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人设崩了》王谢之

28、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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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再一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在金顶上了。

　　她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混乱得紧，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爬到金顶后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她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间禅房。

　　房外有细细密密的低低交谈声。

　　她略微感知了一下，周围似乎没有魔气了，她应该是在灵亦寺的禅房里。

　　沈知猜想自己可能是被救了。

　　她坐在榻上，发了会儿怔，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交谈声停了，一阵脚步声远去，接着有人打开了门。

　　沈知回过头，正好和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是练云霁。

　　沈知的眼一下亮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翻身下榻，鞋也没穿，衣裳凌乱地扑上去：
　　“师父！”

　　练云霁略显僵硬地稳了稳身子，扶住了她。

　　“吓死我了，师父。”沈知劫后余生，委屈极了，一时之间都顾不得什么是否合乎礼节的问题，只记得和练云霁抱怨道，“我还以为要见不到你了，那个抓我的女魔修好凶呀。”

　　练云霁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知回来了。

　　他想。

　　毫无疑问，沈练的残魂不见了。

　　他犹豫片刻，沈知还抱着他，似乎吓得不轻，一时半刻地不想离开他。

　　练云霁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淡着声音道：
　　“下来吧。”

　　沈知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大好，匆忙应了一声，放开练云霁，但还是拉着练云霁的衣袖，委屈地又扮可怜道：
　　“师父，那个女魔修真的好凶，她把我关在灵亦山门口那边塔林下的密室里，那里黑漆漆的，我眼睛都快坏了。”

　　练云霁淡淡应了一声，沈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小心思多，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又想起了练云霁承诺过她的奖励，连忙顺势又道：
　　“师父，前些日子你不在的时候，我特别认真地在修行、学习八卦，只不过女魔修忽然把我抓走，我才没机会修行……您看，您上次说的，等我到藏书阁密室里背了剑谱就给我打造宝剑的事……”

　　练云霁没想到到了这样的时候，沈知心思还转得这样快，半点不肯吃亏，还记挂着铸剑的事情。

　　他不觉得有些好笑，看了她一眼，面上却不显异常，沉吟片刻，故意道：
　　“我本已为你寻好铸剑的材料，可你却没达到我的要求……”

　　“能延期吗？”沈知立即问道，接着赌咒发誓保证，“师父，这次真的是意外耽搁了，我真的有认真修行，您就宽限一下，到下次闭关出来的时候再来考核我的剑谱吧……我一定会好好修行，不会辜负您的。”

　　沈知说得可怜，语气也放软了许多，练云霁回头望她一眼，她就眨巴着眼睛又示弱博同情。

　　练云霁故作思索，停顿片刻，才语气勉强道：
　　“嗯。那便再延后几日，下次闭关，再考核你的剑谱。”

　　沈知立即高兴起来，眉飞色舞。

　　“好，”她欢快道，“谢谢师父。”

　　练云霁原本有些心事重重，郁郁不乐，此刻见她如此，心情不由得也跟着明朗了些。

　　只要能见她高兴便好了，旁的都不重要。

　　*

　　封音威胁练云霁，要练云霁救了封独，她才愿意放了沈知。

　　练云霁想要救封独很简单，放点血就行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怀疑封音会不会放人。

　　于是他一收到沈知被抓走的消息，便一边爽快同意了封音的要求，二话不说割破了自己手腕，另一边，又找了旁人替他将血送到魔域去，自己则在暗中追查封音的下落。

　　封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追杀，擅长隐匿，一时半会儿，练云霁确实也找不到封音的下落。

　　而他特地赠给沈知的红蝶簪，又在沈知和封音的打斗中落在初云峰下，练云霁本可以借红蝶簪感知沈知的下落，现下却也不能了。

　　这着实困扰了他一阵。

　　他仔细研究过魔域出口，魔域千年前那一战损伤不小，现在势弱，不敢轻易招惹仙门不快；封音此举无异于挑衅仙门，她的师父封长老在魔域中也不乏对手，见封音落难，肯定会以此做文章，讨伐封音，波及封长老。

　　对于封音来说，魔域大概比仙门安全不到哪里去，甚至远比仙门威胁要大，毕竟仙门还有年轻弟子不认识她；但在魔域，她作为一员大将，声名赫赫，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练云霁猜想封音可能从魔域逃入仙门，在仙门之中躲藏。

