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风雨》九方渺

2、第二章

　　“呦哬，你这老头儿给我装糊涂是吧？”严校尉甩着嗓子，狠狠的摔了一个酒杯。

　　这下真倒是吓到了众人，旁边有两位客人起身准备离去，但还没刚刚站起来，就又被两只胳膊按了下去，稳稳的坐在了那里。

　　“想走？谁都不许走，在我没有检查完，一个都不准放走。”严校尉说着，转身坐了下来，对着老者摆摆手：“去，好酒好菜上来。”跟着又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几个，挨个桌子给我搜查，但凡查出违禁的东西全给我没收，人么，全部带走！”

　　老者听了，回头看了看所有的客人，又连忙支使小二快去备酒菜，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似乎有陪酒之意。

　　这边侯着酒菜，那边的随从也就挨个桌子查了起来。

　　“东西，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随从指着一桌客人呵斥着。

　　那客人战战兢兢的打开包袱，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还有点碎银。随从一把抢过碎银，口中骂道：“见白了还想留着吗！”

　　“军爷，这是我们的盘缠，给留点吧。”

　　“要命还是要盘缠？要不带你回卫府住几天？”随从头也不回的将那人推向一边。

　　角落里，汉子不由自主的摸向柴刀，眼睛紧紧盯着那些所谓盘查的随从。

　　老者忽然高声喊：“小二，你这磨蹭的，酒菜怎么还不快点上来呢？”

　　“来了，酒菜来了，校尉爷您慢用。”仍旧是带着唱腔，小二端着酒肉跑过来。三两下就码放整齐，桌子上各形各色的美味着实勾人食欲。小二立在一旁，微微弓着腰，老者忙给斟满酒，递到校尉面前。校尉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老者又重新斟满，如此反复，三杯下肚之后，老者笑着问：

　　“如何？”

　　“酒是好酒，人就未必了。”

　　校尉面无表情，手里还拿着酒杯，似乎在品着余味。老者是聪明人，他正要准备继续斟酒，却被校尉挡了下来。

　　“你这十三酒垆，明知我家主人早已下了禁武令，却还招待那些刀客剑客，难道不知道凡是行来过往带有兵器的人都不可以招待吗？你这掌柜，是不是真的不想善终了？”校尉这才说到了主题上去。

　　“不敢，不敢啊，小老儿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禁武令啊，更不敢让刀客进门。”老者解释道。

　　“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说着，校尉一拍桌子，头一转，眼睛落在了拐角处的汉子身上。汉子不慌不忙，手还放在柴刀之上，也没抬头与校尉对视，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校尉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吼道：“把他给我带过来。”

　　跟着几个随从冲到汉子跟前，硬是把他从座上拉起。

　　“你们干什么？”汉子面不改色，手上的刀握的更紧了。

　　“走！”三四个随从话不多说，直接拉着汉子要往校尉这边来。

　　双方僵持着，汉子瞥了一眼老者，随后便跟着来到校尉面前。校尉上下打量着这个人，满脸络腮胡，眼神坚毅，身体虽然包裹着蓑衣，但看得出是一身雄健的体魄。

　　“你是干啥的？”校尉切入话题。

　　“我就一打柴的。”汉子好像没把眼前这位放在眼里。

　　“打柴的？你骗骗城门口那些迷糊崽儿还可以，你逃得过我的眼睛吗？”校尉紧追说道。

　　“他真是打柴的，看他这一身粗布蓑衣，黝黑皮肤，不经风吹日晒，怎么会这么个模样？”老者在一旁跟着打圆场，细细分析。

　　“打柴的还进得了你这十三酒垆？你这门槛未免也太低了吧？打柴的会有这么健实的身体？打柴的会有这么好的柴刀？我看是北府军的吧。”校尉这一席话倒也在理，一般来说，打柴的多是贫苦出身，既然是贫苦出身，又怎么舍得进这等酒垆吃饮，贫苦人应该是消瘦的身体，而他这体魄，更不该有这么好的柴刀。

　　汉子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说：“我是建安城城北‘玲珑曲坊’的人，自然进得了这酒垆，莫非玲珑曲坊的人也都是干瘦干瘦的？也不配拥有这么好的柴刀？”

　　“玲珑曲坊，那你叫什么名字？”校尉一时语塞，但转念又问。

　　“何有闻。”汉子马上回道。

　　“这名字我怎么没听说过，来人，速去玲珑曲坊问个究竟。”校尉又冷冷的看了看汉子两眼，随后就有两个随从应声跑出酒垆。

　　汉子把柴刀抱在怀里，笑着说：“难不成玲珑曲坊的人你也敢抓？”

　　“老子建康城里没有不敢抓的地儿，只要你违背了禁武令。”校尉还真是猖狂，言语间倒也谨慎，给自己留好了余地。

　　“严校尉，您的大名我也是听说过，我想这事最好是大事化小，您也得过且过，毕竟玲珑曲坊也不是一般地儿。”汉子软硬兼施，又带有三分威胁的口吻。

　　校尉听了，转过头，哼了一声说：“且看他们回来怎么说吧。”说完，又自己斟酒喝了起来。其他的随从还在继续盘查中，说是盘查，倒不如说是打劫，各种黄白之物，都被这些个宿卫兵抢到自己的腰包之内，有的还把人家的衣物扔的满地都是。汉子看在眼里，气在心头。

　　过了许久，跑出去的俩随从回来了，在校尉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校尉就指着汉子说：“你叫何有闻是吧，我记着你了，你可以吃你的酒去了。”

　　看来玲珑曲坊的身份已经确认，多亏少爷之前的安排，否则真不知道这个局面该怎么应对了。汉子心中暗暗叹道，又走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喝酒。

　　校尉见盘查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就站起来，冲着人群嚷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当今天下正行禁武令，所有人出入都不许携带刀剑兵器，违者，统统抓去卫府！”说完，掸了掸身上，领着这群人离开了酒垆。

　　老者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里流露出丁点的不安，嘴里喃喃说道：“看来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