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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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云霁并不想答沈知的话。
他沉默片刻，只当没听见，轻巧揭过沈知的问话：“昨夜可曾察觉什么异常之处？”
沈知眨眨眼，看着云霁仙尊风轻云淡的模样，也说不准他算不算是在逃避话题。
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敢造次，放过了心中的疑问，老老实实答道：
“没有，弟子昨夜睡得很好。”
练云霁淡淡应了一声。
沈知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嘴边的伤两眼，恰好练云霁在此时冷冷抬起眼来，捉住她的视线，沈知下意识一个激灵，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姿态来。
“退下吧。”她低着脑袋，听着练云霁如此道，“也不必走太远，封音还在附近。”
沈知说了声好，心想云霁仙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退出去，关上门，突然便迎面撞上一张倒挂着的丑脸，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再一看，原来是净大将自己倒吊在房梁上，呲牙咧嘴地朝她做鬼脸。
净大见沈知只是略微受到了惊吓，撇了撇嘴，不大高兴，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来，在沈知面前落定，仰起脸，脆生生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在灵亦山？灵亦山不让女修进来的。”
沈知回头望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怕会吵着仙尊，压低了声音，答非所问地先和面前的净大商量道：“小师父，这房间里有人在休息，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好不好？”
净大双臂交叉在胸前，嘴巴撇得更起劲了，老大不高兴地道：“不要，长老们都在外头抓我呢，我才不傻，不要出去被他们抓。”
沈知于是又放缓了声音，商量道：“不出去，就去前面一点，好不好？”
她好声好气求了几句，净大略微一思索，稚气的脸上半天才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不情不愿地答道：“那好吧。不过我要是因为这个被抓到了，我一定跟你没完哦。”
沈知无奈地说了好，才终于将净大哄开。
两人另外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净大三两步蹦跶到回廊上，踩在栏杆上像个小猴子一样蹲下去，迫不及待问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是谁？怎么在灵亦山？你是不是外头混进来的坏蛋？长老他们会不会也抓你？”
他的问题一连串地发来，沈知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她想了想，斟酌了会儿，才慢吞吞答道：
“我不是坏人，我是青山剑宗的弟子，有个魔修挟持了我，把我带来此处，我好不容易才逃开她的……这件事方丈和各位长老应该也知道了，不会抓我。”
净大失落地“哦”了一声，就要往下跳，想离开：“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能陪我玩呢。”
他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像个孩子，但沈知还记得方丈透露过的，净大已经至少有三百岁了。
她看着净大起身想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忙开口叫住了他：“哎，等等，你先别走。”
净大停下动作，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沈知。
沈知问道：“你认识前任佛子吗？”
净大警惕地看着沈知：“你跟我打听这个做什么？”
沈知从袖子里拿出那串佛珠，让净大看：
“我昨日在山中捡到了这串佛珠，方丈说是佛子的东西，又叫我如果有问题，就来问你。”
净大拿过佛珠，趁着日光端详两番，神情难得露出了点严肃。
他嘟囔了句什么，甚至没听清，然后他将佛珠塞回沈知手里，又撇了撇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原来是你。”
沈知茫然极了：“我？我怎么了？”
净大哼了一声，更不高兴了：“没怎么，没说你，跟你没关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要走了！”
沈知莫名其妙——她还什么都没开始问呢。
净大鼓着圆圆的脸，也不知道和谁在生闷气，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沈知沉默了会儿，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办，于是便试探着先问净大知不知道那个忽然跳崖不见的佛修是谁。
净大避而不答，而是闷声闷气自顾自先问道：
“你再说一遍，他长得什么样？”
