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二情》念寒雨

9、第九章 劫是无法躲避的缘

　　我坐在沙发上，冷着一张脸看着莫思睿。
　　莫思睿却完全无视我的冰冷视线，笑着说：“既然你都主动来找我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是来拿东西的，不是来找你的。”我白了他一眼，心里还对他昨晚冷淡的语气和挂我电话的事情耿耿于怀。
　　“一样的！”莫思睿咧嘴一笑，让我有点疑惑昨晚接电话的到底是不是他。
　　“好吧好吧，随你怎么想，快把围巾给我！”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那么急干嘛，先吃了午饭再说嘛。”莫思睿说完便要拿起电话点餐。
　　“别！我拿了围巾就走，还有事！”我阻止他，心里还是气未消。其实我平时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但不知为何就是不肯轻易向莫思睿妥协。
　　“民以食为天，这都快十一点了，等回到市区都十二点了，还是吃了再说吧！”莫思睿说着，拿起手机便要打。
　　“都说不要了！”我猛地起身朝他一拍，直到手机“啪”一声落地我才反应过来——我竟然一时情急，把他的手机打飞了……
　　我连忙跑过去捡起手机，屏幕上磕出了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我不是故意的……”我小心地将手机递到莫思睿面前，见到沉着脸嘴唇紧闭，立刻补充道，“这手机多少钱，我赔你！”说完立刻又觉得不妥，莫思睿这么有钱怎么会在意这点钱。
　　莫思睿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盯着我，说：“我有那么可怕吗？为了见你一面，我把一群工作人员丢在了北京，今天的开机仪式也缺席了，就为了在你离开之前赶回来见你一面，你就连跟我吃顿饭都不肯？我莫思睿不至于这么让人恶心吧？”这会儿我才想起《第六次恋爱》今天开机的事情。
　　“不……不是……我……”我堂皇地躲开他的目光，支吾了好一会儿，那句“我真的有事”始终没能说出来，因为我的事，其实是借着还围巾的理由，见白朔一面。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清楚自己的意图，同时也第一次真正对莫思睿有了愧疚。
　　“你走吧，围巾你喝醉那天就被我丢了。”莫思睿说完，起身按电梯离开了，留我一人怔怔呆立。

　　五月，春季接近尾声。上午还出着太阳，现在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我站在隐水山庄的大门前，看着眼前雾蒙蒙空荡荡的道路，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我找了块树荫较为浓密的地方躲了进去，但还是不断有雨滴滴下来。我打了的士电召电话叫了出租车，等了半个小时却依旧没有回音。打电话过去问为何没车来，客服回答可能由于下雨的原因，出城的司机较少，城内的司机也不远接单的缘故。
　　我挂了电话，打开通讯录，发现朋友很多，但能跑一个小时出城来接我的却没有几个。陈霞没有车，曹其然也没车，许绍洋去了希腊，苏凯周末都要带孩子……白朔……开不了口……
　　“哎……”我拍了拍头发上的水，叹息着。这回终于明白自己有车的重要性了。大学时，我跟白朔约好一起去考驾照，带我们的教练暗示我们要给他送礼，当时年轻气盛、一身正气的我当场将教练骂得狗血淋头，然后还很潇洒地甩手离去……从此以后，香洲所有驾校都拒绝我的报名……毕业后来到风城，因为工作原因不需要经常出门，且仔细核算后，发现打的比自己开车花费要少很多，于是果断放弃了考驾照买车的念头。如今想来，自己以前的算盘实在是打错了。
　　再等等吧，没准儿出租车就来了。
　　正午的天空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乌云遮得恍如黑夜，远处一大片的茅草被雨淋得全低下了头。
　　我将卫衣的帽子戴上，身体冷得直打颤，抬手一看指甲盖全都紫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出租车还是没来，手机这时也很没义气没电关机了。
　　我从嘴里呵出一团白气，无神地看着这下个没停的雨，自暴自弃坐到地上，靠着树闭上了眼。

