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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香听曲 ...

  •   “江小姐,对不起,我……”花瑶本能地想要道歉,但是江雪止住了她,“没事的啊,你说的也没错,有我哥在,我爹怎么样都放心的。对吧,哥?”
      江寒没作声,又默默地往江雪身边挪了挪,而后才幽幽说道,“雪儿,我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保护花瑶姑娘,要想帮她,就要彻底解决这件事。”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花瑶和江雪都明白他的意思。
      “我……”花瑶刚准备开口,就在江寒的眼神中闭了嘴。
      “怎么解决?”
      “让他们父女俩消失。”
      “怎么消失?”
      “我们明天去刺史府救出你爹,然后你们立刻离开幽州城去关外。关外地广人稀,但凡你们手脚勤快点,就不置于饿死。”江寒看着花瑶道,他的语速并不快,但是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容置疑的笃定,花瑶只是乖觉地点了点头,都没来得及问江寒准备怎么去守卫森严的刺史府救出花长春。
      安顿好花瑶,兄妹俩第二天再度回到幽州城。封平的行踪并不难找,花瑶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天香楼最近来了一个会唱昆曲的出云姑娘,不仅曲儿唱得好,更难得的是容貌姣姣、身段优美,封平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去听这个出云姑娘唱曲儿,至晚方归。算算时间,这个点儿他应该到天香楼了。
      初到幽州城闲逛的时候,兄妹俩也曾路过,只是天香楼都是午后才开门纳客,江雪还颇为遗憾,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身临其境。天色渐晚,白日里人声鼎沸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天香楼却热闹非凡。门口的立柱上高高挑着两串巨大的灯笼,更有各色的灯盏点缀天香楼的上上下下,照得这原本就雕梁画栋的天香楼宛如一个销金窟一般。几个龟公守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迎来送往。从门口望进去,天香楼里衣香鬓影,钗环玉佩,欢声笑语充盈期间。
      眼见着里面一派热闹非凡,江雪抬脚就准备往里面走,却被江寒拉住了, “你就这么进去?”江雪这才意识到,这天香楼进进出出的,皆为男子。虽然楼里莺歌燕舞,倒是不曾看到过一个女子出入。
      二人绕到天香楼后面的一条暗巷,几辆马车停在巷子深处,车夫无聊地打着哈欠。江寒不想惊动别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接跃上重檐翻了进去,江雪也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
      甫一落地,江寒就听到歌声婉转,如泣如诉,似乎就是花瑶所说的昆曲,想来封平应该就在附近。江寒循声而去,不想歌声绕耳,等他找到地方也颇费了些功夫。他寻了个偏僻所在,这才有空细细打量。这天香楼从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巨大的天井中有一汪活水,养着一群颜色艳丽的锦鲤。水面上空搭着一个方圆一丈的舞台,台子上有一个身着华服的丽人,正是歌者,只见她口中咿呀,一字一句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江寒虽不懂音律,但是此刻这曲子听在耳里,也觉得甚是好听,若不是此行另有目的,倒也能坐下来好好欣赏一番。只是此地终究不是什么良善之地,正经听曲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江雪。话说回来,虽然花瑶说封平这个时候肯定在天香楼,但是江寒还是有些头痛。眼前人来人往,更有红男绿女,彩衣翠娥穿梭其间,上哪里找封平去?!
      “哎,哥。”江雪扯了扯他的袖子。
      “干嘛?”江寒背对着江雪,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是不是在发愁怎么找人?我有个好法子你要不要听?”
      “有什么法子快说。”
      江雪诡异一笑,对着江寒耳语几句,他的耳朵就肉眼可见地红了,只听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瞎胡闹。”
      “才没有,白天街上那些姑娘们看你的眼神可都直了,这天香楼里的姑娘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我没想到,熊不怕狼不怕、塞外第一的风雪剑,居然会怕几个姑娘!真是小瞧你了!”江雪的语气里明显带着鄙视和嘲讽。
      事实证明,江雪总是很清楚怎么挑衅江寒,兄妹俩相爱相杀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底细比谁都清楚。
      江寒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人群走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了江雪一眼,后者倒是事不关己,笑嘻嘻地看着江寒的背影,在觉得自家兄长确实还算长得一表人才的同时,由衷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们在的这一层是天香楼的二层,一层是宽阔的大厅,但是因着楼中这一湾活水,客人们只能隔水而望佳人。二楼则沿着环廊被精心设计成了数十个相对独立的雅间,只在对着舞台的一侧,留着宽阔的窗户。此刻各个雅间的门扉紧闭,谁也不知道隔壁坐着的是哪家的主子。
      一位彩衣婢女端着一份时令的果子从环廊那头朝着江寒这边走来,只见彩衣婢女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盈盈一礼,道,“奴婢春娘,公子可有吩咐?”
      江寒想了想江雪刚刚说的话,脸上又热了起来。饶是如此,他还是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我与朋友来此,不巧迷了路,还请姑娘指个路。”
      春娘看了看江寒的身后,“公子客气了,不知您的朋友是哪位贵客?”
