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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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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夜里,不摆驮着了了也没个方向,只往越黑无光的巷道里去,集市不大,一路奔到城墙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停下。了了与不摆依偎着半睡半醒勉强休息一晚,幸好夏日夜里也不冷骨,只是没有东西可吃。了了饿了一晚,又不敢在城里逗留,清晨门一打开匆匆买了十个包子带上,径直出城。骑在马背上吃了两个,其余收好,也不知道下一个市镇又在前方多远处。
外公说要去中都,这个国家最大最繁华的城市,那里找到认得玉牌的人把话带给他,并且留在他身边学习。而那人什么模样什么脾气,外公没说,她也想像不出。她只想尽快找到此人,把话带到,就回草原去。草原多好啊,虽说没有一路看来的新奇,可骑马、追狐狸、套野狼什么的也蛮有趣味,不懂外公如此强硬地要她留在那人身边做什么?她一定要回草原去,才不怕外公骂她。昂格罗玛姐姐的小孩应该都生下来了吧!
了了往树林深处找到条小河,河面不宽却深不见底,两岸长着或高或矮各类树木,林林森森,遮天蔽日。她就着河水洗了脸,坐在树下看不摆衔草吃。日头渐高,眼皮越发沉重,瞧了瞧四下无人、远离大道,翻身跳上树,依着树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太阳不过稍稍偏西,不摆站在树荫里也闭眼休息。了了跳下树拍了拍马儿的肚子:“不摆,你越来越胖,前路走不走得了啊?”马儿不高兴了,扭动浑圆的腰肢示意它可是苗条得紧,逗得了了呵呵直笑。正是戏耍,无意间了了看到不远河中有些异样,定睛看去,竟是一人,被河水冲得起起伏伏,虽心头忐忑,却也止不住好奇,还是小心走过去。
是个着深蓝色衣衫的男子,仰面被河水冲到回水处,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了了又走近几分,仗着胆喊道:“喂喂?死了吗?”见无动静又往前一步,才发现那人胸口衣裳已破,正外出渗血,河水冲刷着牵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在阳光下摇曳。了了站在河边不知所措,一个浪拍来,河水漫过那人的脸,尸体虚弱地咳了两声,她惊得后退一步,愣了片刻终是上前去拉他的两脚。
了了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见那人醒来,只是迷迷糊糊知道喝水,好心分一个包子泡软了喂进去,又全部吐了出来。伤口已经处理,烧却不退。望着躺在树荫下仍被阳光晒得不耐的男人,也没了办法,只得听天由命。
明稹转醒时正当夜深,四下虫鸣,月色清清。他在草地上望着满天星空又呆呆躺了半个时辰,回忆起之前种种:受伤后掉入河中,开始还能保持清醒,顺水而下,不知何时昏了过去。现在衣裳已干,伤口裂裂作痛。侧头看到树荫里一匹马儿的剪影,听到他的动静回头看他,然后低下头碰了碰树下睡着的人。明稹浑身一紧,可根本无力可使,光是这几日颗粒未进也该虚脱了。黑荫里传来女孩细细撒娇的声音:“别挠我,小心明天不拿包子给你吃。”明稹嘴角一松,听来年龄不大,也不警觉,许是正好路过救了自己。遂动了动手。
“啊,你醒了?”了了窜起来几步跑到身边,见他正奋力想坐起来忙帮他靠着树休息。
“你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让我看看伤口。”说着伸手扒开明稹的上衣,他抬手却来不及阻止,僵在半空任小手在包扎好的伤口外摸了摸,了了凑到月光下不见湿润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血止住了。你命真大,这两剑穿胸而过啊。”
他扯动嘴角笑笑表示谢意,开口要水。
“好的,好的,我去取水。你吃些东西吧,我还留着一个包子。”明稹心想那不是给马儿的吗?却并不忸怩,点头示好。他得快些恢复赶回中都。
一袋水下肚,精神好了许多,溶溶月色下见如此瘦小的姑娘不知怎么有力救他,而且荒郊野外却是一头小辫作异域装扮。明稹清了清嗓子说:“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了了手一挥,接过水袋:“不客气。见死不救,外公会骂死我的。”
“不知姑娘贵姓?”
“我啊?叫我了了吧,它叫不摆。”了了抱腿在他身边坐下,指指身边的小马。
廖?一个汉人的姓氏。“廖姑娘,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在下是如何在这里的?在下受伤落入水中便昏了过去。”
“哦?我本来在树上睡觉的,一觉醒来发现河里有人就去看看,你伤得挺重,血一直在流把河水都染红了。发现还有气,我就把你拖上岸。”了了想到之前忙解释,“我可不是故意拖着你走的,只是你太重了,我抱不动。”
明稹顿感无奈,也只得点点头。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明稹想动动身体却扯着伤口痛。了了伸手扶住他说:“痛吗?别担心,外公说吃了他的药,不流血了就一定会好。”
眼中一暗,药?什么药?等了了手一松提气内行,可一点反映也没有,是不是药的关系?