沈知只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又再描述了一遍那日她见到的佛修模样。
他生得很俊俏，眉目温和，却又隐隐有种疏离肃杀之感，像是高高俯瞰悲悯人世的神祇。
“那是我师父，”净大道，“我当然认识他。你肯定也认识他。”
沈知十分迷茫：“不知道尊师是……？”
“我师父法号玄尘，”净大怏怏不乐，“是上一任的佛子。”
沈知更迷茫了：“可是，我并不认识玄尘师父……”
而且方丈明明说过，前任佛子早就在三百年前陨落了。沈知今年满打满算也就十几岁，怎么会认识三百年前就已经不在的人？
“就是你，你别想骗我了，”净大不高兴极了，“能拿到我师父佛珠的人，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你要是不信，今晚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偷一枚菩提子来，菩提子明神破障，你吃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沈知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净大便一扭头跑开了，他似乎很不喜欢沈知，一直皱着脸，气势汹汹。
……
*
灵亦山不许女修入内，沈知借住在此已经是破例，告别了云霁仙尊和净大，她无处可去，于是又老老实实按着来时的路，回到了自己房中。
她想找点什么东西打发时光，结果仔细一想，她从青山剑宗带出来的书还落在密室里……那两本书可都是剑宗藏书阁里借来的，她要是弄丢了，藏书阁长老会不会找她麻烦？
沈知胡思乱想，有点忧心，又不敢回密室去拿，托着下巴对着窗子发着呆，突然发觉窗外不远处一个正在埋头扫地的小沙弥有些古怪。
烈日灼灼，其他的佛修却都顶着火辣的日光无所谓地只顾低头打扫，而沈知盯着的那个瘦弱佛修却在阴凉处磨磨蹭蹭，像是极为介意灼热阳光。
沈知直起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沙弥。
没过多久，她又看见其余佛修经过对方面前的时候，小沙弥下意识后退一步，低下头，又抬起手，假装摸摸鼻尖，实际上却偷偷捂了捂鼻子。
……
不得了。
沈知心想。
她好像找到封音了。
灵亦山的小师父们练惯了苦功，怎么会怕晒太阳，还怕旁的同门路过时带出的一身汗味？
只有封音，作为一个女魔修，才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
沈知怕打草惊蛇，略略记住了异样的小沙弥的样貌，便没再多看，合上了窗，起身，准备去找云霁仙尊。
她刚站起来，正要出门，突然眼角余光瞥见窗台上有一抹白痕。
沈知脚步一顿。
她停下来，又回到窗前，推开了窗，低头一看，刚才那一眼果然不是错觉，窗上有一抹不知道被什么蹭花的，淡淡的白痕。
昨夜她关窗的时候，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有人进出过她的房间，还是从窗户进出的。
沈知下意识抬眼望了望就在面前不远处，疑似“封音”的小沙弥，对方正抬起扫帚，换了一块阴凉之地，接着打扫落叶枯枝。
……是她吗？
沈知想。
封音是偷偷进来她房间的那个人吗？
可是封音又有什么理由要潜进沈知房间，还什么都不做呢？至少目前来说，沈知没发觉封音在她房间里动过什么手脚。
大概是这回沈知的视线在怔然间没来得及收敛，封音很快便有所察觉，敏锐地抬起了头，与沈知对视。
就是这一个对视，两人彼此之间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封音目光闪了闪，她猜出沈知大概发现了她；而沈知一看见封音的目光，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她定定看了封音片刻，然后合上了窗。
另一边，封音收起扫帚，便背过了身去。
“道安，”一旁的另一个佛修发觉了她的动作，不解问道，“你要去哪里？”
封音讪笑答道：“师兄，我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丢了点东西，我回去找找。”
三言两语，她便找了个理由给自己开脱逃跑。
沈知合上窗，心想封音十有八/九又要逃了。她提起剑，急匆匆推开门，正好撞见封音和其他佛修说着什么，然后回头望了自己一眼。
沈知心道不妙，下一刻，果然看见封音提着扫帚，便背对着她，加快了步伐离开了。
“拦住她！”沈知连忙喊道，“那个小师父不是你们的同门，他是封音假扮的！”
寂静的灵亦山顿时掀起一片哗然，所有在场的人都扭头看向了封音。
封音见势不妙，将扫帚一扔，三两步飞速向前，随后纵身一跃，御风飞了出去，沈知想也不想，拔出剑，捏了个诀，叫剑跟上去，封音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银色的杖，“锵”一声将沈知的剑打落在地。
沈知抬手将剑唤回来，看着封音的身影隐入丛林中，心里着急起来。
她怕封音逃跑了这一次，之后会更难抓，想追，又担心自己修为不够，反而重新落入封音手中受她挟制……总之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突然之间，一声剑气嗡鸣。
眨眼的功夫，封音的身影，突然狼狈从密林里摔了出来，倒在沈知面前。
练云霁从密林中走出来，凛冽面容，神情冷然，手中长剑在日光下晃着寒凉白光。
他抬起剑，剑尖抵在封音喉间。
封音忽然张口，吐出一大口血，咳嗽几声，然后仰起头来，看着练云霁，带着几分威胁之意，冷声道：
“我看见了！昨夜我就在你们身旁！”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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