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17、17、锋芒毕露

　　安德丽娜似乎还完全没有从眩晕和耳鸣带来的头痛中缓解过来，扶着雷尼的小臂才能站稳。她的指甲抓痛了他，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却依旧那副欠揍的样子，仰着下巴，试图激怒对面的男人，道：
　　“既然知道，就应该给我跪下，行礼请罪，你这个……贱民。”

　　雷尼想着直接堵上她嘴的可能性，另一只手的手指悄悄按开了手腕上通信器的通话开关。

　　那个中年男人倒是不恼，像是对她的这种态度早有预料，轻笑着，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名贵手工手表，毫不客气地对她说：“殿下，已经1999年了，没听说过人人平等吗？帝国的腐旧礼仪也仅仅局限在极为正式的重要场合吧。还是说殿下的癖好就是看人下跪？”
　　“实不相瞒，我的癖好就是看人下跪。只是你这贱民是不是该解释下自己的语气？”
　　雷尼：“……”他觉得解释火箭筒炸人这件事更重要。
　　可惜那个中年男人还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满口‘贱民’的您也不算什么好修养吧？”
　　“总比一见面就那火箭筒打招呼的人好。”她怼了回去。

　　很好，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了。雷尼有些无奈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她半个身子的重量，想着她说“贱民”这两个字的语调过于正经，理直气壮地就好似在将什么自然规律一般。即便是他，直白地听着也难免会有些火大，不过一想自己也是那个中年男人的攻击对象，又觉得她骂就骂吧。
　　这个中年男人亲自现身于此，对安德丽娜而言是福是祸他不确定，但对雷尼本人而言可是好事。毕竟他和隐瞒着什么的安德丽娜不同，他一向都是个很简单的人，知道自己的私仇仅限于这位商人，无论他背后是谁、无论他背后的背后又是否牵连到帝国的皇室，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公海的规则。更何况这里又不是帝国境内，打完就跑这种全身而退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雷尼环视四周，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带了七个人，个个儿看起来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还扛着火箭筒这种有着规模性杀伤力的武器。
　　整个街区的外人都随着疏散的广播一走而空，店家们也按照某种“规矩”般闭店。清场后的巷战……吗。老实说，尽管身边的少女也带了一名护卫，可在这种时候，如果只是他一人的话还可硬碰硬试下，他和那名护卫还要保护她这个拖油瓶的话，确实比较难办。

　　他的身旁，少女和那个男人无意义的唇枪舌剑还在继续。听得雷尼一脸黑线，他觉得她的那名护卫可能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德行。
　　直到安德丽娜不耐烦地直接说出“那你就去死啊，我正好在灵堂摆宴席，再加点儿镭射灯光邀人蹦迪”时，那个男人终于被她这咒骂般的言辞激怒，指节捏得咯吱作响，掏出了一把自动手枪，举起来，正对着她。

　　“殿下！”安德丽娜的护卫后退一步，完整地挡在她的面前。
　　雷尼刚想抬动那只被她握着的胳膊，小臂就被少女掐了一下。她偏头，不紧不慢地对那个男人说道：“你知道对我举起枪意味着什么吗？加上刚刚的攻击，足以给你定下叛国罪。”

　　对面的男人却咯咯笑了出来，像是被气急：“看来传闻果然没错，殿下很擅长故意惹怒别人，再从中找到破绽……”
　　“你这是哪里来的传闻？”安德丽娜不依不饶，丝毫不顾那个已经举起来的枪口。

　　那个中年男人依旧举着手枪，深深呼吸，像是强行平静了些许：“殿下，刚刚我的老板和您的兄长通了电话。”

　　啊……难不成这还是威胁？安德丽娜的那只手终于放开了雷尼的小臂，她站直身子，望着那个男人，没有说话。

　　雷尼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猜起这是指身边少女的哪一位哥哥……奈何左想右想也对她家内部的关系毫无头绪。

　　那个中年男人把□□给了身旁的一位保镖，又夸张地深深呼吸，像是努力调整着心态似的，对安德丽娜说道：“根据公开的新闻，第六皇女殿下在一日前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当地的执政官亲自在机场接待她。那么……在这里的‘殿下’又是谁呢？您似乎走了一步错棋。”

　　雷尼挑眉，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对这类无聊的新闻从不感兴趣，更何况当今帝国皇帝的子嗣有些多了，谁会在意她这种……嗯，不那么出彩还口碑不怎样的人。
　　此时的中年男商人似是一种和自己靠山串通一气式的威胁，有能力把她悄无声息地葬在这里。
　　他再次张口，这次终于把视线落在了雷尼这位大盗的身上。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堂堂‘暴君’竟然会是殿下的裙下之臣，这真是最令人意外的事……啧，想不到啊……”

