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三日月》软软灯

3、暗堕

　　淡金发的青年一脸漠然地向下走。
　　岩崎穿着黑色的夹克与灰色的衬衫，系着藏蓝色的领结。
　　他的右侧佩刀稳稳当当地放在同色的刀鞘里。
　　那是岩崎的贴身之物，他口中“最值得信任的随从”，一振未生成付丧神的普通长刀。

　　锋利，没有意识，因而绝对忠诚。

　　狐之助没有离开天守阁。它悄悄地蹲在门槛后头，一声不发，静静地看着。
　　这正是岩崎本丸中最常见的情形，沉默，沉默，无尽的沉默。
　　就连岩崎本人口中吟诵的那些生涩咒语，都打破不了这压抑的沉寂。或者说，岩崎的声音，只是让一切往更深的黑渊里沉下去。

　　那伫立在庭院中央的时间转换器没有动静。
　　召回付丧神，完完全全是依靠审神者完成的。

　　风吹起来，掠过空地边缘黄褐色的树叶，岩崎的衣摆被轻轻吹动。
　　他仍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右手手指不耐烦地敲打在刀柄上
　　——真是一群只能够承担起被观赏任务的废物。

　　哗啦。
　　那不知从何处升起的黄沙，铺天盖地的让人什么也看不见。而站在远处的药研毫不诧异，这是必然的。
　　很快，很快他们就会回来——

　　哐当……
　　那没有生息的，本就冰冷的，破碎的刀刃落在地面上。
　　顺着那密集的裂纹或者断口，它们的躯体上而沾染着红黑色干涸的血液。
　　就像是皲裂的土地里忽然冒出鲜红的血水。

　　一振。
　　两振。
　　三振。
　　四振。

　　以及僵硬的鹤丸。
　　这位纯白的付丧神，在这一刻，正尽最大的努力抑制自己。
　　理论上，氧气对付丧神不是必需品。但鹤丸几乎能够看见一只枯瘦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把他沉入万米深的海底，让他窒息。

　　早在吟诵咒语完毕时，岩崎便已经知道了这次出阵的惨败。
　　他早知道短刀的脆弱，但更知道短刀的迅捷。于是他总是偏向让短刀们出阵，而佩几振太刀打刀一类，用于承受伤害。
　　敌人不会主动攻击明显更为“难缠”的对手，于是，这么排阵的目的不言自明，是让太刀打刀们主动承受那些伤害。
　　毕竟，每一振短刀的培养，都需要时间与资源。而太刀与打刀的修复，则不急于一时，也不需用太多的心思与物品。

　　岩崎冰冷的审视着唯一一个活着返回的付丧神。
　　狼狈，但伤势不重。
　　历史中可没有供付丧神手入的地方，也就是说，鹤丸出阵时受的伤，只有这些。
　　岩崎右手敲打刀柄的速度更快了。
　　他很不满意。

　　“汇报，鹤丸国永。”
　　岩崎命令道。

　　“……按照计划进行，我们从府邸旁的森林绕路进去，而这时森林起雾，我们之间本有些距离，在招架攻击下，逐渐散开……”
　　鹤丸艰难地叙述着，那些发生的事，就如同梦魇一样。

　　“那为什么是你活着？”
　　岩崎不耐烦地打断鹤丸的解释。

　　鹤丸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台阶上下，只有审神者和他。
　　而站在高处的审神者随意地、无所谓地向他投来他惯有的冷漠眼光。
　　有一刻，鹤丸甚至在审神者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卑微的、无能的、纯白而没用的付丧神。
　　一振让侍奉主人失望的太刀。

　　负面的情绪淹没了鹤丸。
　　他本应该低下自己的头颅，露出顺从的姿态。
　　他本应该接受审神者的裁决，无论是碎刀还是……碎刀。

　　但他没有。

　　那样惯性的思维，似乎被什么东西刹住了车。
　　鹤丸知道他应该感到愧疚，感到卑微，但他却没有……

　　汹涌奔腾的情感停住了。
　　思维原是一只被刻意摆弄的提线木偶，那个操控着绳索的人仍在幕后摆弄道具，但木偶身上的绳子却断了一根。
　　僵住了的提线木偶悄悄抬起头，在莫须有的镜子里看见了僵硬的付丧神自己。

