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童话塔》房二丫

6、第六章 送钟大战

　　一个小时前。

　　教堂荒废已久，长长的走廊只剩断壁残垣，屋顶上结满了蛛网。月光下，小瑰和她的男朋友走了过来，脚步带动了地上的尘土，小瑰明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用胳膊肘捅了捅男友。

　　“你哭丧着脸干什么？咱们就要出去了，开心点！”小瑰脚步轻巧，她手里拿着两个滴血的鼻子，血落在地上，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绽放。

　　这是人的鼻子，血淋淋的割了下来，又被她拿在手里。

　　“小瑰，你说咱们这样是对的吗？”男人面色苍白：“那个脸上有痣的小兄弟，他可是帮过咱们的。你为什么也要杀他？”

　　小瑰停下脚步。瞬间四周静如死水。

　　“你是在怪我？怪我杀了人？”她的肩膀抖动着：“我没做错，他们童话镇的人，都该死！让我们这么痛苦了，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

　　男人落在身后，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慰女友：“不是因为这个。”

　　“那就是我杀了人类？我为什么杀了他们，还不是为了闯关！还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小瑰猛地回过头，眼泪在月光下闪着光，她的眼睛亮的吓人：“这个塔要我们自相残杀，我能反抗吗？！不能！杀了那个人又怎么样？不杀了，你能活？！”

　　“谈恋爱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的说着要保护我。那你为什么不保护我？为什么不替我出手杀人？！就知道躲在我后面，是个男人吗？！”

　　男人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他羞愧的低下头，说不出什么来。

　　当年他也只是小瑰众多追求者的其中一位，为了博得女神的欢心，他没少吹嘘自己。整天写情书，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之类的漂亮话。

　　漂亮话也只是话，他真是做不到为红颜付出一切，那种富有古典浪漫主义精神的事。

　　他深吸了口气，抬头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怔住。

　　“可是......”男人手发着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脸色很难看。

　　“我们记不得关卡里发生的事情。你不必有心理负担。”看到男友这样，小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不是。回头......”男人说。

　　小瑰的头转了回去。

　　教堂的灯亮了。

　　这座十年没人去的教堂的亮了灯。

　　......

　　看着教堂里燃起的灯光，宴锂往前迈的脚步停住了。

　　他试图凑过耳朵去听声音，可隔着一扇门，教堂安安静静的。黑夜里，只有这灯亮着，似是等待着扑火的蛾子。

　　他并没有犹豫太久，把手按在门上。

　　青铜门打开的声音很大，在夜色中显得很分明。

　　随之而来的是纷杂的尖叫。

　　“有人敲钟了，为什么我们没法走啊？！”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快去！楼梯口就在前面。”

　　“不要推我！”

　　“救命啊！这里为什么会有......”

　　会有，这么多“人”！

　　宴锂抬起头，和教堂里无数双眼睛对上。

　　这些眼睛颜色各异，有吊梢眼，有下垂眼。他们眼中的麻木却异样的相识，那是一种死水一般的寂静。

　　半夜十二点，灯火通明的教堂中，坐满了人。

　　神父在台上讲着圣经，大部分人在座位上祈祷。

　　他们念的是：“哈木森镇长，下地狱吧！”

　　还有人离开了座位，飘飘荡荡的追向楼梯口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吓得手脚并用，还真有小瑰情侣的身影。

　　小瑰拉着她的男友，两人互相扶持着。

　　这些人已经死了，用飘走路，比跑快多了，几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有一个黑皮肤的女孩趴在一位闯关者身上，把胳膊搭在人脖子上，念叨着：“你穿了我的皮哦。”

　　“什......什么皮？”那闯关者吓得快哭出来了。

　　“就是人皮啊。”女孩笑着扶过男人的脖颈，动作轻柔的像是情人的呢喃。很快，一张皮就出现在她手中，鲜血淋漓，新鲜出炉。

　　成为血人的男人痛的满地打滚，他面目狰狞，脸上的肌肉组织上挂着血珠，仿若地狱恶鬼。

　　女孩一头长长的金发，天使一样的眉目，漂亮单纯，几个飘忽的游魂并在一起，却让人害怕的拼命往前跑，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

　　很快，这些人就跑远了，宴锂看不见他们，只能听到一声声惨叫，回荡在空空的屋顶，悲悲切切。很快变得微弱。

　　“哈木森，哈木森......”

