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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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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
外头簌簌的落着雪,仓库里冷的像冰窖。
从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去只能瞧见婆娑的树影和黑黢黢的单元楼。
王力连日来跟着他一起加班,抱怨说再不去女朋友家拜年就要被分手了。他主动说这两天的班他顶着就好,嫌犯如果回家也不会只待几个小时。
反正他只有一个人,怎么过不是过。
伴着外面的爆竹声,远在大洋彼岸的弟弟问他过年怎么样,有没有女友相伴。
陆家宜又来要新年礼物了,朋友圈里是年夜饭,一家三口还的合影。
只有他是没有家的。
低头亲了下怀里的小狗,旺旺“呦呦”地回应着。
小东西还是双眼皮的,前爪巴住他的手,伸出舌尖舔他的手。
陆识撸撸它的脑袋,小东西很享受的闭上眼,他一停,它就睁开眼,好像在催他继续。
至少宠物是能给人陪伴的,他也曾想过养一只宠物,但他的工作显然连株像样的植物都养不活。
仓库的铁门被人敲响,李枝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睡了吗?”
那扇铁门没有锁,见着里头灯光,李枝枝推门进来,手里抱了一堆东西。
“我给它拿了新衣服。”
李枝枝扬扬手里的东北花棉袄,几步走过来,在他帮助下给旺旺穿衣服。
还有红色的项链。
雪团子这么一装扮变的红彤彤的,看起来喜庆了许多。
她的手指刮过他手背,“你不回去过年吗?”
他摇头。
回家也是只有一个人,倒不如在这里蹲着。
终于给狗套上衣服,李枝枝把它抱过去,示意他伸出手。
陆识不明所以,下一秒手上多了颗糖,她的声音像铃铛似的,“新年快乐。”
她笑起来真的很甜。
李枝枝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仙女棒,“我去带它去放烟花,一起吗?”
他摇头。
李枝枝抱着狗出去了,他在屋里待的无聊,靠着仓库门点烟。
空气中都是硫磺味,对面楼道空空荡荡的,这么看嫌犯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李枝枝给小狗戴了狗绳,带着它在小区里瞎逛,雪下的越来越大,旺旺被冻的不行,没过多久她就带着小狗回来了。
小区里又不知道哪家点燃了烟花,“啪”一下在他们头顶盛开。
她仰着头,举起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旺旺挪着小碎步走到他脚边。
它开始立耳了,一只耳朵立着,一只耳朵耷拉着,滑稽又可爱。
他又点了根烟。
李枝枝忽然轻呼了声,举着手对指间吹气。
这是仙女棒没点着,倒把手给燎了。
看到他招手,李枝枝三两步走过来。
他吹掉烟灰,夹着烟头凑近仙女棒的顶部。
李枝枝也凑过来:“这能点着吗?”
“呲”一声烟花窜出来,她眼底映着火光,似烟花盛放:“哇!”
他在心底说,新年快乐。
囫囵睡了四个小时,太阳照在雪地上,亮的刺眼。
外头一群小孩儿在聊天:“我妈妈说他是穷光蛋才会住这里。”
“他是个瘸子。”
“他还是哑巴。”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讨论他,其中一个小女孩“噫”了一声,“他好脏啊,为什么不赶走他?”
小男孩的声音略带迟疑:“可是奶奶说赶走他他会冻死的。”
雪球落在那群小朋友脚边,孩子们“哗”地逃走了。
他往楼上看去,李枝枝站在窗边,窗台边沿的雪少了一块。
她冲他笑笑,灿若朝阳。
一把雪再也崩不住了,他恍惚听见雪墙倒塌的声音,暖春的日光晕到脸上。
过了会儿李枝枝就跑下来了。
也许是刚刚那个雪球的缘故,陆识看她格外顺眼。她身上都有股生气,和她一块待着的人都能活泛起来。
她把旺旺从笼子里抱出来,给它套上喜庆的红色狗绳,放到了雪地里。
小家伙欢快地扑腾着,她把绳子放的老长,套在了树干上。自己却跑了回来,边跺脚边和他说话:“好冷啊。”
她双手捂在嘴边轻轻哈气,视线一直落在玩耍的旺旺身上。
刚刚的小男孩又回来了,他站在花坛边试图靠近旺旺,李枝枝忽然高声喊他的名字,叉着腰质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小男孩不敢回答:“没,没什么。”
“我都听到了。”
李枝枝虎着脸,其实没什么气势,不过镇住小孩子绰绰有余:“你们怎么能这样说人呢?”
“不是我说的,是张思美。”
“你跟叔叔道歉,我就让你和小狗玩。”
小男孩眼睛瞟向小狗:“对不起,叔叔。”
“看着叔叔说。”
“对不起,叔叔,我和张思美他们不应该这样说你。”
她这才满意,嘉许的说:“嗯,去吧。”
小男孩却没走,踟蹰着打量他们。
她俯身问:“瑞瑞,怎么啦?”
“小卖部的奶奶说你喜欢他。”
一把年纪了还造这种谣,真是缺大德!李枝枝在心底又给那人记了一笔,反驳道:“那我还说你喜欢张思美呢!”
小男孩扭扭捏捏的说:“我才不喜欢张思美……”
李枝枝兴致勃勃的追问:“那你喜欢谁?”
“我同桌,她是我老婆。”
“哦——”
小男孩红着小脸看她,飞快地说:“我还喜欢你!”