　　鹤丸的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场风暴。
　　这场风暴足够强烈，将审神者的影子全都搅成了碎片。
　　鹤丸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没有理会岩崎的质问。
　　就像是一只驯服的鹤突然撒野，鹤丸竟然有些愉悦地感受到心底那阵不一样的情感。
　　换句话说，对于大部分付丧神来说，那是极度危险的——
　　暗堕的气息。

　　一滴墨落入一杯清水，很快就会染黑所有。
　　而一丝暗堕的气息沾染上付丧神本身，很快就会……暗堕所有。
　　而此时的鹤丸，只感到了自在。

　　岩崎见自己的付丧神不说话，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敏锐地感受到有什么不对，但见鹤丸仍旧是那副“受伤过度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这一丝对危险的警觉全部转换为了轻视与愤怒。
　　“真是没用！”

　　唰。
　　审神者拔刀了。
　　长刀斜横在岩崎身前。

　　阳光在刀刃上打了个转，直接落在鹤丸身上。

　　嗤。
　　是长刀捅入□□的声音。
　　鲜血又一次从鹤丸的身体里流出。

　　审神者一句也不解释，他收刀入鞘，甚至没有擦拭那鲜红的鲜血。
　　“自己反省。”

　　他转身离去，自然也没有看见，鹤丸手中紧紧捏着的拳头。
　　如溺水之人挣扎着握住最后一根芦苇，鹤丸握住那小瓶……

　　……
　　三日月的生活，一如往常的平静。
　　离群索居的付丧神，似乎本就与那些属于人类的烦恼与喧嚣沾不上边。
　　他已经习惯了在森林中“无所事事”，在那漫长的仿佛看不见头的日子里，什么一时的惊讶与意外，最后多会成为茫茫大海中看不见的波纹。

　　说来也奇怪——
　　付丧神没有血脉。唯一的羁绊，恐怕就是同一刀匠所锻造刀尖之间的“兄弟”之情。
　　正因如此，付丧神的存在大多与人类的信仰与供奉相关。而三日月总共都没见过几位人类，即使有，现在都已经是地下森森的白骨……
　　而三日月却仍好好地站在这里。

　　“呜呜嗷……”
　　三日月的思绪被身后传来的低吼声打断。
　　他起身，单手放在刀柄上，过去查看情况。
　　大约是百十年前，那些丑陋而怪异，又持刀的家伙，就开始在森林各处出现，还往往伴随着诡异的风卷。
　　这些嗜血的存在，三日月杀了不知多少。
　　直到有一天，他甚至都杀无聊了。
　　三日月索性装作不敌的模样，将一具怪物往山洞里引，最后困住了拿绳子绑上，拖回家养着。

　　而自从三日月将这怪物捆在屋子里，那些长相相似的存在，出现的次数竟然少了许多。
　　至于这怪物，肯定是不能够喂食物的。
　　三日月破罐子破摔，那怪物被绑着没有还手之力，于是三日月就拿了他手中的刀——
　　这刀很长，恐怕是三日月见过的最长的刀了。大约算来，竟然差不多有九尺。
　　接着三日月便不管那怪物如何，只拿着自己半桶水的记忆，尽心尽力的“服侍”着这振长的不同寻常的刀。

　　渐渐地，那怪物也不总是那嗜血怪异的模样，虽然神智仍没有多少，但就像是个傻乖傻乖的小孩，不闹了。
　　三日月满意了，这么一养，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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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评论以及营养液。
请务必用更多的收藏、评论以及营养液捅穿我吧！
三日月的时间线已经追上了本丸的时间线了哦……很快就会和无人知晓的三日月面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