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18、18、孰是孰非

　　形势在几十秒内逆转。叶良辰带着十余人，出现在这条迅速清场的商业街上。
　　与那七位身着统一服饰的专业保镖不同，大盗的同伙显然就各具特色了，颇有那么几分戏剧的味道。

　　安德丽娜并不对他们的出现赶到奇怪，如果堂堂“暴君”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的话，未免也不配他让各国头疼的恶名。只是……她对这样的效率感到困惑，这说明吴叔并没有加以阻拦。或许是那只老狐狸觉得她皇兄太远而她太近，又或许是和她一样猜测这位商人已经成为了弃子。
　　总而言之，如果吴叔没有阻拦“暴君”的人的话，那她的人……

　　她手腕的临时通信器微微震动，按下通话键后，她那名精锐的声音传来：“殿下，我一直在那栋空置民宅附近，吴叔的人找到我，说还请殿下再深思熟虑下，不要动粗。”
　　哈啊？安德丽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暴君’的人他不拦，反而拦我？”
　　“吴叔的人带话说，‘暴君’有理由复仇，但殿下……太高调难免会给帝国的外交部门增加工作量。”
　　“你先过来帮忙凑个人吧。”

　　她通信器里的话语，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吴叔虽然对安德丽娜的鲁莽行动有着其他想法，但显然是不打算管“暴君”的事儿了。

　　对面那个微胖的中年男商人额头流下了冷汗，或许在他眼中一切都可以交易，偏偏遇上了雷尼这个可以为了同班放弃利益的家伙。刚刚那背靠帝国皇室的底气被这个逆转的形势压低了几分。
　　也是，就算他背后的老板的靠山真的是安德丽娜的皇兄，在境外因为招惹早已恶名远扬的大盗而丢掉了性命，帝国除了继续在通缉令上加码，还能怎样呢？到时，即便他现在不是弃子，早晚

　　叶良辰看了一眼没有掩饰身份让人直呼“殿下”的安德丽娜，告诉雷尼：“老大，娜塔莎已经恢复意识了。她说在和你们道别后，那个家伙问她是不是‘暴君’的人，又追问了几个关于那批货的问题。她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然后……万万没想到，你猜看到了什么？”
　　“K石。”安德丽娜接下叶良辰的话，双眼紧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可是在帝国境外K石的确不是什么禁忌品，自然也不至于杀人灭口。那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涉及帝国境内的K石生意……”

　　——“我猜是走私，对吧？”
　　她的音色被压得很低，仿佛警告着这意味着什么。

　　否则也不会关注那300吨天然木材是如何走出帝国海关的。帝国境内一直有违法的禁忌能源销售渠道，不过规模一直都很小——在这里就不得不夸上一句帝国管理有方。这位商人探索的是一个可以大规模走量渠道。

　　雷尼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对面，几秒之内也读懂了这背后的逻辑。

　　面对安德丽娜这直白地质问，那个中年男人没有承认亦是没有否认。只见他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像是已经想好了对策，深邃的目光落到安德丽娜身上，面对十余名盗贼的包围，语气平静了许多：“您不想同大殿下合作，是另有隐情吗？背后的理由那位殿下不可能猜不到。”

　　得，车轱辘又绕回来了。安德丽娜心底白了一眼，自然知道他另有所指。没错，她的确从未公开站到过大皇子那一边，但若说大皇子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产生敌意的话……嗯，好像，本身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的样子？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如实上报，她的那位皇兄也有一万种方式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暴君’，虽然我很想说你能给我留下活口带回帝国，但，”她转头对雷尼道，“‘暴君’想怎样那就随意吧。毕竟这里是境外的公海，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而且，吴叔的面子她可以当看不到，但自家皇兄……多少还是要给个面子。

　　雷尼对她的这一步退让——面对自己的退让——感到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多深究。那个男人周围的保镖们把他围在中央，气氛再次紧张起来。雷尼却轻松了些，双手抱胸，对叶良辰和其他下属们说：“别拆基建，迅速解决。毕竟……三个多小时后还有拍卖会不是吗？”
　　最后半句话，他瞥向身旁的少女。

　　只见她拉了拉自己头上的兜帽，按了一下自己的通信器，接通了自己副官的电话。她问道：“亚伦还有多长时间到？”
　　“10分钟之内可以入港，殿下。”叶美景的声音在廉价通信器的信号下有些失真，这位利落的副官补充道，“还有，刚刚吴叔的人来带话，希望……”
　　“知道了，别给他留面子。”安德丽娜有些烦躁地打断她，说道，“我的战士们不用穿便装，直接以帝国军队的名义戒严港口，直说在查走私大案就好。”
　　“Yes，Your Highness.”

