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69、无间·凤栖梧篇（二十二）

　　载殊元年七月。
　　七月流火，八月飞雪，古人诚不我欺。
　　鹓雏已经需要穿上厚一些的衣服才能度日，也不能在秋千上睡觉了。
　　最近曾奇搜罗了一些小玩意儿给她和杨听雪，她最喜欢的是一个埙。
　　这只陶埙圆润可爱，音色朴拙抱素，用埙吹奏《黄粱》简直就是绝配。
　　“流水湍濑，相思纯懿。
　　回头万里，深恩负尽。
　　乡里如故，故人闻笛。
　　未亡之人，弥望情薄；
　　泉下之人，三生奈何！
　　人行飙尘间，行人茕茕然。
　　陟遐东隅时，不知桑榆晚。”

　　鹓雏无聊地蹲在树上，她在蹲守从玖平回来的顾政先。
　　北岭的日子有些无聊，她想劫到顾政先带来的消息，然后去吓唬顾虔。
　　一想到顾虔那张呆呆的脸，鹓雏的笑容就有些克制不住了。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扬起黄色的尘埃，鹓雏抓住时机，一下子从树上倒挂下来——
　　“吁——”顾政先立刻勒住马，待看清是鹓雏后，滚鞍下马行礼：“王妃！属下有罪，您没事吧？”
　　鹓雏轻松地从树上跳下来，把顾政先扶起：“政先，我来这里是奉王爷之命，收取玖平的暗报。你有什么消息都告诉我吧，我转告顾虔。”
　　顾政先还在气喘吁吁，等到呼吸渐渐平稳，他才低声道：“告诉您也好，但是您转告王爷的时候，一定要委婉一些，现在是守城的关键时期，王爷不能受刺激……”
　　鹓雏听着这话脸色就变了，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笑容：“你说吧。”
　　“皇后娘娘出事了……陛下大怒……”
　　只听了第一句话，鹓雏就觉得脑袋嗡嗡的，她一把抓住顾政先的手：“你说……说什么？闵闵怎么了？快说！”
　　顾政先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跪下道：“王妃您镇定！京中风起云涌，属下不方便打探，也联系不上木兰姑姑。只知道皇后娘娘受惊昏迷不醒，陛下杀了许多人，京中传闻与西境的婉先生有关。”
　　鹓雏双手交叉，紧紧地放在心口：“政先，你听我说，此时正是胶着战，顾虔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离开北岭，以免军心动摇，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
　　“顾虔如果知道这件事，必然会赶回去，但是他回去也没用，你知道吗？”
　　“属下知道。”
　　“陛下曾经下令，顾虔非旨不得入京，否则视为谋反，懂吗？”
　　“属下懂。”
　　“我是宁都王妃，与皇后是旧识，我不怕陛下。但是顾虔知道以后，肯定不允许我只身犯险的，对吧？”
　　“……对。”
　　“政先，我现在要求你，把皇后的事瞒下来，不能告诉顾虔，然后把其他的消息告诉他。我立刻写一张纸条，你就假装是在宅子里发现的，你不曾见过我，可以吗？”
　　“王妃……”
　　“政先，利害关系我都告诉你了，你要明白孰轻孰重。而且我武功高强，会保护好自己的。就算顾虔知道了，也与你无关。”
　　“……好吧。”
　　不愧是顾虔的幕僚，上道。

　　鹓雏带走了那只埙和一把剑，她选择绕路去镇乃回玖平。
　　当鹓雏祭拜完老宁都王的时候，顾虔收到了顾政先的消息。
　　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只写了“出去玩几天”，政先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王妃也真是的，就随便写几个字，能糊弄住王爷吗？
　　没想到顾虔果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这丫头，又到处乱跑。”
　　等到战事结束了，他陪她游遍北岭。
　　见状，顾政先的心才安定下来。