　　坐在教堂里的众人似乎对他不感兴趣，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祈祷，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用无起伏的语气念出这个名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宴锂没有披上人皮，他清清白白，这些人也没有理会他。

　　“哈木森镇长？是他吗？”宴锂想。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镇长，看来要去镇长家看看。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他迈进门里，一步步的往楼梯口走去。

　　要去楼梯口，一定要经过拿一排排祈祷的游魂们，像他所预料的一样，这些人看都不看他，他们只忙着祈祷，以及诅咒哈木森镇长。

　　教堂的灯光亮着，地上只有宴锂一人的影子，长长的拖着。

　　其他“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特立独行的青年扬着嘴角，笑的像个巡山的大王。

　　有“人”面无表情的投来目光，在教堂神圣的灯光下，青年招手飞吻，笑容灿烂，走路带风。

　　就差拿一个麦克风，鞠躬说：“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演唱会。”

　　也许是这份气势震呆了众“人”，他安然无恙的走了过来。

　　等走进楼梯时，宴锂虚脱的靠在墙上，手扶着墙壁，汗水晕染了一大片。

　　“吓死我了。”他说，揉了揉胳膊，肌肉崩的太紧，现在有点酸痛。

　　说实话，他的确是怕的要死，可他笑的也很真。

　　输人不能输阵，心里越害怕，脸上笑的越开心。这是宴锂的一个准则，当年不知道糊弄了多少人。

　　因为走道不宽敞，他离这些人离的很近，最近的一次，他的衣角甚至碰到了其中一个游魂的手。这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游魂，他抬眼看了看，像看一根木头。

　　这一刻，宴锂的心提了起来，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这时的刺激几乎要让他昏过去，他想叫，却叫不出声，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最后，这位游魂还是没有伸手剥掉宴锂的皮，哪怕剥皮就像剥一颗橘子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逃过一劫，宴锂松了口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出了一声薄汗。

　　要知道，这满满教堂里，随便拿出一个，动动手指，他就去见上帝了。

　　他能活下来，或许还是他没有杀镇子里的人，没有披上那张人皮。

　　现实证明，他的推论没错。

　　抹掉额头的汗水，他拖着酸软的腿脚上了楼梯。

　　“砰！”

　　一具尸体从扶手上摔了下来，砸在宴锂身前。

　　这是一个被扒皮的人。

　　才走了几步，就碰到一具尸体。

　　宴锂吓了一跳，他踌躇的往前走，所幸，人们挺争气，前面没有死人了。

　　这楼梯有些长，他走了一阵子，才听到了声响。

　　前面就是塔楼，那些闯关者就在这里。宴锂打起了精神。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楼梯尽头，他才探出头，就差点被人踩了一脚，吓得他赶紧缩了回去。

　　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狭小高台上，头顶悬挂着银质大钟。

　　三人和三魂在绕着钟奔跑，看样子，是一人对应一个游魂。他们看到了宴锂，神色各异，都没有说话。

　　“刚才敲钟的那个人呢？”宴锂开口问。

　　“走了！”小瑰从他面前奔过：“那是个玩攀岩的。人家直接一套工具下来，都没进教堂，爬上来，敲钟了！教堂就是被他启动的！”

　　还有这种操作！真是造化钟神秀！

　　宴锂衷心的赞叹：“这是个神人。”

