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女子》言檐

4、第 4 章

　　对于赵晓娟赶集的邀约，玉兰直接就给拒了，之后她心里便有些失落，虽然她嘴上说的干脆，但心里总是有些犹豫，却一直也没说出反悔的话来，由是她晚上睡觉也不是很踏实，总还在纠结要不要反悔再去一次电影院。

　　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去看场电影，往日她也不是这种纠结的性子。这些年跟大嫂打交道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说白了，大嫂说了什么她打心底也没那么在意。如今这么在意，不过是因为上次那个男青年临分别时的邀约，不过是那么一句话，却被她拾到心里了。

　　玉兰翻来覆去一宿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不由自主的就找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条浅橘色底的裙子穿上了。这是一条低口翻领的无袖长裙，上面零散的印着白色的小碎花，花色清爽，显得整个人颇为清新亮丽。她脚上穿上雪白的丝袜搭配黑色的半高跟凉鞋。算是时下很流行的打扮了。

　　玉兰到天井里打水洗了脸，擦过雪花膏，又在脸上擦了点胭脂，再抹上粉饼，拿着小镜子端详了半天，总觉得打扮的有些过了，便再次去打上洗脸胰子把脸另洗了一遍。这次王玉兰只抹了雪花膏，擦上点粉饼就完事儿了，自己的脸本来就偏红，胭脂就没大必要抹了，倒是涂上粉饼能显得皮肤白些。

　　前些日子玉兰看她的好友齐艳的表姐从青岛给齐艳带来一个粉饼，比一贯用的粉好太多了。就求着齐艳让她表姐有机会给自己也捎一盒来。结果齐艳却说自己不喜欢用这些东西，就转手送给了她，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再思量一瞬，她又在唇上薄薄的涂上一层口红，再把口红擦掉，只让嘴唇增添一点淡淡的红润，又不有太明显的涂过口红的样子，一下便为她增添了几分气色，这下脸上的妆扮算是完成了。玉兰拿出床头柜子里一只用帕子包着的女士小手表戴在腕上，头发高高扎成一个偏左的马尾，柔顺的黑发自左肩垂下，正好搭到胸前。她满意的在镜子跟前转了一圈，便偷偷的溜出了家门。

　　既然都已经如此这般打扮了，她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于是她一溜出门便直奔集上去了。可刚走了一小段路便又顿住，还是转身往赵晓娟家去了。她上一次就是和晓娟一起去到集上的，这次撇下晓娟自己过去的话，怎么也有些不对，她也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至于晓娟那边，她要怎么说自己就随她说吧，反正自己跟她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没什么心思是需要瞒着她的。敲开赵晓娟家的门，晓娟问她：“你不是今天不去赶集吗？我都还没拾掇拾掇。”王玉兰就笑着回：“我本来以为今天还要哄孩子呢，你现在拾掇也不晚，不就是洗洗脸换件衣服嘛？快点吧，我在这里等你。”赵晓娟便当真迅速收拾好自己，和玉兰一起说说笑笑的往集上走去。

　　“咱们再去看电影吧？”路上玉兰就抱着赵晓娟的胳膊撒起娇来。赵晓娟听得一愣，问道：“这次有什么好看电影吗？”王玉兰老实的说：“我也不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晓娟犹豫的说：“没想去看呢，咱到集上逛逛不好吗？看电影还要花钱。”

　　王玉兰试探着说：“那，要不我请客吧？”赵晓娟一听王玉兰说要请客，便想起上一集似乎也有人说要请客的事来，她瞬间恍然，坏笑起来，拉长了音说：“哎哟，我倒是忘了呢，行啊，那我陪你去吧。”

　　王玉兰推一下赵晓娟的胳膊，“你‘唉哟’什么呀？”赵晓娟说：“没什么，我只是掐指一算，今天说不定有人请我们看电影呢。”王玉兰知道她是想起什么，自然不认：“我们看我们的电影，关别人什么事啊？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是会算命的呢。”赵晓娟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对对对，不关别人的事，我们看我们的电影。”话虽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氤氲开来，她与玉兰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她们就这么嘻嘻哈哈的往电影院走去。离电影院越来越近，王玉兰的心突突突地撞击着胸膛，感觉胸腔太狭小了，心要跳出来似的。脸上也有呼呼的冒火的感觉，手心里冒汗，她感觉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紧张了。

　　她努力劝自己平静下来，管他呢。不就是去看场电影吗？也不一定就能再碰见他呀。王玉兰啊王玉兰，你又不是来约会的，瞎紧张什么？这不还有赵晓娟吗？王玉兰终于稳定下情绪，继续向影院靠近。

　　再说姜峰，他平日里也是见过不少漂亮的识字班的（识字班就是五十年代起为了扫盲而办的学习班，因为当时没结婚的姑娘大多都参加了识字班，人们看见大姑娘就直接称呼识字班了，时间长了也就演变成了一个称谓）。可是这个王玉兰让他看了一眼就心跳加速，想亲近她，可能这就是人家说的一见钟情吧。再者玉兰一看就是个单纯的，第一次见面就跟他聊的来，看起来也是个好上手的。

　　姜峰今天老早就到电影院来了，他来了先进影院去看了一圈，确定王玉兰她们没在里面，然后就耐心在电影院门口等着，就想看看她俩今天还会不会来。因此，王玉兰她俩的身影一出现，还隔得老远，姜峰就看见了她俩。