　　七月中旬，接连跑了八天的鹓雏终于赶到京郊。她身上带着假路引，脸上也蒙着假面。
　　约往东南，天气越湿暖。
　　腿几乎都被磨烂了，鹓雏忍着疼，牵着马儿勉强往皇城走。
　　虽然离玖平很近了，到底还是郊外，行人罕见。
　　又或者，是皇城戒备森严。
　　京郊仍然绿意盎然。
　　鹓雏正在心里盘算着，一抬头，就看见远处一个骑在汗血宝马上的人，冷冷地看着她。
　　他不应该在这里的。
　　鹓雏什么也来不及想，立刻翻身上马，向反方向跑去。
　　跑了才小半刻钟，眼前突然出现一队骑兵，皆着玄衣，身上都背着两把剑。
　　“吁——！”
　　见鹓雏停了下来，那些人都缓缓拔剑出鞘，冷厉的光芒正对着鹓雏。
　　鹓雏迅速从腰间抽出佩剑横在面前，眼里满是杀气，她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踏着马背出手。
　　一定要快，要冲出包围圈！
　　小路狭窄，她选择了最靠近山崖的那个人，佩剑只是幌子，匕首才是真正的杀器。
　　鹓雏猫下腰，佩剑接连划破两个人的小腿，然后翻身用匕首猛刺那人的眼睛。
　　谁知道那个暗卫竟然眨也不眨眼，鹓雏手腕一转，剑尖对准自己，剑鞘直接将那人敲晕。
　　鹓雏以投标枪的姿势将匕首扔出去，正中其中一人的肩胛骨，她顺手牵羊迅速翻上一匹马儿。
　　逃出来了！
　　鹓雏狠命地抽马儿，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下一瞬间，她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中毒了？！
　　鹓雏用佩剑割破手臂，试图让自己清醒，可那种无力感越来越重。
　　不能被他抓住。
　　鹓雏最后的想法是这个。
　　所以她选择纵身一跃，往悬崖跳下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楼池！！”

　　很长的一个梦。
　　有谁见过：春日盘渺花开轰动京师，夏风吹绿江南云水千结，秋叶零落塞上红枫尽染，冬雪初凝金陵凿冰煮酒。
　　鹿绕暮云山的雾霭流动，经年不散。
　　瓦上炊烟，河面倒影，青苔碧色，院中落叶。
　　老宅前的槐树，日日凝望山中的枯木。
　　砍柴人坐在青石阶上，闻一曲高山流水，江山如画，水剩山残。
　　有谁见过？太多的遗憾。
　　雨落檐上，梦回洛阳。

