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有个神话》白鸟于飞

7、第 7 章

　　后玖一时无言，实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半晌，她才试着开口：“你……对你的父母还存留着多少印象。”
　　似乎觉得这样问还是太突兀直白，后玖又飞快的补了一句：“不说也没有关系。”
　　姣姣的气质安安静静：“我不记得父亲了，母亲一直告诉我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后玖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你的父亲没有保护你们吗，他知不知道你的母亲是……”她忽然哑声了。若是姣姣的母亲并未告诉姣姣她的身份，贸然说出来着实是不人道。
　　姣姣听懂了，她想了想：“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雷也很大，母亲滚到了地上，变成了鱼，被人看见了。天亮后有人来抓，父亲不让，有人拿木棍打在父亲的头上，父亲躺在地上不会动了。然后他们把我们关了起来。睡醒几次，就会有人来用刀子把母亲的身体切一大块下来拿走。”
　　后玖几乎能看到那血腥又残忍的画面。
　　滂沱大雨中，雷光惊天。身为鲛人的女子无法控制本能，痛苦的挣扎着从床上摔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鱼尾。周围的人惊慌失措，连滚带爬逃出去，只剩下男子和年幼的姣姣恐惧又不知所措。
　　只是大概还是对妻子的感情，让他拦在了鲛人面前，然后被一众人乱棍打死。这里面有人认出了她鲛人的身份，鼓动村民把她关了起来。让她沦为了被饲养的食物。
　　一代鲛皇，水中精灵。
　　在肮脏的木屋中抱着自己的孩子苟延残喘，隔几日就会被愚昧的村民们活体取食，她还能笑着把自己的孩子教的这样明辨是非，牢记恩情。
　　只是姣姣在讲述这些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在很费力的回想。她似乎是努力给后玖在描述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
　　后玖有些明白了。常年关在木屋里暗无天日的生活还是给姣姣造成了影响。
　　姣姣的情感十分淡薄，或者说，她很难拥有情绪这种东西。她只会使用简单的词汇，似乎记忆的能力也不太好。
　　后玖声音不着痕迹的软下来，甚至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吓到你了吗，抱歉。这里是水晶宫，我的确是戒备心重了些。”
　　她知道大概刚刚的这些话，并没有给这个女孩造成什么心情波动，却还是想给姣姣一些迟来的温柔。
　　只是现在场合特殊，后玖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她想了想，在姣姣身上留了一个浅浅的烙印，可以保护她不会被人伤到。
　　后玖道：“你是想和我一起进去，还是在附近玩一会儿？”姣姣抬头，她不太明白“玩”是怎样的一个含义，但里面比她强太多的气息本能的让她抗拒。
　　姣姣往后推了一步。
　　后玖蹲下来，伸手握住姣姣的手。她的手纤瘦而漂亮，带着薄茧，比一般人的手指略长些；那是向来杀伐果断的一双手，此时却不断透过去温和而有力的热度。
　　后玖眸光浅浅：“那你要听话，不可以接触比你高太多的人，不要离开龙宫的范围，遇到麻烦往我这跑。”
　　姣姣目光茫然，后玖没有丝毫不耐，又对她用更加通俗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姣姣迟疑了一下，慢慢理解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刚刚经过的地方有一片坐落在珊瑚海里的外殿，供才力不够的水族等候休憩。后玖说的就是那里。
　　姣姣看着后玖进入内殿，目光倏尔沉静，转身像偏离外殿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却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个人。
　　后玖仿佛是一滴流动的水，无声无息地穿过主殿里晶莹剔透的各色陈设，没有引起旁人的一丝注意。各种奇异的水族已经聚集了不少，正在彼此攀谈，后玖回头扫了一眼，记了个大概，便滑入主殿内一处早已有人等待的内阁里。
　　后玖先听见的是一道男声，温和又坚决。
　　“不可以。”
　　并不怎么强势，却能听出他不会退让的意味。
　　后玖脚步微顿，抬头向里面看去。
　　里面有两个人，一位是面露无奈之色的龙神，另一位背对着后玖，一头深到几乎成了黑色的长发整齐地安放在一种特别的饰品里，又顺着水一样流泻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在腰间微微摇曳。那一位似乎通过什么方法似乎注意到她，微微向后偏过头来。
　　他有极好的一张面容，骨相极佳，在那头长发的掩映下更显得眉眼深邃。眼尾有着属于已经过去的久远时代特有的特征，向上扬起，俊美中便挑起淡淡的妖气。
　　时间没有在他的皮囊上留下痕迹，却沉浸在他的气质里。久经打磨，褪去了年少的锐利，蕴在骨子里，泠泠又柔和。
　　初见并不怎么特别，却在情绪外露的时候忽然有生气起来。
　　美的近乎是让人惊心动魄了。
　　龙神是看到那人的反应才发觉后玖已经到来的，朝他抱歉一声，快步朝后玖走过来。后玖并不用他接引，自己便走过去。
　　龙神向后玖介绍到：“这位是风曦阁下，受龙族邀请来为小儿查看情况。”他又转向风曦，“这便是一直为小儿‘诊病’的后玖阁下。”
　　后玖十分难以言喻的看了一眼龙神。
　　尽管之前已经被龙神提前告知了消息要请一位避世的大能，却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龙神竟然能请到了他来。
　　风曦的眸中依稀闪过某种难以辨析的情绪，极快的一闪而逝。他便向后玖轻轻行了一个礼，算是打过招呼：“后玖，好久不见。”
　　风曦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语气算得上是温柔：“不周山下的那位还好吗？”
　　第二句话，就戳到了后玖心头最怕的那个点上。
　　她看着风曦，头疼的要死，后悔得要命——虽然只是数面之缘，其中弯弯绕绕所牵扯的东西却是三两句话说不清的。上次两人在不周山的相遇经历可算不上多么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