　　只见王玉兰穿着漂亮的裙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她身材纤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她身边的赵晓娟倒也穿着裙子，却是一件黑色的，百褶过膝半身裙，上身一件短袖白衬衣，下摆塞进了黑色百褶裙里，显得腰身有些粗壮，自然是比不上王玉兰的，站在玉兰身边更是恰好衬托出了玉兰的美好脱俗。

　　玉兰她俩刚走近，姜峰就直接迎了上去，“嘿，你俩来了啊，走进去看电影啊，我正要买票呢，帮你们一起买了吧？”语气间透着熟稔，弄得玉兰有些怔愣，心脏倒是一直砰砰的急速跳着，只是面上勉强维持着平静。她听姜峰说要买票，连忙拒绝，只是姜峰却直接转身买票去了。

　　一见姜峰转身，赵晓娟就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玉兰，眼神带着戏谑：“你瞧，我说我会算命吧？”倒也没多说什么，可也把玉兰吓得连忙往姜峰的背影上瞧了一眼，生怕被他听了去，见他离得挺远了才放下心，又转头瞪了晓娟一眼，眼里蕴着几分羞恼的意味。

　　其实，上一次见面玉兰都没敢仔细端详姜峰，只记得他长得俊秀衣着板正。如今看着他的背影，见他穿着白色短袖衫，蓝色长裤，脚上是黑丝袜加棕色凉鞋，一只手里还提个墨镜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布手提包，三七分头抹的铮亮，看得她心尖一颤，连忙收回视线。

　　姜峰买票回来就直接招呼她们一起进去，边走边说：“我还怕你们不来了呢。”说着便找到一排空座让她们先进去坐下，赵晓娟自觉的先进去坐在了玉兰的里边，玉兰紧跟着进去，姜峰就自然的坐到了玉兰身边。他一坐下玉兰便觉得有专属于他的气息传入鼻尖，让她只觉得脸热心跳、无所适从。

　　姜锋适时的开口说：“我买了四月半桃子，看着不红，是不是不好吃啊？”说这种话题，一下就让王玉兰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了，她顺势接话道：“四月半还行，很鲜的。”“那你们尝尝看，我洗过了的。”姜峰说着伸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个桃子，就把剩下的桃子连同手提包一起递给了王玉兰。这次玉兰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去：“那我们就尝尝吧。”赵晓娟接过玉兰递过来的桃子只笑了笑，没说话。

　　桃子确实很甜，王玉兰一口咬下去，桃汁就溅出来了。这时姜锋恰巧递过来一块叠的方方正正手绢，上面还隐约有点洗衣粉的味道。他压低了声音说：“穿裙子没带手绢吧？”这份细心周到，令玉兰心尖一颤，她反射性的看一眼赵晓娟，莫名的不想让赵晓娟看到这种细节，然后默默地接过手绢，朝他微微一笑算作感谢。

　　赵晓娟正视前方，却用眼睛余光瞄到了这一切。她心里想，可真是见了景了，这两个人不过是挨着看了次电影，竟然就这么熟了。不过自然不好说好友什么，只能默默降低存在感，假装自己是个不存在的。

　　王玉兰回味着姜峰方才的一系列的动作，只感觉很是触动。倒不是说姜峰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这要是在现代，只能算是颇有绅士风度的暖男一枚罢了，并不稀奇。可是玉兰长在这样一个时代，从小对她影响最深、最熟悉的男性就是她爹，她爹是那种特别爱端着大家长架子的人，别管在外面表现的多么忠厚耿直，为人豁达。可是在家里，她们这些做孩子的在她爹跟前大气都不敢出，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爹对他娘有小意温柔的时候。她爹常说“打服的老婆，揉顺的面”、 “棍棒出孝子，慈母多败儿”，他虽然没到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程度，但也确实跟这种温柔体贴的形象相去甚远。因此比较起来，现在坐在她身边的姜峰简直是极特别、极令人心动的。

　　尽管心里百般不舍，电影还是放到了尾声，三人一起走出了影院。一边向外走着，姜峰便试探的问：“咱们上集上逛逛吧？”赵晓娟看看王玉兰没有说话，她知道姜锋是为了叫王玉兰去，她可不想扫他们俩的兴了。而王玉兰来看这场电影已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心都吓的砰砰跳了，自然不会再答应其他，她很干脆的说：“不去了，天热我们要回家了。”姜锋见她们不应约，也不多纠缠，便直接跟她们道别回家了。

　　王玉兰和赵晓娟往回走的路上，赵晓娟免不了又要八卦一下：“那个人看上你了。” “人家不是也请你了吗？”“什么呀？我是陪客。真当我傻呢？”玉兰虽然心里也觉得姜峰对自己也是有点心思的，可也不能确认，更不好承认，只窘得面色通红，装出生气的样子说：“那以后不来了行了吧？省的让你嚼舌根子，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不就是看了场电影嘛？。”赵晓娟一看王玉兰生气了，赶紧陪笑脸：“哎呀！怪我瞎说，别生气了。戏词里不是说了吗？男未娶，女未嫁。我说他喜欢你怎么了？至于吗？”说完便直接转了别的话题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