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风雨》九方渺

1、第一章

　　时值深秋，百木凋零。

　　放眼城外，一片荒芜，稀稀落落的白屋茅舍，或左或右，或前或后的凌乱在夕色中，而不远处的建康城上，三五士卒，有的抱刀斜倚城垣，有的枕刀半睡石阶，毫无一点警戒的态势。或许是懒散惯了，他们居然就这样混就了一天。

　　随着暮鼓声落，完成交接走下城楼的士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迈着慵懒的脚步来到城门前，嘴里分明骂咧着什么，慢慢的关上城门，还没刚刚转身离去，就听到耳畔传来“噹噹噹”的急促敲门声。士卒似乎还没睡醒，根本没有理会这敲门声，继续迈着步子离开。

　　“兵爷，开开门，兵爷，开开门！”不仅仅是敲门声了，还伴随着几句铿锵有力的叫门声。

　　士卒这才停下脚步，随口骂道：“娘的，就不能早一点点到吗？”

　　“我在老远就喊您了，让您晚一步关城门的啊，兵爷您就行个方便开开门。”外面传来的声音十分洪亮。

　　“咯吱”一声，城门开了一条细缝。士卒顺着缝隙望了出去，一匹马，一中年汉子，身着蓑衣，头戴斗笠，腰配柴刀。正半张着口似乎还要准备说些什么。“兵爷，劳驾开门，放我进城吧。”

　　“你这是真能赶点儿。我都关了城门，早不来晚不来的。”士卒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身子斜倚着门，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门外的汉子抖了抖身上蓑衣，顺手从怀中取出一点东西，塞到士卒手中说：“兵爷辛苦，行个方便，我这也不容易，赶了一天路，差点没赶上进城。”

　　士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一只手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打开了城门，嘴上还嘀咕着：“其实你是真没赶上进城。”

　　“那是那是，兵爷说的是，今儿这多亏遇到了您呐。”汉子陪着笑脸。少顷，“嘚嘚嘚”驭马声在城门下扬起一阵黄沙，朝城里奔去。

　　士卒这又重新关闭城门，刚一转身准备离去，就迎头撞上一硬梆梆的东西，眯着双眼的他开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立刻闭了嘴，身子随即颤抖了起来。

　　“兵……兵……兵长。”此刻唯唯诺诺的他跟之前神色张扬的时候形成鲜明对比。原来，他撞上了自己的兵长。

　　身着铠甲的兵长按着刀，眼神犀利，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兵长，对……对不起。”

　　“你交班结束了吗？”“结束了。”

　　“行了，下去吧。”兵长倒也没发火，缓和了一下眼神，淡淡的说了句就转身离去。

　　这下把士卒吓得可不轻，看着兵长离去的背影，他忙擦去额前的汗滴，也紧随离去。只留下气势恢宏的左右城门独立在那里。

　　建康城内，灯火通明，酒垆，茶肆，棋社，曲坊，各处有声有色。

　　鞭马汉子放慢脚步，在一酒幔下停了下来，随之小二迎上前来帮着系马。他似乎对这城里的一切事物都那么熟悉，毫不迟疑的走进酒肆，选择一不显眼的角落斜对着大门坐了下来。

　　“小二，烫壶老酒，再来点下酒菜。”

　　“好嘞，爷您稍候着，酒菜随后就到。”小二带着唱腔回应道。

　　酒菜尚未端上桌，门外走进一人，此人似乎刚过弱冠之年，手上还提着一把剑，只见他站在门前往里面环顾一周，当他跟汉子四目相对之时，好像有了眼神的确认，不声不响的就走了过去。

　　来到汉子桌前，他忙起身拱手作揖：“靳少。”

　　“先坐下，不要招摇。”这少年示意着，根本没看见他嘴巴动，便支会了汉子坐下。二人相继坐下之后，少年把剑往桌上一放，问：“事情办妥了？”

　　“一切如少爷所料，都办妥了。”“行，到时候就依计行事。你这两天在城里也活动一下，但是万不可太招摇，免得误了大事。”少年不紧不慢的说。

　　“少爷放心。”汉子毕恭毕敬，似乎很怕眼前的这位。

　　“爷，您的酒菜来了。”随着小二的唱腔，步履轻盈一阵风似地来到了他们桌前。

　　少年抬头看了看小二，那小二也看了看少年，然后二人相视一笑，这一笑，貌似似曾相识，少年跟着就拿起剑转身离去，消失在门口的微弱灯光里。

　　汉子这一身着装，跟酒肆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别人要么穿着锦衣，要么布衣，高冠竖立，只有他，蓑衣在身，斗笠柴刀伴之左右。尽管如此，其他人又好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他自斟自饮，还不时的咂咂嘴，貌似津津有味。

　　“闪开，闪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一队身着铠甲的宿卫兵走了进来，与其是说走了进来，真不如说是闯了进来更为贴切，因为这一行人进门之后就两队列开，把来回走动的人都推到一边。为首的人更是趾高气扬，从中间走出列队，单脚踩在一条板凳上，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酒菜，随后抽出长刀，“咣噹”一声把桌上的酒菜全都撩到地上，嘴里大声说：“十三酒垆，当家的出来吧。”

　　不一会儿，从柜台处走出一老者，白发银须，粗布衣衫，手里提着一壶酒，带着笑来到这人跟前。

　　“这不是严校尉吗，公干到我这小酒馆了，小老儿给您备一桌好酒好菜如何？”说着，老者将酒壶放在桌上，想请这严校尉坐下。

　　“老头儿，你这十三酒垆在整个建康城里那可是数得着的地儿，你就不怕树大招风吗？”校尉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头也不抬的说着。

　　“严校尉说笑了，我这小酒馆在建康城哪排的着名，何谈树大招风啊，来来，您先请坐。”说着，伸手想去扶校尉。

　　“住手，老实待着，所有人都在原地不要动。今儿爷是来公干的，你老头说的没错。”严校尉面带厉色，话音还没落下，又接着说：“你可知道，你这十三酒垆上了我家主人的严查令了，据说这里还有人违背我主人意思。”

　　“这这……莫吓唬老夫了，校尉所言何意啊？”老者仰着头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