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的時候》一枕新涼

13、第三章 重生的勇氣 3

　　程谕快速翻捡著文件，视线在纸纸张张里游走，头也不抬：“委任状呢？”
　　由于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问谁，现场一片沉默，只剩纸页持续翻飞的声音，很快文件散满桌面。

　　“怎么没有委任状？刚刚侦查队就交这叠给你？”他只是稍稍加大了音量，听起来竟就十分严肃，充满诘问与命令的意味。
　　坐在底下的书记官方才应道：“是啊。”
　　“移送书也没有？移送书跟委任状分开送的吗？”
　　“呃，分局…”坐在底下的书记官迟疑道。
　　“去找。”
　　书记官抬起那仓鼠般的身子，急忙从进来的地方又钻了出去。
　　坐在程谕身旁那位年轻而神气的青年，却是一脸无事。
　　只见程谕侧过头对他道：“你也去。”

　　庭上，只剩程谕与被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敬，似乎他有本事这样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实罪行，无论证据之存否。
　　那是一种尽在掌握的态度，不是演出来的，苏敬认为自己区分得了。

　　程谕已经住在办公室三天了。
　　他与另一位检察官共用一间办公室，一人的位子靠窗，一人的位子靠门，程谕的位子靠窗。他在办公室放了一张折叠躺椅，实在困了，睡躺椅，或睡沙发，如果他有力气移动到沙发，那他会睡沙发。今晚吃的是超商泡面。
　　现实并不是日剧，他手上的未结案件有上百件，地检有淋浴间，还有洗衣机。在被指派苏敬这个案子的同时，他仍有其他一百三十二件侦办中的案件，目前手上牵连最复杂的案子，卷证有五箱，他只开了两箱，苏敬是他需要处理的第一百三十三个卷宗的被告，就是被告看着也比他好点，他常常觉得自己才是被判无期徒刑的那一个。

　　有时候他甚至会荒唐的妄想到自己跟被告互换，至少对方正在写一个属于自己的高潮迭起的故事，而他作为一个结案机器，只是活在别人的人生故事里，夜以继日。

　　恍神间，文件齐备，录音录影设备确认无误，讯问程序可以正式开始。经过人别讯问确认身份后，程谕如同机械被按下开关般毫无起伏地告知苏敬：“就现有证据，你因涉嫌重大，我在此告知你列为被告，被告罪名，杀人，杀人未遂，你可以保持缄默。今天你就案情的陈述内容或不陈述，都可能会作为我决定是否有必要收押你的参考。”

　　虽然程谕这么说，其实这件案子根本没有押或不押的空间，即使他不想押，他的长官不会同意，就算他的长官同意，媒体也不会放过。所以他是很希望这场讯问尽可能越快结束越好，无论是有高度可能串供灭证，或者有可能重罪逃亡，哪条理由都能说服法官开出押票。先把人押起来再说，押两个月不够，再押两个月，往后从看守所里把人提出来问，还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依照他过往的经验，等更大的新闻翻上来取而代之，把这件案子压过去，那么调查起来会顺利的多，但凡媒体关注，只能坏事。

　　“律师来之前，我没有陈述，不过我想，常河能证明我的清白。”

　　“带到拘留室等。”后半句话很耐人寻味，但程谕仿若没听到一样，断然对法警下达动作指示。同时吩咐书记官：“电话通知律师最快速度到庭，我们没有时间等他，24小时已经过去3小时了。”

　　苏敬早已看出这个年逾三十五的青年检察官对办案毫无热情了，他有能力，但能力没有温度，那只不过是另一面的自己，对表演早已没有热情的自己，可他还渴望一个舞台，他至少得像这位叫程谕的检察官无论如何还拥有一个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