　　鹓雏带着纷繁的梦境碎片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快好了，包括腿上的磨伤，手臂的割伤。
　　鹓雏一瞬间就清醒了，但她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仔细听附近的动静，一边感受自己身上的变化。
　　伤几乎都痊愈了，看来她昏迷了很久。
　　没有声音。
　　她应该是躺在床上，有被子盖着，身上有药香，这个屋子里还有熏香的味道。
　　鹓雏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她悄悄掀开眼皮观察周围。
　　很宽大的屋子，或者说，宫殿。
　　是的，那个在路上等着她的人，是赵明琮。那队暗卫，是皇家的人。
　　她被赵明琮抓回来了。
　　鹓雏掀开被子走下床榻，没有鞋子。此时有阳光照射进来，但殿内还是很清冷。
　　鹓雏寻了一个花瓶摔碎，然后挑出一块比较方便使用的碎片握在手里。
　　这么大的动静，没人。
　　鹓雏推门，门没锁。殿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几株梨树，枝叶繁茂。
　　哦对了，还有一口井和三两个水池。
　　怪不得这个宫殿这么清凉，原来外面全是水池子。
　　鹓雏继续走，走到宫门那里，用力一推——
　　殿外有人。
　　但不是她想见的人，而是普通的宫女。
　　那些宫女立刻上来，给鹓雏穿上鞋子和衣服，还有人给她梳头发。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充耳不闻。
　　鹓雏直接抓住领头的宫女，用碎片压住她的脖子：“听见我说话了吗？我要见赵明琮。”
　　那宫女似乎很恐惧，眼睛里装满泪水，但是还是不肯说话。
　　“不说是吧。”鹓雏把宫女们甩开，自己往前走去。
　　还是无人做声，她们只是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鹓雏，又不敢上手把鹓雏带回殿里。
　　鹓雏直接把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扔掉，随便找个方向猛跑。
　　“公主！公主——”终于有一个人出声了，鹓雏没有回头。
　　然后下一刻那声音就停了，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声音。
　　鹓雏回首一顾，整个人都惊呆了：“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暗卫，杀了其中一个宫女，其他宫女都在拼命朝着鹓雏的方向磕头，有的人捂着嘴，连哭都不敢出声。
　　杀人的暗卫看见鹓雏，立刻跪下磕头。
　　鹓雏跑回来，揪住暗卫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你是哪一军的？你的上级是谁？谁准你在宫中杀人？！”
　　那个暗卫只是摇头，也不说话。
　　鹓雏深呼吸，努力把自己的怒火按下去：“我说，我要见赵明琮！我要见皇后！”
　　这时，一队人匆忙地跑过来，领头的更是扑通一声直接滑在鹓雏面前，然后……开始磕头。
　　鹓雏一把把他拎起来，压低声音：“楼池，你说话。”
　　她记得，那日她不想被赵明琮抓走，直接跳了山崖，结果是被楼池提上来的。看来这个楼池也是海水不可斗量。
　　“公主。”楼池终于说话了，但是声音特别低，“您可以说话，但是其他人不能。”
　　“为何？”
　　“先生说，皇后魇着了，不能被高声吓到，陛下心中担忧，只要宫中大声喧哗的，通通格杀勿论。”
　　“先生？”鹓雏冷笑一声，“大珝还有哪个人可以称一句先生？那个东女婉淳吗？”
　　“公主慎言，那个是陛下……”
　　“你叫我什么？”鹓雏突然意识到不对。
　　“公主，明熙公主。”
　　鹓雏把楼池推开：“你胡说八道什么？”
　　楼池用拂尘遮住脸，轻声道：“公主才是糊涂了吧？您是皊安王的独女，先帝亲封的明熙公主呀。”
　　……
　　鹓雏觉得这个世界一定疯了，如果不是她疯了就是所有人都疯了！

　　此时顾虔正捏着鹓雏留下来的小纸条一言不发，顾政先跟在后面瑟瑟发抖。
　　那上面写着“顾念闵闵和母妃的安全，不要妄自回京，我可以处理”。
　　顾虔叹了一口气。
　　她总是打蛇打七寸。
　　能怎么办呢？先把宣国解决了，再想办法潜回玖平。

