间难住了沈知。

　　沈知结舌，拧起了眉头，满脑子疑惑，有点犹豫地喃喃言语起来：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还以为师父会知道……”

　　她甚至还相信了辛万古的话，以为这位叫沈练的女修真的是云霁仙尊曾经的心上人，还对此感到十分的好奇——

　　谁知道云霁仙尊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否认了自己认识这个人。

　　沈知陷入了迷茫。

　　眼前的状况像一团打成死结的乱毛线，怎么理也理不清。

　　“可是那幅画……”她有点不能理解。

　　明明那幅画上也有沈练的名字，辛万古也明确提到了沈练，云霁仙尊不应该不认识沈练呀？

　　“是旁人暂时交我保管的东西而已。”练云霁面不改色地接着否认道，“我也从未见过辛万古。魔修性情诡谲，或许他只是在讹你。”

　　沈知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云霁仙尊如果真的有心上人，这消息绝对足够惊人，没想到一切原来都只是误会。

　　也不能说是没想到吧，或许是意料之中。

　　仙尊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性子，他会喜欢谁才比较奇怪呢。

　　“师父，”沈知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狗胆——可能是这几日和云霁仙尊相处得多了，竟然有了仙尊平易近人的错觉——总之她鬼使神差地忽然就这么问出了口，“那你真的完全没有在意过一个人吗？”

　　云霁仙尊沉默了片刻。

　　沈知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耳畔刮过，云霁仙尊轻轻扯过她的袖子，把她从长剑上引下来，落了地。

　　然后他收起剑，牵着沈知的袖子往前走。

　　沈知听见周围人声鼎沸，吆喝喧闹声屡屡不止，虽然不用眼睛看，但她也能推理出来，想必眼下天色已晚，云霁仙尊是要给她找个歇息落脚的地方了，所以进了邻近的一座城镇。

　　他一直没回答沈知先前询问的问题，沈知心想仙尊或许可能并不想和自己的徒弟讨论此事，或许他还会觉得她失礼狂妄，一时有点沮丧——她怎么就不经脑子地把这句话给问出来了呢？

　　就在她责怪自己的时候，云霁仙尊忽然开了口，说道：
　　“有。”

　　沈知一怔，诧异极了：“哎？”

　　“有过一个人，”云霁仙尊接着补充道，“让我找到了自己的道。”

　　……哦。

　　沈知原本有些惊讶的情绪瞬间又低落平复了下去。

　　让云霁仙尊找到自己的道……这种人，一般不就是父母师长之类的存在吗？

　　她好奇的明明是云霁仙尊有没有过心上人，仙尊竟然这么迂回地敷衍她。

　　不过打听师长的过往本来也不是弟子该做的事情，沈知很快就收敛了心思，乖乖点头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顺着话，随口又问了下去：
　　“那个人是师父的哪位长辈吗？之前好像没有听师父说过这位前辈。”

　　“没什么好提的，”练云霁则答道，“她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

　　他把自己活成了沈练的样子，一晃一千年，他都快信了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但沈知今天的问话，又让他想起一些细碎的从前来。

　　沈练总喜欢在外人面前端着个架子，他几次三番鄙夷她的伪装，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沈练能做回自己，可等沈练不在了，他下意识也装成了她的样子，一切都不自觉地向她学习。

　　于是在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的伪装之后，他变成了从前的沈练，找不到自己原本的模样；从前的沈练却抛弃了曾经的外表，复生成为了沈知，做回了自己。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的模样，明明就是代替她成了另一个沈练。

　　……沈知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云霁仙尊的话太拗口又太难懂，她莫名奇妙，歪了歪头，拧起了眉：
　　“前辈是什么样的……您就是什么样？”

　　啊，原来那位前辈是父亲之类的角色吗？沈知揣测着。一般不都是说孩子会像父母吗？

　　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我也是，”沈知愉快道，“我有一个哥哥，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在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但是我也在努力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他告诉我做人要快快乐乐的，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坚定自己的信念，要对每一个人好，要善良……虽然后来我忘记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但是他教给我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忘。”

　　“我也在成为他那样的人。”沈知总结道，“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跟师父的这位前辈对师父来说一样重要。”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没有发觉的，关于云霁仙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