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春船载绮罗

35、医院生活

　　她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女人嗓门异常响亮，在边上人提醒后终于收了声音，但还是能听见乒乒乓乓的收拾声。
　　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声，陆识柔声问她：“醒了？”
　　“嗯。”
　　脖颈底下的手臂动起来，他示意她抬头。
　　窗外晚霞遍布天空，李枝枝揉着太阳穴问：“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熟。”他边活动着胳膊边问：“昨天没睡好？”
　　她掀开被子下床，秋天温差大，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穿着鞋，对床的阿姨含着歉意道：“姑娘，刚吵醒你了？”
　　李枝枝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睡好久了。”
　　阿姨将几个橘子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尝尝看，家里带的。我们刚搬进来，水房在哪里？”
　　“我们也今天刚来，还没去过水房 。”
　　“那行，我去找找。”
　　肚子饿的咕咕叫，偏偏门外还飘来一股肉香，李枝枝越闻越饿，“唔，晚饭想吃什么？尖椒牛柳、猪肝炒笋片、鸭血粉丝煲、肉丝豆腐……你想吃什么？”
　　“我没有流多少血。”
　　“那也是流血了呀。”
　　“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李枝枝迅速下单了刚刚报的所有菜品。

　　家常菜馆老板是个诚心实意的，菜量大的同时还送了她四盒盒饭。
　　陆识看着一桌子菜皱起眉头，“怎么点了这么多？”
　　“生病的人要吃好点。”
　　还剩两份米饭，她见对床的阿姨一直在看她便试探性地问：“阿姨，多的米饭要吗？”
　　女人笑呵呵的问她:“你不要了？”
　　“吃不完，你和叔叔吃了吗？”
　　“没呢，一会儿我儿子来送饭。”提到儿子女人的神情忽然变的温柔了起来，连眼下的鱼尾纹都带着笑意，“刚上大学，在念警校。”
　　李枝枝竖起大拇指，“警校分数很高呢，阿姨你儿子好厉害啊。”
　　女人笑开了花，“还行，他高中一开始成绩不太好的，后来有天跟我讲要当警察，开始努力学嘞！没想到真被他考上了。”
　　“妈。”一道清脆的男声响起，来人是个很清秀的小男生，挺高的，脸上带着初出茅庐的青涩。
　　“我儿子。”
　　收到阿姨骄傲的眼神，李枝枝立马夸奖：“好帅哦！”
　　正在调整床上桌的男孩子忽然抬头看向她，只一瞬就挪开眼睛，耳根却悄悄红了。
　　李枝枝收回打量的目光，眼见陆识面前的菜几乎一点没少，“咦，你不吃吗？”
　　“不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陆识不大高兴，“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
　　“不疼。”
　　生病的人本来就容易情绪低落，李枝枝没多想，低头收拾着饭菜，有一道油渍就在陆识的手边，但他迟迟没有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面清秀的小男生正在嚼米饭，“你在看什么？”
　　陆识迅速收回目光，擦干了手边的油渍。
　　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这人实际上是个醋王？李枝枝压低声问他：“你不会因为我夸人家吃醋了吧？”
　　“没有。”
　　李枝枝压低声音，“真没有？”
　　这回他不反驳了，反而很是“幽怨”的看向她。
　　“场面话你也信？”
　　“那也没见你夸我。”
　　“陆识……”
　　他疑惑地看着她。
　　“你如今几岁了？”