　　他知道封音原本是练家的人，但恨毒了练家，应当不会主动到南七岛去。

　　北三岛又是青山剑宗和昆山剑宗一同管辖之处，泰半剑宗弟子都认得沈知；中域往来则基本都是七星教教众和合欢宫媚修，阖岛上下都透露着淫/靡纵情之风，寻常女修最不爱踏入中域，封音应当也不例外。

　　如此看来，封音最后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西域。

　　但这当中又有一个问题：

　　西域禅宗分为灵亦、灵毓两派，灵亦寺只收男修，不欢迎女修；灵毓只收女修，不欢迎男修。

　　封音是去了灵亦，还是灵毓？

　　练云霁思索片刻，便决定动身先到灵亦山去。

　　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以封音的为人，一定会到灵亦山去。

　　结果也正如同他所料。

　　他委托带血去魔域的人刚刚将东西交出去，就有一丝微弱的魔气从灵亦山中泄露，想来是有人偷偷做了封音的内应，只待封独喝下练云霁的血，便传讯息给封音。

　　练云霁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便追到灵亦山来。

　　谁知道追到一半，刚和灵亦山长老说明缘由，他便见到灵亦山金顶异动，然后发现沈练的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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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沈知问道，“封音呢？现在你抓到她了吗？”

　　练云霁摇了摇头。

　　封音当初为了抓沈知，能在青山剑宗藏那么久；如今为了躲追兵，在灵亦山里藏得更加隐秘。

　　练云霁不熟悉灵亦山，只能隐约猜出封音应该还没离开灵亦山，说不定就混在他和沈知附近的佛修弟子中间。

　　他听沈知说了封音会用面具后，便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封音扮成了谁。

　　但是没关系，练云霁心想，总会抓到的。

　　就像上次那只鲛人，他带着沈知回到初云峰，想了想，不高兴，便折返回无涯仙人的秘境，硬是在虚无缥缈的阵法中找到一条路，寻到鲛人，取了她的鲛人泪，后来用来给沈知打造了红蝶簪。

　　练云霁自觉心肠冷硬，还要胜过沈知几分。

　　沈知以外的人，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他半点都生不出同情心，更没有恻隐怜悯心。

　　沈练说得没错，妖族的心生来就和人心不一样，自私冷漠。

　　无论封音出于什么目的绑了沈知，练云霁都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将封音找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

　　沈知被练云霁从灵亦山金顶带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和练云霁说过了一番话，没过多久，便到了就寝的时辰。

　　沈知刚被封音抓过，一个人还有些不安心，欲言又止地看着练云霁。

　　练云霁听得见她的心声，也知道她的不安，于是将她落在初云峰下的红蝶簪和佩剑交给她，又低声安抚一番，告诉她禅房附近有许多佛修，他也不会走远，让她不要担心。

　　沈知不愿意麻烦人，尽管心头还是有点发虚，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听了练云霁的话，强迫着自己安心留在禅房里，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封音已经达到了目的，不会再来害她了。

　　然后便在练云霁出门，并关上房门后，第一时间跳起来，费尽力气将桌子推到门边抵住，又将窗户牢牢锁上，抱着佩剑躺回榻上。

　　她辗转反侧好一会儿，都没睡着，无意中摸到袖子里的一串圆润佛珠，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半山腰遇到的那个小师父。

　　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没还他佛珠呢。

　　她将佛珠从袖子里取出来，借着纱窗透过的隐约月光细细打量着，佛珠被常年摩挲，光滑锃亮。她握着佛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安定许多，迷迷糊糊，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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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练云霁正坐在禅房外的一个小亭子里。

　　夜风寒凉，夜露深重，打湿了廊边的草木，也在亭中的石桌石椅上侵染了一层薄薄的寒气。

　　练云霁常年体温偏凉，连沈知都有所察觉，他不惧寒冷，姿态端庄，背脊挺直，坐在凉风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上没什么神情。

　　禅房中的窗子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练云霁有所察觉，立时回过头去，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沈知倚在窗边，带着笑意的眉眼又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兴致盎然。

　　“师父？”她唤了练云霁一声。

　　练云霁眉头一跳——仅仅这一声，这一眼，他就能听出来，沈练的残魂又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一下有些无措。

　　也就是这个时候，练云霁才突然发觉，或许是沈练残魂如今只是一缕魂魄的原因，他能听见沈知的心声，却听不见沈练的心声。

　　她就这么远远看着他，眉目含笑，仿佛情意万千，却有些深沉莫测，让练云霁无端有点慌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怎么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