　　鹓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明白现在的境况，可都没见到赵明琮和闵闵，又被关回殿里。
　　说她被关也不是很准确，鹓雏倒是可以到处走，没有人拦，但是那些暗卫会把值守的宫女杀了。
　　鹓雏闹了半天，累得瘫倒在床榻上。
　　那些宫女都静悄悄地出去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鹓雏假寐，待到那个人走近，就一跃而起，一把捏住来者的脖子——“我要见赵明琮！”
　　是个女人。
　　还挺漂亮。
　　鹓雏的怒火立刻燃烧起来，她骑跨在那个女人身上，用力地压住她：“你是不是东女婉淳？”
　　“咳咳……”她虽然处于劣势，被掐得面红耳赤，却毫不示弱，双手握住鹓雏的手，用力地、一点一点地掰开。
　　虽然鹓雏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力气比一般男子都大，而此时却被这个看起来纤纤弱弱的女子给掰开了！
　　那女人猛地把鹓雏推开，然后费力地站起来，身上的饰物都是乱七八糟的，她低头看着还处于震惊的鹓雏，轻笑道：“公主……您还是称呼我一声，婉先生吧。”
　　“呵，你有什么才能，敢自称先生？”
　　“公主此言怪矣，不如您去问问陛下？”
　　鹓雏眼珠子转得伶俐：“好啊，你带我去见皇上。”
　　东女婉淳没有想到鹓雏直接答应，噎了一下，才说道：“公主还是先保养身体吧，陛下此刻正在宫外祭祀呢。”
　　“来人。”
　　登时就有两个粗壮的宫女进到殿里来，东女婉淳示意她们摁住鹓雏，鹓雏蛾眉一横：“谁敢碰我？！”
　　两个宫女不敢动了。
　　东女婉淳嫣然一笑：“公主，我劝你还是别乱动，免得吃苦头，毕竟这是最后一贴药了。”
　　鹓雏心中警铃大作，这段时间她昏迷着，她吃了什么药？
　　东女婉淳显然看出来鹓雏的疑惑，她用涂着蔻丹的指甲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长发，说道：“一国公主，还是柔善一些才好。陛下——让我——废了——您的功夫。”
　　东女婉淳的声音拖得很长，似乎要用言语来凌迟鹓雏。
　　出人意料的，鹓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东女婉淳，看得婉淳心里发毛。
　　“是吗？这是最后一贴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对。”
　　鹓雏试着握拳，果然虚浮无力。
　　“公主还有什么疑问？”
　　鹓雏转身坐在红木椅上，脊背挺直，坐姿端庄，和刚才泼妇的形象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她轻抚鬓角，端的是风情万种：“有暗卫吗？把她给我轰出去。”
　　殿中顿时就安静下来。
　　半天也没有什么人出现，东女婉淳有些手足无措，倒是鹓雏好好地坐着。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从那个地方冒出来，跪在鹓雏面前：“谨听公主吩咐。”
　　然后他站起身，对东女婉淳伸出手：“先生，还是请出去吧。”
　　东女婉淳的脸又青又白，她猛甩袖子，扔下一个小瓷瓶就离开了。
　　鹓雏拍拍手：“说罢，闵闵现在如何？”
　　那暗卫低声道：“皇后并无大碍。”
　　说来鹓雏刚才只是狐假虎威，她真没想到这个暗卫会听她的话。
　　“是谁安排你在这儿的？”
　　“公主不必问了，总之属下只听公主一人之言。”
　　“带我出去。”
　　暗卫躲开鹓雏的目光：“属下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告诉我，最近玖平发生了什么？”
　　“皇后受惊，陛下在鹿绕暮云山祭天，以保我大珝平安。”
　　“赵明琮杀了多少人？”
　　“……”
　　“赵明琮抓我做什么，威胁宁都王吗？”
　　“……”
　　“北岭战事如何？”
　　终于有暗卫会回答的问题了，他很激动：“边境没有消息传来。”
　　“礼部司郎中杨行思现在如何？”
　　“杨大人无事。”
　　鹓雏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暗卫都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最后她只得作罢。
　　没过多久又天黑了，鹓雏心急如焚，现在这样的困境，真是羊入虎口。
　　为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宫中的锐器都不被收走，连个花瓶也见不到。鹓雏看了看桌上的小瓷瓶，咬咬牙，把它藏在袖子里。

　　子时。
　　值守的宫女发现殿里的那位主儿太安静了，于是大着胆子推门进去看看。
　　明熙公主乖乖地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见状，轻手轻脚的宫女们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领头的宫女皱着眉头，她回头悄悄道：“你们……有没有闻见血腥味？”
　　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她们面面相觑，还是领头的颤抖着手、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一角——
　　“唔——”宫女连尖叫都不敢，只是死死地捂住嘴，泪花在眼里打转。
　　明熙公主表面上平静，可她的右手还捏着一个碎瓶子，正是婉先生留下来的瓷瓶，金色的锦被上染上斑斑血迹。
　　梁上的暗卫见状飞落下来，是他大意了，明熙公主是把瓶子藏着了，他压根就没想到她会自·残。
　　暗卫上前，直接把明熙公主的被子全部掀开。
　　右手放在身侧，还捏着瓶子的碎片，掌心里是割伤。而左手放在小腹上，白色的亵衣上全是鲜血。
　　层层叠叠的血，有些已经暗红结块了，左手腕流出来的血渐渐变少。