　　嗯？他说什么？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
　　事实上，雷尼认识安德丽娜也没几日，而且连她的真名还不知道……哦，当然，现在知道身份了，回去查一查也是能查到真名的。

　　“喂，有件事还得事先说清楚，本大爷可是……”
　　他这自证清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安德丽娜打断了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玷污他的名声，抬高声音给他泼脏水道：“啊，‘暴君’是我的人，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雷尼：“……”姑娘咱们讲讲道理好吗？

　　对面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暴君’的能力，与其跪在她的裙子里面，倒不如和我们的殿下合作，保证您身家财产安全无忧前途无量……”

　　哦，这听着还真吸引人……
　　安德丽娜的手指卷上自己的一缕金发，眯起眼睛，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在她与雷尼的短暂接触中，早已了解到这位纵横在境外的大盗，对自己团队极为看重。如果能被帝国的大皇子招安，或许只需要抽取1%或2%的费用，就能换取自身及整个团队的终身安全，这听起来的确更为诱人。至少……比和她合作报个仇的条件要诱人多了。

　　“他背后的资本家，是我的皇兄——大皇子的人。”她开口，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对雷尼直言，“如果‘暴君’真能被他招安，我想总不会有多大的坏处。”
　　至少，如今在外人看来，大皇子方方面面都是帝国接班的最佳人选。

　　“哦？想不到六殿下还有这般慷慨。”中年男人对安德丽娜的这句话颇为惊讶。

　　“因为啊，我觉得你在用我皇兄的名义虚张声势。”她上前一步，按了下自己护卫的肩膀，站到了距离自家亲卫队精锐最近的位置，“我比你了解我自己的哥哥，他若是想做什么，恐怕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嘴炮上。”

　　“其实，六殿下，我们的殿下还有第二句话，”中年男人有着久经战场的从容，他话锋一转，让人猜不透真实目的，模仿大皇子的语调倒是有几分惟妙惟肖，“他说，‘皇妹与其如此劳累，不如一同做点儿事情’。”

　　安德丽娜点头，手指依旧蹂躏着自己的那缕头发，心想着的确是她的那位皇兄能做出来的事情。她在钓鱼执法私自追查帝国边境近年来的走私案件，她原本也不知道对面牵连帝国的大皇子。但她的那位皇兄的角度来看，他一定觉得她是在为“其他人”服务——来捉他的把柄。
　　只是没想到她安德丽娜会亲自来蹚浑水。
　　看这个中年男人的行事作风，还有这些全副武装的保镖就能知道，倘若是别人，哪怕是谁的亲信，只要追查到此，只要当场处理掉永绝后患就可以了——黑市的吴叔自然也不敢指责帝国未来的掌权人。
　　现在问题就出在没人真的敢对帝国的第六皇女本人动粗。瞧瞧，这身份偶尔还是管点用，她忽然有些自嘲。

　　不过啊……只是、然而，这里总要用上一个转折词。
　　安德丽娜的手指终于放开了自己那可怜的一缕秀发，一双漂亮湛蓝的眼睛满是挑衅地望向对面的男人：“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真真假假混合到一起，但想必你也是为了自保才敢这么编……”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枚棋子被你的老板——也有可能是我的皇兄——抛弃了，所以只能假装威胁我，拉我成为你的共犯。”
　　中年男人的反驳快了那么零点几秒，语气有些急促：“殿下恐怕是想多了……”
　　“但你要知道，正如你刚刚教育‘暴君’说的，跟着我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女是真的没多少前途。我劝你还是早日升天痛快点儿，毕竟我估计你背后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她双手抱胸，说得轻飘飘。

　　街道对面的显示屏上，滚动着时间。
　　他们在这里已经胶着了二十分钟之久，而距离拍卖会开始，已经不到五个小时了。

　　雷尼和她一样，关注着那个表盘上的标准时间。从港口到这里，打劫城市轻轨的话，最慢也就二十分钟了。
　　他手腕上一直开启着通话状态的通信器发出一丝满是噪点的杂音。静音城市轻轨从头顶的轨道上驶过——

　　一群宇宙海盗身着轻型机械骨骼从上面跳落下来。是足有十余人的先锋。

　　“老大！我们来了。”叶良辰关上了手腕上通信器的通话开关，突兀地带人出现在这里

　　——形势逆转。

　　雷尼轻笑一声，望向对面的中年男人，对他说：“谢谢你刚才的邀请。我要澄清的是，第一，我和这位姑娘没什么私交，第二……”
　　安德丽娜有些不满地挑眉。
　　“还真是抱歉啊，本大爷雷尼可不会和伤害我同伴的仇人合作。”他加重语气，如此说道，“算上刚刚那击火箭筒的炮弹，要你一条性命，也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