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皮与芫荽籽》Attri

2、第 2 章

　　也是过得舒坦了，胆子在不经意间变得有点膨胀。放在小时候，叫他老橘皮这种事我是想都想不到的，更别提在心里吐槽他了。那时候的我又小又脏，大概一直到初二吧，从来都是班级的隐形人，就是那种你们每个班都会有的，平时老老实实，成绩中等偏下，毕业了就记不住，连小痞子都不会来找事的那种人。他和我不太一样，他一直成绩挺好的。

　　当然我当时也不认识他，是后来两个人闲来无事聊天聊起来，或者说他絮絮叨叨地跟我忆青春，我才知道的。毕竟就我当时整天走路扭捏、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哪有那个胆子和闲心去打听其他班的谁谁谁呀。不过我俩在饮料店见面的时候他倒是提到过，他一直都知道我。

　　我当时还很纳闷，问他程总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呢？他笑笑，语气很轻快，说怎么，我知道你很奇怪吗？我忙解释，是因为我当时都没什么朋友啊。他说，那你记不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场作文比赛，你的作文被抄/袭了，拿了一个二等奖。

　　我使劲儿在大脑中挖掘为数不多的关于小学时代的记忆，憋得眼皮都绿了还是没想起来有这档子事，只好遗憾摇头，说不记得了。他本来还在笑着，听我这样说忽然一愣，脸色变得很严肃，搞得我肌肉紧绷也开始紧张。

　　他瞪着我说，难道是我记错了，你一直叫向翌来吧？

　　我惶恐地点头，嗯嗯，我从小就是这个名字，连外号都没有。

　　于是他长舒一口气，说那错不了，就是你。可能你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这事，因为抄你作文的那个人就是我妹妹，她当时和你一个班，叫程爽，抄了你的作文拿了奖之后回家炫耀，后来我看了之后发现作文里面提到作者自己的名字是翌来，才发现她这个奖是抄来的。我还要替她跟你补一个对不起，人已经揍过了，希望你原谅她。

　　我简直目瞪口呆，因为我根本不记得班里有个叫程爽的人物，更不记得我在哪篇作文里写了自己的名字。

　　老橘皮，我的程哥，突然笑得特别开心，手伸出来轻轻摸过我的额头，我的眼睛，停在我的脸上。

　　我好脾气地任他揉搓我的肉脸蛋儿。内心其实毫无波澜，毕竟连正主我都不记得什么作文不作文的，又何来原谅不原谅呢？只当是这橘皮逗我玩的就是了。

　　很后来我才知道，我真的写过这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特别老旧的小学生作文题目。暴露名字的那段是我写我妈要离婚，问我想跟谁。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出身于和谐家庭的程爽同学作文却写了父母离婚，身为哥哥的老橘皮自然一眼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

　　好吧，这不是现在的我该操心的事。因为跟着老橘皮到了这个新的城市，他又很大方地养我吃喝，我也一直没想重新找一份工作。但是闲散了这两三个月，我每日除了对着他，就是对着他家里挂着的巴特勒的抽象画，我深深地觉得自己过于米虫了。

　　于是，在一个他心情似乎不错的周五晚上，我乖乖收拾好碗筷放进厨房的洗碗机，把十根指头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还涂了很贵的那支蔓越莓味儿的护手霜，准备探探他的口风，看有没有再让我出去工作的可能。

　　这都是因为周三和阿黄约着一起喝茶的时候，他突然问我，向，你想不想来和我一起工作呀？

　　阿黄家里其实蛮有钱的，家里还有特能干的哥哥姐姐和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妹，排中间的他完全可以敞开肚皮做个开心咸鱼富二代，但你懂的，富二代天天无所事事也会觉得烦。本科毕业之后他不想给别人（包括他爹）打工，于是他爹就给他找了个当地挺有名气的音乐学院的教授给他上课，教乐理和乐器入门，全当消磨时间打磨心性。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阿黄发现自己爱上了弹吉他，也爱上了那个教授的大儿子。

　　他很猖狂地跟家里出了柜，但却没能和大儿子在一起。大儿子只拿他当做自己的师弟，在他告白的时候直言自己喜欢女人，无法回应阿黄的那组弗拉明戈。因为大儿子戴眼镜，长得还有点像某动漫里拉小提琴的那个角色，求爱不得的阿黄就开始称呼自己是“友人A”，并发誓一定要在吉他界闯出一番名堂，让所有人都爱上他炫丽滑动的手指。

　　如今他经那位教授介绍，在一家音乐工作室帮忙，工作时间不固定，忙起来可能三天找不到人，闲下来的时候我恨不得他三天找不到我。

　　他问我。你想不想来和我一起工作啊？

　　我说，我啥乐器不会，连五线谱都不认识，我去你单位能干啥？

　　阿黄嗤笑，你以为我做的工作就都和音乐沾边儿啦？运营一个工作室需要方方面面的人才，我看你就很适合做我们的前台接待，形象好气质佳，盘靓条顺能生娃。

　　我就知道他这苟嘴吐不出什么好象牙，笑着打了他一巴掌，心里却隐隐地被说动了。或许我真的可以再去找一份工作呢？不说挣很多钱吧，能挣个千儿八百的给老橘皮当零花也很好嘛，也让他体会体会仰仗我才能吃零食的滋味。

　　我觉得我真的膨胀了，我早该知道这老变/态控制欲强得可怕，不会允许我每天大部分时间脱离他的视线的。我小心翼翼地跑到他书房问他，还没等他说啥呢，我看着他眉头紧皱眼神冷酷而严肃的脸，已经开始骂自己不识好歹，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挤出一个应该还算甜美的笑，我说，程哥，我就是心血来潮问一下，没事的，我不是真的想找工作。

　　程思寅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似乎是在确认我是否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我开始感到有点儿后悔，怕惹他不开心，毁了本来还算美好的一个晚上。

　　他说，我知道了。你能烧些水给我吗？我想喝点茶。就伯爵红茶吧，记得煮之前先烤一下，不要放糖。

　　我讪讪地说，好，我这就去。

　　说没有一丝沮丧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吃他的喝他的，撒娇也有人看，难过也有人安慰，我该知足。

　　只是护手霜白涂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