      “他姓封。”江寒脸上笑得很得体。
      春娘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您说的是封公子吗?可是他今日是一个人来的,也没有告诉奴婢会有客人啊?”
      江寒心头一紧,一边暗骂江雪这个“美男计”不靠谱之极,一边想着要不要直接打晕了春娘再去找人。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一个温厚的声音道,“春娘,他是我的客人。”
      春娘身后的雅间门打开,露出一张青年人的脸。那人相貌平和,虽不是什么美男子,但是自有一股从容的威严在。
      “是,公子。”春娘对着那人行了一礼,将手中的果子放在青年人雅间的桌上便转身离去。那人却一直盯着江寒,直到春娘走远,这才笑着对江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青年人的举动大大出乎江寒的意料,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多谢。”江寒不相信,这幽州城还有人能留得住自己。
      “既是朋友,自然不必客气。”朋友?封平笑得很是坦诚,但是江寒心里却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见江寒有些不解,那人笑了笑,“在下封平,这位公子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是与一位姓封的朋友一起来的吗?据我所知,今日这天香楼,应该就我一个姓封的客人吧?!”
      封平!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随便撒个谎居然就让人抓了个现行。江寒心里又暗自腹诽了那个给他出了“美男计”这个主意的江雪,不过后者完全不知情就是了。
      “原来是封少爷,失敬了。”
      “你是白天帮助过花瑶的那个人吧?不知道深夜来天香楼找我,所为何事?”
      “是,我来是想帮花瑶姑娘问一问她父亲的下落。”江寒也不遮掩自己的来意,单刀直入。
      封平笑了起来,如果说他之前总有几分端着的意思,眼下倒像是在与朋友玩笑一般,“你知道刚刚为什么春娘会怀疑你吗?”不等江寒回到,他接着说道,“这幽州城里,但凡能上得这天香楼二楼的,应该从来没有一个需要自己问路的。”
      江寒恍然大悟,天香楼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他看起来和那些经常出入这里的客人太不一样了。花瑶只是告诉他封平会在这里,但是内中详情,毕竟无从知晓。他贸贸然闯了进来,多少还是有些失算。
      封平应该很清楚江寒找上门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眼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江寒觉得花瑶这件事肯定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先不说他一个刺史府的少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耐心来对付一个贫苦人家的姑娘,就算是花瑶有几分姿色,也绝对无法让他下这么大的功夫,更重要的是,他好像根本不介意江寒救了花瑶。
      “其实我并不在意你救了花瑶。”封平见江寒沉默不语,主动开口道。
      “既然不在意我救了她,那封少爷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告诉我花长春的下落。”江寒颇有些得寸进尺的味道。
      “花长春现在在长安巷,你可以直接带他走。”封平倒是很爽快,看样子也没有要骗江寒的意思。
      江寒抬脚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封平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人就这么让我带走了?”
      “人不是我要的,也不是我带走的,关我何事?”
      封平这话说的奇怪,人不是他要的,那之前……江寒忽然想到花瑶说,封家的管事妈子当时说的是刺史府的少爷请她到府上做客,而后花长春失手打死封平的爱犬,一环套一环,看起来合情合理,却又让人颇为费解。
      “不对,花长春打死的那只恶犬……”
      “哦,那条狗啊,何长史送给我的,还是一只松狮,可惜了。”说是可惜,封平的语气却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这让江寒嗅到了一丝特别的味道。何长史?难道是何重熙?那这件事就变成了,封平看上了花瑶,花瑶不从,转头花长春就打死了何重熙的送给封平的松狮犬锒铛入狱,花瑶被逼卖身救父,何重熙堂而皇之地羞辱她?
      “你是故意拖住花家父女俩的?”江寒有些不确定,他确实是逼得花瑶走投无路,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并没有做什么。
      封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幽州城虽是边塞第一城,但是这地方离金陵城数千里之远,我总要做些打算,不然一纸文书从天而降,那我封家可就到头了。”
      江寒没有在天香楼久留,问到了花长春的下落,就带着江雪去了长安巷,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花长春。花长春也是个爽快的人,听完二人来意,就跟着兄妹俩回到了土地庙。而天香楼里,江寒离开后不久,封平就让春娘唤来了一个小厮,封平对那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就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三人回到土地庙的时候,花瑶已经从迷香的药力里恢复过来,见到花长春,更是喜极而泣,若不是江雪拦着,只怕是又要给兄妹俩跪下了。江雪笑眯眯地看着父女俩,江寒则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花长春,让他与花瑶尽快离开幽州去往关外。
      对于江寒劝他们父女去关外的建议,花长春也是赞同的。他年轻时是幽州驻军的百夫长,曾到过关外,后来因为伤病不得不离开军队,然后才带着花瑶住在幽州城外。此番带着花瑶去关外,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四人商议妥当,就等天亮出发。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花长春带着花瑶回家稍作收拾,毕竟此去关外,就不知道何时能够再回中原。江寒与江雪则准备在土地庙待到天明送走花家父母,就继续南下,去往武夷山。花家父女千恩万谢,自是不提。
      江寒看着花家父女俩离开土地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封平太配合了,花家父女这件事解决起来太容易了,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的问题,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等着他来似的。
      但是事已至此,等花家父女去往关外,这件事也就了了。想到奔波这半日,明日还要赶路,江寒叮嘱了江雪两句,便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天已经亮了,但是花家父女却没有如约出现。江寒站在土地庙的门口望着幽州城的方向,眉头紧锁。江雪走到他的身边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哥,怎么了?”江雪问道。
      “不知道,但是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花瑶和花大叔还没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嗯。”花瑶和花长春没有按约出现,这让江寒心里很是不安,联想到之前封平告诉他是何重熙盯上了花瑶,他心里不安更甚。
      江雪跺了跺脚道,“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去看看!”
