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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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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钦若上了马车,正襟端坐,面上却有乏意,脖子上一小块红,端得刺目。
赵彦声欲问又踟蹰,如此再三,终是压下了许多言语。
“若是我与沈沐对立,你向着谁?”范钦若忽而开口。
赵彦声一时未答,然后才问:“生了何事?”
“沈沐与李恒旭有私交,李恒旭如此执迷于我,他功不可没!”范钦若恨声。
赵彦声沉默,半晌才道:“我会去查。”
“这般你还要去查,今日他就在寺中看我笑话!”范钦若厉声,袖中的五指蜷起。
赵彦声蓦然想起之前在殿中的情形,自己揍过拉了人就走,都未再注意沈沐一眼,不由解释道:“他是凑巧,非是看你笑话。”
范钦若定定看向赵彦声,眼里流出失望,终是明了便是从小一起长起的挚友也终有一日会向着他人。
范钦若闭上眼,心想沈沐真是好本事,给赵彦声是灌了多少迷魂汤才到了今日地步。
赵彦声见范钦若这般神情,心知是不满,静默了一会儿,又怕生分了,因此只好拿之前范钦若所托之事来道:“之前你托我查的宫中刘美人之事,如今已有眉目,确是事有蹊跷。刘美人并非失足落水,乃是侍女南珠推下去的。救上来后,内侍童禄特意嘱托医官马裕无需尽心救治,下人揣度上头人的意思,刘美人就这般生生耗死了。马裕我未动,南珠与童禄眼下就在我府上。”
范钦若睁开眼,心知是赵彦声有意讨好,却依然不想顺坡下驴,只是硬邦邦道:“两人皆送到我府上。”连谢也未说一声。
赵彦声唤:“钦若。”
范钦若不语,赵彦声也无可奈何,车厢里就那般沉寂。
许久,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渐近。如此郊外,疾驰的人总是不寻常。赵彦声警醒,侧头探出去,却见那马上的人分明就是沈抟风。
赵彦声皱眉,单只沈抟风这般行色匆匆,却不见沈沐。赵彦声伸了一只手在外,便想将沈抟风唤下,却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范钦若。
范钦若自也看到了后头马上的人,对上赵彦声的目光,却很细微地流出一丝嘲弄,赵彦声便想罢了。
却是沈抟风瞧见了马车上的人,立马调转了方向冲过来,大声喊:“赵小将军!”
及至近处,赵彦声方瞧出沈抟风衣衫上尽是尘土,右臂还开了道长长的口子,应是箭矢所伤,汩汩流出鲜血,浸染了半片袖子。
赵彦声心下一紧,未多想什么便当即喝止了车夫从车上跳下去。
沈抟风拉了缰绳停在赵彦声面前,一把抓住赵彦声的衣袖,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赵小将军,郎君危险,快去救!”
赵彦声眉目一凛,“什么?”
“我们遇到歹人伏击,约摸十多人,郎君还在水南山上!”
“沈沐如何了?”赵彦声打断。
“中了一箭,情况危急。歹人身手敏捷,不似常人,应就是冲着郎君来的!将军救救我们郎君!”沈抟风哀戚。
赵彦声不假思索,从怀中掏出一信物塞到沈抟风手上,“去梁门令赵捭阖调一队虎捷军来,就说是我的意思。”说罢跨上沈抟风的马,便欲往水南山去。
“阿檀!”范钦若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车,拉住赵彦声的衣摆,“虎捷军是禁军,你怎能如此轻率!”