　　昨天阿姨的橘子引出了她的馋虫。路过医院门口的水果店时她进去逛了一番，出来拎了一大堆的水果。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水果店的老板娘送了她一把水果刀，李枝枝看着网上用水果刀削苹果的教程跃跃欲试——然后连皮带肉削了一整块下来。
　　陆识看不过去，拿走了苹果和刀，不一会儿还给她一整串苹果皮和一个削完的苹果。
　　李枝枝毫不吝啬地夸奖：“你好厉害！”
　　陆识笑看着她，嘴角因为被夸奖而勾起了愉悦的弧度，不过他很快变了脸，眼神掠过她头顶。
　　屋内突然出现的几个男人纷纷学着她说话，把李枝枝弄了个大红脸。
　　陆识瞪向带头起哄的王力，后者立马抖了抖，嬉皮笑脸地奉上鲜花，“哥，康乃馨，祝你早日康复。董局跟你主治医生正聊着，马上过来了。”
　　几个同事都跟她打了招呼，陆识指着胖一点的警察说：“黄超。”
　　被点到名的警察赶忙说：“嫂子，叫我小超就行。”
　　年纪大一点的叫强子，跟她点头示意。
　　领导姗姗来迟，慰问了一番，特地交代陆识好好休息，单位的事自有同事去做。作为同事代表的王力连连点头，其他人也纷纷热情附和。
　　等人都走了，李枝枝嘀咕了句：“你又没受多大伤，怎么给你放那么长的假？”
　　又是领导来探望，又是放长假的，不至于吧？
　　“之前欠我的。”
　　“那也算因祸得福？”
　　他兴致不高，长睫垂在眼下画出一片阴影，“算是吧。”
　　“是不是该换药了？我去喊护士。”
　　陆识赶紧拉住她，“不用。”
　　“你自己换？”说着她目光落到伤口上，如果没记错位置的话那里靠近腿根，换药的时候走光是难免的，原来是害羞了……
　　“万一感染怎么办？”
　　“没事。”
　　“可是伤口那么深——”
　　陆识满脸都是抵触，拗不过他，李枝枝取了药水和纱布过来，还不忘把隔帘拉好。
　　“唔，要帮忙吗？”
　　“嗯。”
　　李枝枝揭开纱布，靠近大腿内侧的伤口很深，她不禁怀疑歹徒就是冲着断子绝孙下的手，要是再偏一点，那幸福生活就彻底拜拜了，也难怪他不想让护士换，确实挺尴尬的……
　　头顶传来小声的吸气声。
　　她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
　　“还好。”
　　她不敢再胡思乱想，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伤口处缝了针，足有十厘米长。她连打针都觉得疼，不要说这样的伤口了，医生开了那么多止疼片。这么想着，她鼻头泛酸，眼眶有了湿意。
　　“骗你的，不疼。”
　　“哪里不疼。”
　　“我痛觉不敏感。”

　　换完药后，李枝枝去水房打水，不大的一间屋子，打水的队伍从饮水机排到了门口。站在她前面的是两个护士，有说有笑的，好像在讨论什么八卦。
　　“……诶是不是——那男的超帅的！”
　　“对呀！身材也很好！千万别有对象！”
　　“警察很忙找不到对象的。”
　　“可是帅的再忙都有人喜欢……”
　　听她们讨论的这么像陆识，李枝枝一下子就起了护食的心思，握着手机侧耳细听。
　　一人对着外间招手，“小美小美——过来！”
　　叫小美的护士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32床那男的有女朋友吗？”
　　“有啊。我前天下午过去量体温，他女朋友刚好躺在床上。”
　　“哇——这么刺激？”
　　“不是，他女朋友睡着了蹬被子，他马上给盖上了，动作特别温柔，然后眼睛一直看着他女朋友，深情款款，一眼万年，我在边上看的都酸了！”
　　李枝枝心里升起融融暖意，只听小美接着道，“还有，之前换药自己就给处理了，女朋友一来开始装，动不动就说有点疼。”
　　“哈哈哈哈真的吗？”
　　“是啊，还说的一本正经。”
　　……
　　她现在知道了！
　　陆识都是装的！
　　李枝枝恶狠狠地压下嘴角，拔腿就往病房走。她一定要好好质问陆识！
　　可是反差萌真的好萌啊……

　　李枝枝走到病房门口已经消气了，她摸了把脸颊，把自己嘴角拉平，走进去。
　　陆识正在吃她刚切好的苹果，瞥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挪回了电视屏幕上。
　　都没注意到她生气！
　　李枝枝清咳一声:“我听护士说你之前都是自己换药的，你不是会包扎吗？”
　　陆识把视线挪到她脸上，李枝枝绷着一张脸，两颊气鼓鼓的，像只生气的小仓鼠。
　　“嗯。”
　　她叉腰，拿出质问人的气势问：“你就‘嗯’？”
　　陆识只是笑。
　　“笑什么笑！你明明自己会的骗我说不会，还骗吃骗喝，让我给你切水果，端茶倒水……气死我了！”
　　他一点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你就装！”
　　他摇摇头，耷拉着肩膀坐在床沿，认真的说：“我在对他们装。”
　　疼痛是真的。
　　想被人宠着是真的。
　　他只是一直在其他人面前装着不怕疼而已。
　　李枝枝心一软，那一点点气愤都烟消云散了。她…将手放在他头顶，轻抚了几下，“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