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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蔷薇的困劫(4) ...

  •   “怎么可能,那是隐胚夫(*1)的愚见……”她阴冷的眼神一扫,怒极反笑,露出两颗锐利的虎牙。“不过或许你说得对,我只是心情欠佳。现在你们只剩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枯萎的景象在热气腾腾中飘忽不定,天空中的余星被雾气笼络,火圈中的猛兽冷笑着用又低又薄的声音说:“混沌、诅咒、地狱。”侧身,她极其爽快地拉开一个奇异的架势——左手和左腿平放在前,圆润而锋利的指尖对准了他,大部分重心则落在蓄力的右腿上,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颤抖,泥石地面果然被她右腿沉重的力道压碎,在脚下凹成一圈半人长的,不规则的裂痕。
      金色的虹膜倒映出明显的火光,其中包裹的黑色瞳仁笼罩了库赞的面貌,像枚针一样锋利细碎。
      从第一眼看到她,克莱芒就看出她是个被仇恨浸染的人。当她在树林中踩着低跟皮靴向他们踏来,她用那种低低的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令人激动的气势带来一种我行我素的热切。她微微弯曲的手指让他想起掏心的动作,左手绷紧肌肉,青筋暴突在手背上,弯曲度和力度总让人有下一秒就会刺进血肉的错觉,或许她非常擅长暗杀类的作业,那时她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出手,就是因为没有正面交战的把握。
      看到她专心致志的样子,他就有种迷惑的感觉——似乎她那种自负的态度,虽然比任何人的都要多,但对她自己来说已经很不够了。并且这个人就会一辈子为消灭一种永远无法消灭的东西,就这样有点怅惘地飘荡下去。就好像唯一静止是她的灵魂,似被什么断然留在了原地似的,他在炎热中屏息,一方面不让热空气烫伤他的喉咙,一方面又有点怕自己会惊动到她。
      她打算优先解决掉最难办的库赞中将。
      火焰的气息不断喷来,不少人都捂住了口鼻:太烫了!他们实在应当想办法离开这个火圈。
      “没问题的,库赞中将可是大将候补……”有人瞪着眼喃喃说,“他怎么会输给一介无名小贼……”但他的惶恐的神色可不显露出语句里的意思。
      克莱芒自己的脸也被烫得通红,像被热带的太阳烤了一整日一样。
      忽然之间地面的裂痕又宽了一圈,那股神气十足的力道让她的眸子不正常地泛起光亮,像从别的星球抠出来的一颗神秘矿石一样,漫天的黄金由其中流动着涌下,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那力道骤然将赛焦化为了利矛,将她往库赞推去,速度带动起衣角的风,失去具体形象的身体跟混沌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时间的流逝几乎呈现凝固状态,他们其实没说多少话,秒针没过去多久,只是焦灼的空气让人感觉时间格外漫长。
      库赞磨了磨牙,最终什么都没说。迫于对方的实力,他终于完全睁开自己昏昏欲睡的眼睑,扬起双臂,凌乱的卷发犹如他凌乱的情绪,在扑朔的火海中没有任何声音地动了动嘴唇:“冰河时代。”
      冰凌像波塞冬的战车一样驰骋。在他的面前支撑几起守护的城墙,而同时向四周蔓延的冷气和冰块不断地和热力纠缠、融化、破灭。
      虽然火确实被扑灭大半,但敌人贯穿他的冰墙就像捅裂纸片似的。
      绷紧了全身肌肉的禸体就是最锋利的武器,她的攻击路径是一条直线,可怕的爆发力使她能够用肌体冲碎阻挡的冰墙,一路推进,扬起灰尘,手指尖端也削骨切肉,最终刺入库赞胸口。在背后冰块坍塌的激烈声响里,库赞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腕,想让对方放开自己,但却因为心口的疼痛根本使不上力气,一时库赞只觉得两眼发黑,心肌抽得直打哆嗦,冰块蔓延开来,先是将胸口的伤和她的手指连在一起冻住,及时止血。
      他也控制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僵硬感让她感觉自己的体温在快速流逝,这让他们的动作定格了一瞬间,但紧接着,面对逐渐结冰的手臂,她没有后退半步,甚至连一点晃悠都没有,反而极其凶狠地弯曲起指关节,接着肩膀向前施力使指尖能够往他胸口捅得更深一点。
      保护心房的肋骨咔嚓一声折断,指甲离心脏不到五毫米。
      不知为何,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却能隐隐感觉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冻得麻痹的手腕在逐渐被他试图扭断,库赞手下的力道更紧了些,他毫无畏惧地低头看她,一双沉静到只剩下专注冷漠的眼睛保持着主导地位,黑色湖泊沉寂而干净。