　　“你怎么过来了？你也杀人了？”费力的开追她的游魂小姑娘，小瑰咬牙切齿的问。

　　宴锂：“我没有。别瞎说。”

　　他打量了打量四周：“怎么敲钟？”

　　周围的确没有敲钟的工具。

　　“用鼻子啊！”小瑰的男朋友说。这个男人体力有些弱，跑了这么久，他累的大口呼吸。

　　果然，银制的大钟上，染着一抹血迹。

　　宴锂才向问他们为什么不敲钟，就看见小瑰拿鼻子敲了一下钟。钟并没有响。

　　“是要敲好几次才行吗？”奔跑带起来的风吹乱了宴锂的刘海，他若有所思。

　　而这些人和游魂转圈圈，耽误一秒钟就会被追上。

　　“这样不行的。咱们被他们追杀，根本没办法连续冲着一个地方敲十下！”有一个女孩哀叹着说，她的声音宴锂觉得有点耳熟。

　　女孩身材娇小，她的眼睛灵动可爱，而白嫩的手里，也捏着一枚流血的鼻子。

　　小瑰的男朋友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跑下去，我们就跑不动了！”他犹豫了一下，猛然抬头。

　　“你去敲钟。我保护你！”

　　小瑰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我能帮你拖住一会儿。那段时间，够敲钟了。”男人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和小瑰齐头并进，朝着后者重重的点点头。

　　小瑰摇头。她说：“不行。”

　　“没事，你会忘了我的。”男人温柔的说。

　　关卡里发生了什么，死了谁，得罪了谁，出关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这一次次闯关，在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善恶都在本心。

　　小瑰眼圈红了，她没有说些什么。默默的敲起了银钟，男人就站在她身后。

　　一秒，追小瑰的女孩到来，却被男人挡住。

　　二秒，追逐男人的游魂是一个老头，他跑的较慢，气喘吁吁的跑来。

　　三秒，男人的皮被老头剥下，老头的脸苍老，手指却很灵活。在他手里，是一个完整的人皮。

　　男人倒地，占满鲜血的手抓住了小瑰的衣角，然后抓空落地。

　　“咚！”钟声响起。

　　小瑰手中的鼻子化成点点星光，从指间溢出。追她的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在她身上抓挠，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伤害不到小瑰渐渐虚化的身体。

　　小瑰呆立着，脸上怔怔的落下泪来。这时候的她，比宴锂还要像木偶。

　　那个懦弱的，不敢动手杀人，一直都优柔寡断的人，这个时候，竟然出人意料的果决。

　　拿到人皮，老头眉开眼笑的披上人皮，拾起地上流着血的鼻子。笑嘻嘻的离开。小女孩跟在身后，气得鼓起腮帮子。

　　两人越过宴锂，下了楼梯。

　　小瑰还是消失在他们面前。一具血人倒在钟下。

　　整个塔楼，就只剩下女孩追她的游魂继续玩转圈圈的游戏。

　　女孩跑到脸蛋通红，楚楚可怜。宴锂才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一只血淋淋的鼻子扑面而来。

　　“我艹！”宴锂大惊失色，赶紧闪身避开。鼻子掉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他招谁惹谁了？！

　　追女孩的游魂见状，也停住了脚步，向宴锂看来。

　　鼻子也是引起游魂追杀的一个要素。

　　看到鼻子消失不见，游魂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他想要继续追女孩。可已经晚了。

　　宴锂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抓着另一只鼻子，快速的敲击着银钟。

　　她还有第二颗木偶的鼻子。

　　银钟再次敲响，女孩放开手里的星光，扬起笑脸看着宴锂：“小哥哥，谢谢你。”

　　游魂在女孩面前扑棱着爪子，却抓不到她。

　　宴锂：“......”

　　他这是......成了工具人？！

　　“还有，我叫赵蔽月，再见！”消失之前，女孩的笑容分外璀璨。

　　宴锂黑了脸，什么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