　　明熙公主割腕自杀了。

　　“啊——！”有一个宫女直接承受不住恐惧，凄厉地尖叫起来。
　　领头的摁住那个喊叫的宫女，眼泪一滴一滴地打落：她们……活不下去了。
　　“出什么事了？”殿外守着的暗卫踹门而入，饶是这样，声音也是压低了的。
　　守卫鹓雏的那个暗卫撕了一块布条系住鹓雏的手臂，避免血液继续流出来，一边低声道：“公主出事了！快去请太医，还有楼大人，或者婉先生来。”
　　“是。”
　　整个宫殿的人都慌了，但他们都不敢发出声音。
　　“来人，烧热水！”
　　宫女很快把热水端上来，暗卫小心翼翼地掰开鹓雏的右手，清理她掌中的小碎片。正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暗卫没有回头，继续清理伤口。
　　“许大人？”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下，暗卫会意，立刻挪到旁边，让医女给公主上药。
　　宫女们奉上干净的衣物给鹓雏换上，暗卫退到殿外。

　　楼池站在殿外。
　　暗卫迎了上去：“楼大人，属下无能，让公主受伤了……”
　　楼池一挥拂尘：“许大人，陛下在清源殿等你。”
　　“……是。”
　　清源殿是赵明琮的寝宫，此时深夜，虽然殿里灯火通明，却是鸦雀无声。
　　赵明琮坐在上首，正在看奏章。
　　“她又闹什么了？”赵明琮慢悠悠地问。
　　“回禀陛下，殿中利器都被挪走，只留下了一个药瓶，没想到……”许阳答道。
　　赵明琮闻言把奏章放下，说道：“婉先生带去的药吗？”
　　“是。下午时，婉先生去见公主，公主打了婉先生，婉先生留下药就离开了。”许阳不卑不亢地回答。
　　殿里又恢复沉默。
　　许阳就跪在地上，衣襟和袖子都沾满了明熙公主的血。
　　不多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颤巍巍来回禀情况：“陛下，公主又哭又闹，不肯包扎。还说……”
　　赵明琮皱眉：“她说什么了？”
　　“公主说……说她想见娘娘……想见陛下……”
　　还有想见皊安王，康乐公主。不过这样的话老太医也不敢传达。
　　“祥弗宫现在如何？”
　　楼池立即上前道：“娘娘安置了。”
　　赵明琮闭上眼，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楼池，你去照顾，自己看着办。”
　　楼池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奴才知道。”
　　“尺烟殿的人照顾不周，送去祭坛吧。”
　　“……是。”

　　明熙公主躺着，脸色惨白。
　　“赵明琮还不肯见我？”见来人是楼池，鹓雏懒懒道。
　　楼池把宫女都遣下去，自己跪在床头，他看着鹓雏虽然苍白却仍然美丽的脸，恍惚间看到十年前的皊安王妃。
　　“公主，您再这样，死的人更多。”
　　鹓雏打量着楼池的脸，好像要把他看透：“死人？谁杀人，赵明琮吗？”
　　“公主要见娘娘，奴才带您去就是了。”
　　楼池衣服很厚，手上带着手套，看起来是丝绸制作的，质地轻薄。脚上穿着长靴，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
　　楼池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就是廿三。
　　他带着鹓雏一点都不费力，踩着砖瓦也没发出声音。
　　“楼大人轻功原来这么好。”
　　“公主谬赞了。”
　　他们来到祥弗宫寝殿屋顶。
　　“公主看看吧。”
　　鹓雏怀疑地看了楼池一眼，然后谨慎地挪开一片瓦，却被楼池一把掐住手：“这样不行。”
　　楼池捏起一片瓦往上提，没有发出一点摩擦声，鹓雏被他的动作吓得紧张兮兮的，每一个动作都尽量屏住呼吸。
　　闵闵就在殿里。
　　现在是深夜。
　　祥弗宫就只有这块儿是亮的。
　　鹓雏捂住自己的嘴，避免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