　　“洛洛……洛洛……”
　　感觉到有只手在摇晃我的肩，我缓缓睁开眼，莫思睿写满焦虑的脸映入了我的眼眸。
　　“莫思睿？”我开口，发现声音好微弱。
　　“你想把我折磨死吗？”莫思睿一把将我搂入怀中，立刻一股温暖将我包围。
　　不容我多言，他便将我抱入车内，驱车回到了隐水山庄的家里。
　　回到了温暖的地方，我的精神也渐渐回来了。莫思睿找来一套带着白色波点图案的粉色睡衣递给我，让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大概因为被雨冲昏了头，我居然脱口而出：“你是变态吗？一个人住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睡衣，上次的洗漱用品也是……”
　　“有得用就行了，想那些奇怪的东西干什么，我正常得很！”莫思睿无语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吃痛地皱了皱眉，然后乖乖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虽然舒服了许多，但身体却越来越沉重，我用鼻子用力哼出一口气，发现气体滚烫滚烫的。
　　“晕，我好像要发烧了。”我瘫坐到沙发上。
　　“不是好像，是已经发烧啦！”莫思睿拿着温度计走过来，然后将它塞进我嘴里。
　　我闭上眼睛，乖乖含着。
　　29度。
　　“跟我的年龄一样呢。”在听到莫思睿念出度数后，我开玩笑地说了句。
　　莫思睿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把将我抱到了房间。
　　“你先躺会儿，我去请医生过来。”莫思睿替我盖上被子，说道。
　　“多大点事儿，不用看医生，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我每次发烧都是这么过来的，吃药打针不好，会有副作用，还会有依赖性。”我拉住正欲起身的莫思睿。
　　“你现在是高烧啊，这样拖着不行的。”莫思睿还要起身，被我用更大的力气阻止。
　　“真的不用！你呆在我身边就好了。生病的时候，我觉得病毒根本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生病时孤独无力的感觉，所以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的头烧得晕乎乎的，语气显得有点乞求味道。
　　莫思睿显然心软了，眼神温柔地看着我，说：“好，听你的，我不走，陪着你。”
　　“嗯，谢谢你。”道了谢后，停了一会儿，我又幽幽地说，“以前我生病都是白朔陪着我，没有他的七年里，我竟然没有再病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中招了……”
　　莫思睿握着我的手猛地一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着头静静听我说话。
　　“今天……手机……真的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我很开心，像做梦似的，一直像星星一般遥远又耀眼的偶像，居然喜欢我，我怎会不开心？可是，白朔回来了……每次想起你我都会立刻想到他……我也想接受你的爱，可是我却发现就连接受爱，也是不由人的……我跟白朔认识了22年，我喜欢了他22年，这份喜欢，好像并不是7年的时间就能冲散的……我曾经以为我真的已经可以不喜欢他了，但是他一出现，我的心又忍不住被他吸引过去了……他不爱我，但是我却不能不爱他，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不愿你变成我这个样子……”我似乎突然没了顾忌，一口气把心中的想法都吐了出来。
　　“你有你的不由自主，我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对你动了心，第二次见面我志在必得却发现你心有所属，知道自己敌不过你心里的青梅竹马，只好把心思收起来，让你变成过客……可五年后我居然再次遇见了你，我把这当成是上天赐予的因缘，不愿再放手了，即使艰难，也想搏一搏……”莫思睿低声说着，声音传入耳里变得越来越小声，最后渐渐听不见了……

　　感觉到阳光在我眼皮上跳耀，我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来。
　　再次在这房间醒来，我依然被眼前的大镜子吓了一跳。
　　烧已经褪去，但鼻涕却渐渐多了。还在生理期中，免疫力本来就低，还被狠狠淋了一场雨，不感冒都难。
　　莫思睿已经走了，桌上的白粥还冒着热气，看来刚走不久。
　　我的衣服已经被洗好叠在沙发上，旁边还放了袋子，打开一看，原来是白朔的围巾。
　　我洗漱完换了衣服，便离开了莫思睿家。
　　下到楼下时，一位代驾司机立刻迎了上来，说是莫先生嘱咐的，由他带我进城。
　　我心里燃起一阵暖意，撇除个人情感因素，莫思睿实在算得上是少有的好男人。
　　我让司机将我送到《红颜》杂志社。
　　下车后，我觉得有必要向莫思睿道声谢，打开短信编辑，却迟疑半天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只发送了两个：谢谢。
　　今天是星期天，杂志社除了值班人员外，其他人都放假了。我特意向苏凯了解了一下，今天正好是白朔值班。
　　由于我每月都要来一次杂志社，且与杂志社合作时间较长，主编破例为我办了一张员工证，所以即使在放假期间，我也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杂志社内。
　　已近黄昏，杂志社内光线暗淡，唯有一处透着暖白灯光——我知道，那肯定是白朔的位置。
　　我放轻了步子走过去，越过办公桌的挡板，却看到了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我心下一惊，又走近一步细看，发现趴在桌面上的人不是闫静是谁！我仔细一想，又猛然发现之前莫思睿去电视台录节目那晚，坐着白朔的车离开的女子也是她！
　　我不怀好意地观察着闫静，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比我想象的憔悴，眉头微蹙，似乎睡得不太踏实。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挡板上的姓名牌——上面确实是白朔的名字，名字上方还贴着白朔稚嫩的大一寸免冠证件照——那照片还是大学毕业时拍的，我认得出来。
　　想起闫静与白朔之间纠缠不清的过往，我心里泛起一阵酸味，伸手将她摇了几下，问：“喂，你怎么睡在白朔的位置上？白朔人呢？”
　　不知是周围光线太暗，还是她睡眼太朦胧，亦或是我变化太大，总之，她竟没有认出我，一脸客气地说：“白朔他说出去透口气，可能上了天台。”
　　我也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转身便径直往天台去了。
　　杂志社所在的办公大楼是一座建于90年代的22层商用建筑，楼顶保留了那个年代特有的天台。天台视野好，且在二十多年的精心打理下花草繁茂，实在赏心悦目。杂志社位于顶层，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天台俨然已经成了杂志社的私有财产，杂志社甚至光明正大地在天台撑起了五把太阳伞，伞下置着白色藤编桌椅，员工们一旦工作疲乏便到这儿来透气。站在天台上，吹着猎猎的风，放眼看着这城市、天地，瞬间便能让人烦恼尽抛。
　　我也上过几次天台，对那里印象很好。我知道，白朔肯定也会喜欢那里。
　　天台的门半开着，我轻轻推开走了出去。
　　白朔果然在。他此刻正背对着我，快要落到地平线的夕阳散发着微醺的柔光，一片橘黄暖暖的包围着他的轮廓。从我的眼睛看去，世界仿佛只剩下发着光的白朔和那片即将沉落的晚霞。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气息，白朔突然缓缓转过身，凝视着我。在逆光中，我依然看见了他柔情似水的眼和夕阳般温柔的笑。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想立刻冲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
　　我抑制住内心澎湃的感情，努力挤出一个平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小萝卜头”。
　　白朔的笑意更深了，他目不斜视地朝我走过来……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跳快一分……他一直走到离我一臂的距离，然后慢动作似的朝我伸出双手，然后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他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我耳颈，然后用近乎呓语般的声音对我说：小洛，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