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瘈》★白翎★

2、第一章（二）

　　生平第一次走进那扇硕大的朱门，心情总免不了紧张。
　　高家不愧是本城最有钱的大户，庭院交纵，楼宇错落，单是走到高老板书房，我已跟着带路的家丁九曲十八弯绕得不清了方向。
　　现在的高家宅地据说就是从前的潭王府。听街头巷尾在传，可以得到被封禁的王府做府邸，那个高老板铁定跟朝廷里的高官通了路子。所以临去之时桂婶千叮万嘱，要我凡事悠着点。
　　关于那个高老板其实还有很多传说，恐怕不比连云塔的少。但是连云塔的传说人人都知道，高老板却是无人知晓。
　　听说他很少出门，多半事都是交给老仆高伯处理。偶尔看见，也一定戴着蒙黑纱的斗笠。他甚至很少在公开场合说话。如此神秘作态，难怪从他一出现在潭州城，谣言就漫天传飞。
　　有说他容貌极美，更赛潘安宋玉，怕招惹情债，所以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也有说他是杀人越货的钦犯，正被官府通缉，所以行事遮遮掩掩；但也有人反对，尤其那些经常受高家布施的穷人；更有人竟然说高老板不是人，是妖物幻化。总之光怪陆离，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正想着，已到了书房门口，家丁先入内通禀，随后我便被叫了进去。
　　并没有如传闻中那样怪诞不经，高老板的书房和普通大户人家的没有不同，除了桌案前一层厚纱帐隔绝了彼此的视线。我进去的时候高老板似乎正在用心地写着什么，所以我只有垂手站在一边不敢打扰。直过了好半晌，见他一笔回锋，将笔搁置笔架之上，我才整了整衣衫发鬓，悄声挪近两步。
　　“你的耐心很不错。”虽然隔了纱帐看不真切，但我总觉得高老板似乎在笑。“你就是房姑娘？”
　　我赶紧上前行万福，“小女子房荷芸见过高老板。”
　　“不必多礼，随意就好。”取了一旁斗笠戴上，高老板才徐徐走出帐外。
　　他走到我身边示意。“坐。”
　　“荷芸不敢。荷芸是来当丫鬟的，主仆有别，怎么能坐呢？”
　　高老板默了默，沉声道：“如果我不是要你来做丫鬟的呢？”
　　见我一脸糊涂，高老板突然问道：“听说房姑娘会读书写字？”
　　“家父是个老秀才，所以从小家父就教荷芸读书写字。”我略带试探地问，“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这正是关键所在。其实我这不缺什么丫鬟，而是缺个懂读书写字的姑娘。”
　　“不知道高老板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去陪一个人。”
　　听高老板收尾的语气缓得极其异样，我不由心领神会，但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我仍小心翼翼地问：“是位小姐吗？”
　　“你真是个心思明透的姑娘。不错，我想让你去陪芙儿。你不用做别的，起居上的事自会有丫鬟料理，你只需要陪她说说话，读读书，做做女红。不知房姑娘意下如何？”
　　“就这些？”我有些惊诧。
　　“就这些。”高老板道：“这城里要找会做事的女子不难，要找个会读书写字的也不是没有，但要两者兼得，且容姿举止宛如大家闺秀一般的，却不那么容易。”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言者可能无心，但听到我这个当事人耳中，却觉得高老板那句话象是在夸赞自己。不过小女子的虚荣心很快便被理智压下，高老板的话明明透出它意，这让我多少猜到自己接下去可能要扮演的角色。
　　“高老板莫非不是要我做伴读，而是要我和那位芙儿小姐做朋友？”
　　高老板笑了，“看来我没找错人。我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还希望你能把每日与她相处的情况告诉我。我听说你家境困难，如果你答应，工钱方面我们好商量。”高老板似乎想到什么，停了很久才又说道：“不过房姑娘最好想清楚了再答复我。因为我要你去的地方有些特别。”
　　“哪里？”
　　“连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