他抬眼仔细打量了了,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秀,嘴角挂笑,看来稚气不像有心计之人,只是能一人行走于这荒郊野外,定非常人,等可以离开,还是绝了后患才好。明稹神色困顿又不敢掉以轻心,当了了猛一下跳起来时他下意识摸向腰间。
小姑娘从马背上取下包裹,小心易易递过来一个包子,“吃吧,吃了好得快。”马儿不乐意了,嘶鸣着要来抢。了了将包子塞到他手里,低斥道:“不摆,你怎么这么小气?他受了伤,包子肯定给他了,你饿了可以去吃草,看看看,遍野都是。”边说边抚摸着小马的头,安慰它:“等到下个市镇,我一定买十个来赔你。”
明稹拿着冷冰冰的包子尴尬不已。
“不知廖姑娘欲往何处?怎会一个人在这荒野之地?”
“公子,”了了突然换了副神色,半跪在他身边,直起腰,柔了声,含下头,悠悠地说:“小女子千里寻夫,不想迷了路,竟到了这……”话没说完,转眼呵呵地大笑起来,明稹一脸茫然,等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我真是装不出来,外公讲了好多这种妖精的故事都是这样开口,外公也是这样学来的。啊啊,你怀疑我是狐狸精吗?故事里野外遇到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妖精的。”说完又笑得喘不过气来。
明稹怔怔等她笑完,心想不说也罢,只道:“这倒没想过。”
“这些是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了了笑够了又从包裹里捧出一堆东西。
借着月光,明稹没能看到那最要的,只是些银两和杂物。
“谢谢。”他不动声色接过,又问:“这是哪里?”
“这里啊,我也不知道,从马路过来七八里。”
“离市镇远吗?”
“恩,我想想,骑不摆从前面那个城出来跑了大约两个多时辰。”
“哪个市镇?”
“嗯……进城的时候没注意看,出城的时候没来及看。不过城里有家‘丽楼’。”
丽楼,明稹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想来没有漂多久,只是从这里要去中都得有二十天的路程,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至少还需休息两天才能上路。“这一来,倒耽误姑娘的行程了。”
了了扯起身边的草扔出去,看它软软地落在不远处,摇头:“不碍事,我也是走走停停,外公让我去中都找一个人,也没限制时期。你知道中都还有多远吗?”
“这里出去快马二十天。”
“哦,不摆还小。”了了心里计划着路程,一时无话。
众星历历,明月皎皎,夏日夜里无风,只听得虫鸣一声高过一声,像是掀着声浪送来些清爽。明稹取出那些碎银,掂掂约有四五两,递给了了说:“劳姑娘搭救,小生身无长物,只剩下这些银子,唐突姑娘了。”
了了侧头看他双手捧着的银子呵呵一笑,推开说:“我不要。我说过,见死不救外公会骂我的。”
“不过是些心意,姑娘一路也可花销。”
“我有钱。”了了抖开一旁的包裹,明稹斜眼一瞧,还有些衣物和一个钱袋,鼓鼓囊囊。她拿起钱袋在明稹眼前晃晃:“够到中都吗?”
“倒是够了。”
了了嘻嘻一笑,说:“你去哪里?盘缠可够?”
“我?”她还想接济于他?“我去的地方不远。”
“哦,可你的伤还得再等两天才方便行动。”
明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伤口,点点头。
“你别着急,明天一早我回前面市镇给你买些吃的,还有药,敷些忍冬叶伤口好得快。”
“姑娘明天回长镇?”
“长镇?那里叫长镇吗?”
他点点头又说:“能否帮我带个信?”
“好,没问题。带到哪里?”
“带到丽楼,给花如雪,花姑娘。”
“丽楼啊……”了了有点迟疑。
“若是不便……”
“也不是,只是我伤了丽楼的人,怕他们不会轻饶我。”了了很是懊恼。
“伤了人?”
“嗯。”了了将前事细细说了一遍,明稹眸色渐深,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能将黄大打伤还顺利逃走,以如此这般身形确是很难得了。他想想说:“姑娘不便就不麻烦了,伤好之后我再走去便是。”
“那你要带什么消息嘛?说与他们就是了,大不了再跑快些。我得先买包子跟草药。”
明稹勾了勾嘴角,说:“对花姑娘讲,周某借她的手帕掉在路上,怕是还不了了。”
“暗语?”
“对,暗语!”明稹的笑不觉又拉大了些。
“要他们来这里接你吗?”
“不用。”
“好的,天亮我就出发。对了,花姑娘有什么特征吗?那里每个女人都长得一个样。”
“这……她右手腕内刺一朵莲花。”
“恩,我知道了。现在你困吗?”了了将头搁在膝盖上侧着问。
“不,怎么?”
“那我先睡会儿。”说完,收好包裹垫在脑后,侧身躺在草地上留一个缩成一团的背影给明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