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的第一天主角死了[穿书]》禾灯

139、怒意

　　叶宁回忆起那个有些遥远的梦。不过十岁的少年抱着鲜血淋漓的弟弟，在冰凉冷冽的玄黄河畔，眼神无助而涣散，那种时候，可能无论怎样的恶魔提出的交易，他都会答应吧。

　　也许是已经当了很久的“卫颐”，叶宁多多少少地感觉自己能理解暗帝的心意。而受到暗帝心境的影响，他也忍不住地难过起来。如今虽然没有祝少羽在旁边分析，但他也已逐渐明白了过来，穆可思的魂魄被当年的前辈高手们合力镇于辟灵山下，五道残魂随着五片残剑被白一元收走，而他的元神受到重创，在辟灵山下休憩，直到那天感知到了什么，他被唤醒了。

　　现在想来，唤醒他的，可能就是他亲生儿子的……血。

　　穆可思的元神一直寄宿在暗帝身上，使得暗帝成为了魔界这么多年来无人可敌的强悍存在，可他毕竟失去了大半的力量，所以还是打不过祝玄云。暗帝可能出于自保，或者也出于一种不信任穆可思，怕他反噬的目的，提早用自己的元神制造了这个奇特的“心境”，便于将自己的元神和魂魄保存于此。叶宁和祝少羽原本应该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就算世界线修正后两人的记忆起点应该也是同步的，但他在青锋岛时见到的那次梦境，与祝少羽对话的明显是暗帝而不是他，现在叶宁也能明白过来这是怎么操作的了。多半是祝少羽用一种奇怪的术法，将藏在心境中的暗帝放了出来，而让他暂时沉睡在心境中，才造成了这种时间差。而玄云穿过来后玄云仙君还会时不时回归本来面目，多半也是类似“心境”的法术在作怪。

　　叶宁想着想着轻轻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确实有些过于依赖祝少羽了，这些事情认真想想还是能想到的，只是一旦有阿羽在身边，他就懒得动脑子。

　　暗帝一直没有说话，似是也沉浸在回忆之中，倏然被他这声叹气打断，沉声道：“做什么，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如今那具躯壳已被穆可思占据。”

　　“啊。”叶宁下意识道，“倒是还没来得及想这个……”

　　“……”暗帝道，“蠢人。”

　　叶宁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一丝悲悯，轻声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也确实不聪明。”

　　暗帝嘲道：“终是因为那人抛下你才叹气了，是罢？”

　　叶宁怔了怔，没多久便明白了暗帝的心思，又是忍不住笑了笑。这个魔王表面上易怒而冷硬，其实心思倒并没有多么深沉。说白了，他不过是觉得被祝少羽丢弃了的叶宁不应该如此平静，理应同他一样愤怒，委屈，甚至大开杀戒来泄愤，他自己痛苦过，所以必须想办法刺痛叶宁。

　　叶宁笑着叹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叹气，不是可怜我自己，而是可怜……”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你。”阿羽真的作孽，创造出这么一个人物，他只是躺在文字之中就算了，然而当他真的有血有肉有生命时，他这一生，真的太黑暗，又太悲伤了。

　　他一句完整的话中间有停顿，最后一个字又说得轻，暗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猛地起身，衣袖一挥，叶宁只觉一阵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将他掀翻在地，剧烈地撞击他的胸口，让他痛得眼前一阵模糊，却没有血液流出。

　　暗帝慢慢走到他身前，将他因为剧痛而满是冷汗的脸拨过来对着自己，缓声道：“可能你没怎么见识过我杀|人的模样，以为我是一个可以好好聊天的人，你想错了。”说话间，又是一阵巨力轰击了叶宁的腹部，令他难以忍受地蜷缩起来。

　　“能进入心境的都是元神。”暗帝冷冷地道，“元神只会感觉到痛，不会伤，也不会死。直到……”他艳丽的嘴唇缓缓吐出，“直到超出承受痛楚的极限，元神会消散。”

　　叶宁意识模糊，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断了，若是正常的身体受到如此重击，也不知会不会变成肉泥。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会儿，稍稍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道：“就算……就算你弄死了我，又能怎么样呢？”你能得到什么？

　　暗帝嘴角动了动，道：“等你死了，你得记住，真正害死你的是抛弃你的人，你自己去找他。”

　　叶宁摇了摇头，眼前发黑，已经看不清了，虚弱却坚定地说道：“他没有抛弃我，他会来找我的。”

　　暗帝嗤笑道：“凡人真的很爱做梦。”

　　叶宁吃力地道：“这……不是……做梦。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同样的情形之下，我也会选择先保住梅清雪……害死别人得来的苟活，我不会要，他也……不会要！”

　　暗帝的眸子陡然一深，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脑袋。叶宁动弹不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感觉到一阵浓重的窒息，一张白皙秀气的脸灰暗下去，清澈明净的瞳孔也不断涣散，他撑不住了。

　　暗帝的语声带着滔天的怒意：“愚蠢至极！若不是我有这一块心境，你刚才那一掌就已将自己打死了！你的阿羽正是害死你的人，而我救了你一命！若不是我，还轮得到你如今跟我说三道四，大言不惭地说可怜我？”

　　叶宁的眼睛缓缓合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喉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阿羽……我疼……”

　　“哥哥，我不疼，我不疼。”

　　“哥哥……我疼，呜呜呜……我疼的……”

　　暗帝手指忽地一顿，竟不受控制一般松开了。叶宁受到的剧烈压迫感陡然一轻，咳嗽了几声，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宁听到一点粘稠古怪的水声，动了动手指，头昏脑涨地睁开眼睛。他如今所在之地实在是很熟悉，一眼看过去就认出来了。

　　魔界的牢房……只不过他以前是来牢房视察工作的，如今自己被关在魔兽骨架搭成的牢笼里，触目可及的墙壁上皆是奇形怪状的血渍，横七竖八的刑具上有血液滴落，在地上流淌一阵之后，慢慢化为了无色。

　　叶宁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来看，他身穿着暗帝贯穿的黑色长袍，带着淡银色的细密暗纹。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又成为了卫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