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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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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传十中假□□,不想却有一分给无聊的世人猜着了——高老板竟真是潭王的外甥,还与其女有所婚约。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潭王的女儿芙妸郡主还活着,而且便在那人人惧怕的连云塔上,天真地等着那个“他”。
是的,的确是天真。
芙妸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实际已经三十好几。我向上了年纪的人打听她的事,都说郡主十五年前就有十六、七岁,正好是我现在的年纪。但我和她相处却全然不觉时间的隔阂,仿佛这十五年韶华没有一丁点从她体内流逝。她总是笑着,只要没有高老板在,她比任何人笑得都要天真快活。
每一夜,每一夜,芙妸都会在连云塔顶的阁楼之上点亮一盏灯,然后在窗边一坐就坐上大半夜。
我知道她在等他,而那盏灯,我猜想便是为他而点的引路灯。
有的时候,我会陪着她一起等。每次的等待都异样安静,和白天那个爱笑爱说话的芙妸不同,她全神贯注在塔外,让全部的温柔眷念都沉浸在面孔可以展露的地方,除了眉宇一缕隆起的清愁——那是我惟有的看不懂。
偶尔,那样的夜里,她也会和我说起他。
说着和他的初识,说着和他每一次的姻缘即会。那一幕幕,被芙妸生动描绘了,美得就像一幅连绵不绝的画卷,连我这样从不怀抱情爱梦幻的女子不禁也隐隐羡慕起来。
然渐渐地,我也发现一个问题。芙妸只是说着“他”,却从不告诉我那个“他”到底是谁。她总是极其巧妙地避过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仿佛……那是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
是的,她确实说不出来。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问了,她也只是惘然地看着我,然后迷茫了所有神情。
“我不记得了。”她如是说。
多滑稽的回答,但我知道芙妸没有骗我,她确实不记得了。我想她的人生一定经历了很不得了的事,所以她忘记了好多东西——最痛苦、最不堪的记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潭王已经死了,而王府已经被她表哥高老板买下,成了高府。就连她已在这连云塔痴痴等了“那个他”十年,也全然无知无觉。时间对芙妸来说就好象停止了,她记得的,只有那些快乐的时光,紧紧抓牢的,只是回忆中过去的点点滴滴。
有时,我会觉得芙妸和我爹爹很像。他们都是活在过去的人。只是爹爹是清醒地活着;而芙妸,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每昼每夜。
过去真有那么好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过去念念不忘?
芙妸等了整整十五年,那个“他”始终没有来。
既然如此,还有必要继续等下去吗?
人生又能等待几个十五年?
我不懂,真的不懂。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可以解答吧。
芙妸的痴我看得清清楚楚,而另一个人的痴我也看在眼里。
芙妸总看向阁楼的窗外,所以她当然不知道每一夜她睡下之后,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窗外,无声凝视她的睡颜,轻轻叹息着。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能懂那个人的痴,是否,她就能把这无尽的等待结束?
我不知,真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