      她抬起头,目光寒冷到滚烫地回应着他,泛着冰冷狰狞的青光,要从那里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不够,”她低声说。
      虽然火的能力使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覆盖在皮肤上的冰,但她却还是被冷得头皮发麻。不过她像是懒得理睬他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任由血管被挤压得肿胀,任由他一点点捏碎她的腕骨,她眯起眼望着那黑水中无限遥远的一点,好像要看穿什么,又觉得有点好笑。
      感觉不到疼似的。
      一声枪鸣;“快给我离开库赞中将!”克莱芒身边的船员扣下扳机;赛焦偏了偏头躲开,眼神就要往这边看的时候,又硬生生转了回去,因为库赞忽然使力将她刺入心口的手指拔了出来,那只手的腕骨也被扭得彻底脱臼,当她挪开的时候,还承一种畸形的角度耷拉在手腕上,看着骇人。
      她表情死白一片,冷淡地盯着自己的骨折处好一会儿,忽然“咔嚓”一声,就利落地将自己被卸下的手骨给装了回去——这难度很高——活动了几下手腕,只有血管破裂而导致的青肿还留在那里。
      像是看出下属的愤怒,库赞用眼神警示他的船员:“我没什么大碍,你们去保护好船只。别过来,退远点。”
      火墙几乎被熄灭,只剩下一些顽强燃烧的火苗,周围顿时暗了不少。
      “去看看城堡那边的情况,这家伙我拦着。”库赞想了想,终还是说:“克莱芒,你最熟悉,你带几个人去。”
      “得令!”他颔首,便领着身边几个船员向城堡奔去。
      赛焦瞥到克莱芒逃离的身影,转向去追,冰凌再次阻碍了她的道路。“我说了,你得在这里跟我耗着。”库赞脸色发白,在这个自己不是那么熟悉的岛屿上,他不敢把这家伙放到小巷里去,因为说不定这人远比他要懂得利用地理优势。不懂情况的住民、狭隘的空间、复杂的城市图,这些都是不利于他使用能力的条件限制,还不如就在这个视界宽敞的港口把她制服……或是杀掉。
      站在世界政府和海军的角度上,他感受到了沸腾的威胁。眼下,他看到外面那匹有潜力无穷、年轻、固执无比的野狼正虎视眈眈地望着羊圈里的肉。这是个隐性的威胁。或许在未来会成长为一个大的灾难。原谅他强调这个词好几遍,因为他现在决定——不,是不得不把这个威胁于此扼杀在摇篮里了。
      “别挡路。”她烦躁地说。
      “不可能。我会把你抓去总部接受公审,审查会已经为你在海底监狱挑选了一个符合你喜好的单独牢房了。你可能会在那里住一辈子,赛焦。”
      她顿时似笑非笑:“我以为我会被直接处以死刑的。”
      “……”
      “都是我干掉的。”
      “什么?”
      “对,我说,——你们不知道,”她不耐烦地偏了下身,眼角上挑仿佛在讥讽他们的愚笨。“都是我干掉的,在这周围失联的海军船只。三艘。”她好像在回忆自己具体的所作所为,表情顿了一下,忽而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在严厉拷打下,意志力薄弱的家伙挺不过去,会马上招供,但挺过最先几天的人,便能一挺到底……有个海军在我手下撑了不下一百多刀,骨头还硬得很。他们死后我心里不太舒服,便研究了很久,最终发现刑法的极致,应该是摧毁人的意志和信念。”
      她被他刀一般的目光扎了很久,戏谑的神情依旧坦坦荡荡,语气里有耿直的黑色幽默。库赞无法在那张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裂痕,只是眼下,他无比痛恨她的眼睛——冷漠至极,可以看透任何人柔软的那个伤口,再用“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态度,在他人最痛苦的弱点上狠狠地往下踩。
      “厨师的手。歌手的舌头。画家的眼睛。舞者的腿。美女的容颜。剑士的刀。母亲的孩子。等等——我是不是还得太轻了?”她喃喃自语,轻轻地说着,她提起这些时的语气竟能如此自然,好像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件他不知道的事似的。库赞露出温怒的神色却没有打断,就在这时,她扭头瞅着他,双眼试探性地眨了一下:“你的呢?”她的眼眸变成了恹恹的纯金色。
      “你们这帮海鸥看起来根本不是一条心。”她茫然地斜着视线,这种表情很可怕,半点感情都没有,就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一样。“我猜:正义?信仰?”
      她把最后几个词匆匆带了过去,有点含糊其辞,仿佛这个字眼以前就让她犯嘀咕。

  • 作者有话要说:  (*1)imperf,imperfect的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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