赵彦声身形一顿,话却是对沈抟风说的“去!”说完就疾驰而去。
见赵彦声离去,沈抟风便欲速去搬救兵,却被范钦若喝住:“慢着,二司兵非皇命不得轻易调动,你便是现在叫了禁军去,救得了你主子一时,往后你主子和彦声皆要定重罪。”
“那又如何?我主子的命最重要!”沈抟风急欲离去,不想与范钦若多话。
范钦若不理会沈抟风所言,急声道:“用那信物去调英国公府的府兵,不比虎捷弱,暗地里调,不要为人所觉添麻烦。”
须臾此地就剩了范钦若一人,四下皆是旷野,渺无人烟,范钦若面上露出苦意。
赵彦声一路追去,道旁的丛林间尽是倒伏的草木,偶见几处暗红的血迹,滴滴答答,一路延伸而去。草木凌乱,分明是人疾走留下的痕迹,再往前,便见一处荆棘里勾着一片玄色织金的袍布,上好的料子,应是沈沐身上着的。
赵彦声压着心中慌乱,循着痕迹而去,恍然看见前面隐约伏着一人。
赵彦声心尖缩了一缩,飞驰过去,一把将人翻过,怔了一息,方觉声音才又都涌进耳中。赵彦声呼出一口气,草草探察了一番,身上几处刀口皆无碍,惟脖颈处一处致命伤,深可见骨,刀锋锐利,应是被随身的匕首所伤。
赵彦声把人抛下,深呼了一口气后,仔细辨别了树丛间的痕迹,向南而去。
日头将晦,赵彦声几次遇上对方的人,同样也在林子里搜寻,忖应是沈沐藏起来了。赵彦声也只孤身一人,不欲与他们对上,因此但凡遇上人,皆悄无声息地遁走。
沈沐从河里探出头,湿淋淋地像是水鬼,沈沐伏在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压抑着咳意。又强撑着辨了辨方向,一手按在胁下,一头闯进林子里。
沈沐被追得无法,只得扎进刺骨的河里,一路浮浮沉沉,仗着水性好,不知随河水漂出了几里,直到手脚都被冻得麻木了,才敢从河里上岸。伤口泡了冰凉的河水,先时还疼得拉扯着神经,现下已是无甚知觉。
赵彦声找到沈沐的时候,沈沐已经在崖洞里昏昏沉沉,脑子却还警醒着,在赵彦声进来的一瞬间便斜剌里刺出匕首。
赵彦声闪身就卸了沈沐右手的力,一把将人扯过。沈沐就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霎时就卸了所有防备与强撑的劲,任自己倒进他的怀里。“你来了。”
赵彦声将洞口的掩体重新布置好,回身就见沈沐已经靠在崖壁上,阖着眼,面色苍白。
刚才拥着的时候,赵彦声便察觉了沈沐身上凉得刺骨。赵彦声三两下便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袍,连亵衣也没留,又伸手去剥沈沐身上的。
沈沐睁开眼,便见赵彦声赤着的胸膛,知晓赵彦声的意思,没有推拒,“凉,你留一件。”
赵彦声只摇了摇头,手下动作不停。现下已经入了冬,夜里没了日头甚是寒凉,又何况是山里呢。
只不一会儿,沈沐便闭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赵彦声守在沈沐边上,不敢生火怕引了人或是豺狼虎豹来。到了夜里,沈沐似是入了魇,口中喃喃,说冷。赵彦声把人搂得更紧些,发觉沈沐已经发了一身汗。抵着额头,却是没觉得烫,幸而没有烧起来。
这次靠近了,才听清楚了沈沐的呓语,除了冷,原还唤了祎大哥。想来是沈沐幼时在宫中缺衣少食的岁月,受了李祎诸多照拂,生了孺慕之情。
东方既明,赵彦声试了试沈沐的额头,又俯身在沈沐鼻尖轻吻了一下,而后将人从自己怀里捞出放在干草垛上,拆了伤口处的布条,又小心洒上些药粉。
赵彦声刚包扎好伤口,转过头就见沈沐正睁眼看着自己。“醒了,怎么样?饿了吗?”
沈沐摇头,自己从草垛上披衣起身,却又不小心扯到伤口,昨日麻木了的痛觉一齐涌上,沈沐不由咬住了上颚,冷汗涔涔。
赵彦声把人扶住,目露忧意。看伤口有些溃烂,怕是感染了。
缓了一会儿,沈沐才出声“无事,不要紧。”
“饿了吗?我去找些吃食。”
沈沐依旧是摇头,“早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