　　安德丽娜挂断了通信，对雷尼露出了微笑，抬手，道：“‘暴君’，请。”
　　就像开餐一般。

　　蓝星标准时间1999年2月14日，传统情人节的当天，帝国第六皇女安德丽娜·阿尔伯特带着自己的亲卫队，高调地在公海黑市告破了一起走私案件。
　　但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或许是由于犯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商人，或许是他走私的K石数量太少，或许更多的原因是……死无对证。那位小商人不知怎么还是“暴君”雷尼的仇家，是的，就是那个传闻中穷凶极恶纵横外海的宇宙大盗的仇家。尽管皇女殿下已经尽力了（只是高调地派了自己的人来戒严），可还是没能阻止那场仇人间的眼红（棒读）。

　　这个案件只是件毫无波澜的小事。
　　黑色社会的人们最为关注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吴叔赶来的时候，就像老式电影中那永远迟到的警察一般。他对“暴君”有仇报仇这件事没什么意见，而是认为她擅自封锁黑市港口这件事实为不妥。
　　“贵人何必带上军队？”他的拐杖点着地砖，却指责起她来。
　　安德丽娜玩着自己的手指，关注点比他还莫名其妙：“‘贵人’这种称呼太难听了，吴叔。”
　　“您这是跨境执法，殿下。”老者的眼神深邃起来，似乎不打算让步。
　　“跨境执法？我又没有进入其他国家的边境，公海何来‘跨境执法’？”她抬高声音，一副强权的样子，“还是说，哪个国家承认黑市独立建国了？吴叔才是要三思，物理上自己究竟离谁比较近……”

　　黑市容忍了帝国军队的强行戒严，那些黑色地下社会的人们必然会随之担心整个黑市交易的安全性。毕竟吴叔一向标榜在公海最自由的法则……虽然他自己却一面又给帝国大皇子门下的商人的手下打掩护吧。
　　这时候就不得不再考虑下，帝国境外这座悬浮在公海中的人造城市……是怎样建立成名的呢？最初是谁在支持？又为何一直安稳存在于此？

　　吴叔的手下想要上前和安德丽娜这位不受宠的皇女对峙，却被老者挥手拦下。吴叔深邃起来的双眼落在她这张张狂过分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莫名地来了一句：“殿下和先皇倒是挺像……”
　　安德丽娜：？？？.jpg她当然是自己爷爷亲生的啊！

　　吴叔对安德丽娜的一路忍让显然不是针对她个人，他的手指抚摸着拐杖的顶端，最后问她：“那么，殿下打算如何向蓝星汇报这件事？”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眨眼道：“吴叔的本事比我大多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更何况……蓝星的人又不是傻瓜。”

　　她想，刚刚他那句提及先皇的感叹可不仅仅是一句年迈者对岁月的感叹，而是真实警告。仔细想来，她从未关注过黑市出现于此的具体时间，但肯定是在她出生之前的事了。
　　蓝星的人不是傻瓜，即便她的那位皇兄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他的那位资本家好友和这个小商人的关系也不难查——起码是叶美景不费力就能查到的事情。而且，那些留心过黑市的家伙，也不会像她一样忘记了解吴叔背后更深的掌控者。

　　三个小时后，黑市的例行拍卖会如期举行。由于帝国军队仍然封锁着这座城市的港口，人心惶惶之中，整个会场的竞拍者寥寥无几。
　　安德丽娜和雷尼这回是坐进了同一个VIP包厢。

　　尽管雷尼的身上十分干净，可安德丽娜还是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些许来自于公海最深处的血腥味。他右肘在沙发的扶手上，撑着脑袋，上衣下紧致的肌肉轮廓仿佛还带着热度——暗示着刚刚那场短暂的战斗。

　　他有些无聊地打个了哈欠，对她说：“闹成这样，我觉得没必要再通过拍卖会了……”
　　“不，就是因为已经闹成这样了，我才不能让人知道那批货和我有直接关系。”她的腰挺得笔直，望着会场，目不转睛。
　　“等下，钓鱼执法在帝国合法吗？”他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这和钓鱼执法没有关系。”
　　雷尼撑着脸的那只手，习惯性地抓起自己褐色的短发：“所以……你被流放然后出境来个钓鱼执法打算将功抵过？”
　　安德丽娜咬牙，转头，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瞪向他：“你才被流放呢！你全家都是！”

　　下面的拍卖会场上，一批300吨的天然木材一锤定音，由安德丽娜的买家拿下。

　　很难有人能想到，年初，这个对于帝国而言微不足道的走私案件，却在之后的一年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