“但是你已经有老婆了呀。“
“你可以做我的小老婆。”
她满面笑容,学着小男孩的语气胡说:“我不要做小老婆,我要做大老婆。你看我年纪这么大,就应该做大的!“
小男孩被她说服了,羞羞怯怯地答应:“拉勾。”
她举起小拇指,“嗯,拉勾。姨姨亲亲——”
说着便抱着他脸颊亲了一记。
小男孩害羞的跑开了,当事人心情大好,背手冲他看过来。
他摇摇头。
“嗯?”
陆识没有给出解释。
当晚,李枝枝和钱女士大吵了一架。
钱女士极力想让她再尝试下当老师的路子,年后去学校代课,把编制考了,也好让她在小区这群女人里抬得起头。
老李被她们吵的头疼,拎着渔具去钓鱼了。
钱女士一发火嘴上就不停,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扫射,逼的她没法,大年初二要离家出走。
张一菲靠在保时捷边,看着她收拾。
“都带齐了?”
“嗯,这个家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她打开狗笼,把旺旺抱出来,“儿子,咱们走!”
她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跟他说:“叔叔,我出去住了,以后小狗就不住在这儿了,谢谢你这些天照顾它。”
他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将掉在地上的小鱼玩具捡起来递给她。
那天之后直到嫌犯落网就再也没见到她。
年初三的晚上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晃进单元楼,陆识看着他的身影在楼道的窗户里一闪而过,立即联系王力让他增派警力,在当晚顺利把人抓获。
供出的内容不枉他辛苦那么久。
在材料上记上最后一笔,他照旧提醒王力别弄错时间了。
“放心吧老大,我对过三遍了。”王力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说:“咱们单位财务处新来了个女同事。”
黄超立刻兴致勃勃:“叫什么?”
“陈怡宁,是我女朋友的大学同学,中午一块儿出去吃怎么样?”
他合上材料,揉揉紧绷的太阳穴:“我不去了。”
“别介——哥,美女呢。”
“我要补觉。”
王力眉头能夹死苍蝇,“哥,去吧——就等你!”
“没兴趣。”
“这都多久了,你该不会还惦记着你那个前女友吧……”
黄超也附和:“是啊,都那么久了。”
见他实在坚持,王力只得带着黄超去了,果然回家换来田佳敏的一顿痛骂。
他大概需要时间来沉淀这次办案的经历。
从理智来讲,他更适合独立的女性,而不是李枝枝这种缺心眼,动不动就要撒娇的姑娘。
柔弱的女性和温室里的花一样需要精心呵护。
而他半年前买的绿萝都已经枯死了。
提起焦黄的叶子,他试图再拯救下那盆水培植物,可捏到根部才发现它早就死透了,手指一碾,居然化成了粉末。
如果要寻找一个长期的伴侣,李枝枝显然是不合适的。
之前老杨问他觉得人家姑娘怎么样,要不要给他做个媒。
扔掉枯死的残枝,他回复消息:不用了。
他只是因为任务被迫待在这样一间小屋里,在没有人陪伴,甚至没有人可以接触的情况下喜欢上了李枝枝。
这种情境下任谁都能生出几分不一样的心思来。
她是活在玻璃花房里的温室花朵,需要费心费劲的用爱意滋养着。而他在亲密关系上向来是难以剖开真心的。
如果拥有鲜花却让它枯萎,还是远观更好。
拉开浴室的门,床上坐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女人背对着他,头发直溜溜的垂到腰上,发尾略微蜷曲,像海里的藻类。
他慢慢靠近那个身影。
他的手搭上了女人的肩膀,李枝枝转过脸来,面上染着红霞,气鼓鼓地看着他,“你一直都在骗我!”
“对不起。”
他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吻她,女人的嘴唇柔软湿润,本以为她会推开自己,但李枝枝却顺势穿过臂弯攀住了他的后背……
窗帘底下露出一点光,他呆坐了半晌,拿起手机看时间。
五点十七分。
陆识开了灯,房间还是他的房间,枕边也没有人。
他松了口气,有些懊恼的掀开被子,床单上果然有白色的痕迹。
这是第二次了。
王力总觉得他最近郁郁寡欢,这不,果然有心事,都约他喝酒了。
“约我吃饭是要聊什么?”
陆识神色有些不自然,酒过三巡才向他剖开心迹:“我喜欢一个人,但不太合适。”
王力错愕的看着他,“男的?”
陆识白他一眼,认真的解释:“女的,不太独立,粘人,喜欢撒娇。”
这样的谁不喜欢,不过吧以陆识这种出差频率和工作性质谈了想来也是痛苦与快乐交织。
王力握着酒瓶陷入了思考,“这么说是不太合适,你原来喜欢这样的,怪不得和前女友不咸不淡的……”
“有吗?”
“你们就不像情侣,像双双出轨还要维持体面的那种貌合神离。”王力越想越觉得这比喻有十二分贴切,“你刚说的那几点,和你前女友完全不搭边,她给我的印象是有野心的女精英。”
“我说的是缺点。”
王力“啧”了声,“你不喜欢这些缺点?”
大概是喜欢的吧。
毕竟也没有实践过。
他忽然想起李枝枝手背在身后,微微晃动着身体跟她爸爸说话的样子,那一刻他想她如果这么跟自己说话就好了。
见他不回答,王力就当是默认,随手拿起酒瓶盖递给他,“正的就行动。”
他抛出瓶盖,圆球形的盖子磕在桌边上,弹到了地上,一路滚着到了另一桌人的脚下。
他要去捡,王力却拉住他:“正的还是反的?”
“被挡住了。”
“你心里没有答案吗?”
正反不正要,重要的是他在抛出瓶盖的那一刻,内心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希望是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