      兄妹俩刚赶到花家附近,就看到一队官差押着花瑶往外走,江寒赶忙带着江雪藏进了一旁的树后。让人奇怪的是,官差只带走了花瑶,却没看到花长春。
      待官差走远了,兄妹俩赶紧赶往花家。几个村民正站在花家门前,花长春被人绑成个粽子放在门口。眼见村民手中的武器就要砸在花长春的身上,江寒手中长剑出鞘,堪堪救下花长春。江寒剑尖一挑,割断了花长春身上的绳子,花长春费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伤。江寒无视村民眼中的仇视,蹲下身子捏住他的手腕,确定只是皮外伤,这才看着花长春道,“怎么回事?”
      花长春还没说话,江寒倒是听到了另外一个耳熟的声音。
      “他……就是他!”张三指着江寒哆哆嗦嗦地喊了起来,“就是他杀了陈叔!”
      陈叔死了?江寒想起昨晚那个总是咳嗽的老头。几个村民听到张三的话,纷纷举起手中的锄头耙子对准了江寒。
      花长春缓过一口气,一把抓住江寒的手腕把他往外推,“公子快走!他们说你杀了人,要抓你去见官,去见了官你没命了!”
      “他就是花瑶的同党,把他抓起来,让他给陈叔偿命!”张三昨晚见识过江寒飞花摘叶的本事,此刻不敢靠近江寒,只是躲在人群外喊道。大家显然被张三的话点燃了愤怒,有两个已经对着江寒跃跃欲试。江寒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周围的村民,眸中寒光转瞬即逝。众人只见他身形一动,还没看清他如何出手的,手中的武器就叮铃桄榔掉了一地,细看之下竟然都是被拦腰切断了。
      众人还没回过神,江雪就一只手拖着张三从人群外挤了进来,随手把人丢在地上拍了拍手,对着江寒道,“我说,你拿风雪剑切这些破铜烂铁,真是暴殄天物。”
      江寒动手的这会儿功夫,江雪就把人给制住了,看来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张三有苦说不出,这江雪何止是不好惹,刚刚她捏住他的骨头的时候,张三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被江雪捏死。
      这兄妹俩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村民多多少少也有些怕了。江雪叉着腰,看起来就是个娇蛮无礼的大小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威慑十足,“我数十个数,要么你们自己走,要么我送你们走!”
      结果不出江寒所料,人群瞬间作鸟兽散,望着散落一地的破铜烂铁,张三也一个白眼晕了过去。江雪顺手拣了起刚刚绑着花长春的绳子,顺手把他给捆了起来。江寒在屋里给花长春疗伤,江雪闲得无聊,瞥见张三的腿缩了缩,心知他是装晕,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
      “哥,”江雪拉长了声音对着屋内喊道,“我想吃东西!”
      “这地方哪里去给你找东西吃?!”江寒手上忙着,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就有现成的吗?”江寒扭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江雪一脸狡黠地指着张三,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一枚野果。这倒霉孩子,惹上江雪你就等着哭吧。反正坑的不是自己,江寒很配合地来了一句,“太老了,酸,不好吃。”
      “那没关系,有心啊!”
      “那你还得剥皮。”江寒觉得再这么下去张三得被江雪活活吓死了,又好心补了一句,“不过你要是实在想吃就吃吧!吃完记得洗手。”
      花长春听着这兄妹一唱一和,一时间没搞清楚他们想干嘛,以为江雪是真的饿了,便指着屋子一角的一个陶罐,说里面还有一些花瑶做的零食。江雪笑了笑没作声,只是把玩着着果子逐渐靠近躺在地上装晕的张三。下一秒,张三鬼哭狼嚎的声音让江寒想直接把他的嘴给堵住,他是这么想的,江雪已经这么干了。瞅准他干嚎的时机,手中的野果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张三的嘴巴,那又酸又涩的味道,让人涕泗横流。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张三呜呜啊啊了半天,别提有多难受了。
      更要命的是,江雪竟然抱起花长春指给她的陶罐,掏出里面的蜜饯,坐在张三面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连着吃了好几颗,江寒也处理完了花长春的伤势走了过来,江雪这才看着张三道,“哎呀,这果子是不是特别酸啊?”
      张三呜呜地点了点头,江寒在他背心拍了一掌,这才把那颗折磨了他半天的果子给吐了出来。江寒对着他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敢骗我……”江寒压低了声音,张三却莫名恐惧地看了一眼江雪,后者笑眯眯地坐在远处,笑得十分纯洁无公害。
      他打了个寒战,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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