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记》川谷

30、第三十章

　　原来自平瑶村一战后，江越亭一边躲避司言派来寻他的妖，一边打探江璃的下落，日日心神不安，风餐露宿，身子已有虚弱。而云衍派的那三道符，也非他口中所说那么简单。那是云衍派第一代掌门所设，即便过了这些年，威力依然不减，江越亭虽化解了那三道符，但也受了伤。这三道符被毁的讯息还未传到云衍派那，也是他用妖力困住了，但却困不住多久，如今只盼江璃能尽快随他离开。

　　江璃走回到演武场，本想像之前一样躲在假山后等巡逻的人走了再回去，不想运气却不好，碰到了苏慕。

　　“谁在那，赶紧出来！”苏慕拔出剑，指向江璃躲的方向。

　　真是倒霉到家了，江璃拍了拍额头，一脸懊恼，然后慢吞吞走了出来。

　　“是我。”

　　苏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的剑却未放下：“你怎么在这？”

　　江璃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我见今夜月色甚好，所以出来赏月。”

　　“是吗？”

　　苏慕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只见乌云遮月，星光黯淡，他眼中闪现一丝笑意。

　　“确实不错。”

　　瞎蒙也能蒙对，江璃高兴地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用手挡住了脸。

　　这人刚刚定是在嘲笑我，然后慢慢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呵呵～”

　　苏慕收起剑：“这个时辰来赏月，江姑娘的喜好倒真是与众不同。”

　　江璃眼睛转了转：“都睡了才清静，你说是吧。”

　　苏慕嘴角虽翘着，眼中却无笑意：“时辰也不早了，江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

　　江璃松了一口气：“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山奔去。

　　苏慕打量着刚才江璃呆过的地方，然后捡起一块碎屑，放于手心，对着旁边的弟子道：“跟着她，看着她回到房间再来向我汇报。”

　　“是。”那弟子御剑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江璃便早早地起了，几乎是一夜未眠。

　　爷爷的归来，既让她欣喜，却也让她不得不面临选择。她喜欢徐灵昭这件事，注定无法得到结果，她已经决定和爷爷去接回小虎子回家，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离别，等到她和爷爷安定下来，她一定会去恒山探望他们。

　　江璃用冷水洗了洗脸，稍微清醒了些，她正准备出门，徐嘉炎却来了。

　　“小璃子，师兄说今日便向怀石道长请辞！”徐嘉炎一脸兴奋。

　　江璃疑惑道：“徐大哥的伤势好了吗？”

　　徐嘉炎点点头：“师兄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也觉着在这呆着也不自在。”

　　“可是......”江璃转念一想，也好，那等出了云衍派再和徐大哥说。

　　这边怀石道长见徐嘉炎走后，坐了下来才道：“当年的事情，却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你怨恨我是应该的。但是灵昭，你要知道我有我的无奈，当年我不过是一个长老，我无法左右掌门的决定。”

　　徐灵昭的脸顿时阴沉如水：“此事，我不想与你多说，今日我让苏慕叫你前来，是为了请辞，我今日便要走。”

　　怀石道长一听顿时急了：“你......你便如此厌恶我，不愿在云衍派多呆一日？你忘了，你母亲当年便是在这里长大，这里也算她的故乡。当年的事情，我却是有错，但是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便不能原谅我吗？”

　　“不要提我母亲。”徐灵昭站起，一脸讽刺：“你让我原谅你？当年清尘道长是一个懦夫，不敢对抗北冥，你得到了恒山派的求救信号，向他汇报，他害怕北冥，便让你隐瞒，等到其它门派都去了，才假装收到了讯息，最后一个到。明明云衍派离恒山派最近，若是你们前去支援，我们一派上下几百人，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怀石道长嘴唇哆嗦，他一直以为徐灵昭不过是怨恨云衍派去得晚，对他也有埋怨，不想他居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徐灵昭冷笑：“你大概是忘记了，当年恒山派被满门屠尽，你打着关心的旗号到恒山派看我，与我共床而眠，不想半夜却说起梦话来。我这才知道我亲爱的舅舅，为了云衍派的掌门之位，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妹妹。”

　　怀石道长连连后退三步：“我......我并不知道阿衡会死，师傅说我拖延一会，拖到众门派都去了，我们再去，这样云衍派才能得以生存下来；师傅说恒山派是第一大派，弟子众多一定能挡得住；说我若听他的，掌门之位便是我的；我当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我实在未想到最后结果会是那样，阿衡，我从小疼爱她，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会死，灵昭，你要相信舅舅。”

　　怀石道长一把抓过徐灵昭的袖子，徐灵昭甩袖，挣脱出来：“无论你是如何想的，但爹娘、爷爷还有众多恒山派的弟子已经死了，纵然他们是因北冥而死，但你和清尘却也功不可没，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娘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定不会原谅你。”

　　怀石道长坐在地上老泪纵横：“阿衡，阿衡，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真的不知道你会死啊，阿衡！”

　　徐灵昭看到这个样子的怀石道长，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与不忍，然后转过头去。

　　他犹记得他三岁前极喜欢这个舅舅，舅舅经常来看他，每次来都带着很多小玩意，每次都让他骑在身上，当大马。

　　那时娘还在，爹还在，爷爷也在，每一天都是幸福的。可那一天后，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死了。舅舅来了，徐灵昭抱着舅舅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舅舅不放心便一直哄着他睡着，不想半夜他醒了，却听到舅舅在睡梦中说出了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仿佛你最亲近的人，对着你的胸口插了一刀，至此，他不仅失去了爷爷和爹娘，也失去了舅舅。

　　江璃走了过来，两人正欲敲门，却听见里面怀石道长道：“我知你恨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了，只是，哪怕你不再当我是你舅舅，你也是阿衡的儿子，我也要为你考虑。”

　　徐灵昭冷冷道：“不必。”

　　江璃与徐嘉炎对看一眼，两人眼中皆有疑问

　　怀石道长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我欲将飞红许配给你，这几日我看出来了，这个丫头喜欢你。她虽任性但本性不坏，且云衍派长老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你若娶了她，云衍派便能帮你光复恒山派，旁人也无异议，你难道不想让恒山派恢复往日的荣光。”

　　江璃心头一跳，徐嘉炎欲进去，江璃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徐灵昭想都未想便拒绝了：“我对杜姑娘并无其它想法，也不需要靠娶她来光复恒山派。”

　　怀石道长苦口婆心：“你若无喜欢的女子，娶飞红能带给你最大的益处，她的性子我最了解，喜欢谁便掏心掏肺，你还是好好想清楚。”

　　徐灵昭抿唇：“不用了，我已有喜欢之人，是绝不会娶杜姑娘的。”

　　怀石道长瞳孔微缩：“你......我虽对不起你母亲，为你却是全心全意的考虑，你当真是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建议？”

　　徐灵昭表情坚决：“不考虑。”

　　“你!”怀石道长拿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毫无办法，此时只得挥袖而去。

　　江璃和徐嘉炎早已躲在一边，见到怀石道长走远了，这才出来。

　　“杜飞红果然没安好心，居然想嫁给师兄！”徐嘉炎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江璃没有说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徐灵昭神情也有几分怅然，见到江璃，便收起了表情，温和道：“你来了。”

　　“徐大哥，你还好吗？”江璃有些担忧，她虽不明白徐大哥与怀石道长之间的恩怨，但见着徐大哥的样子，他定还是在乎这个舅舅的。

　　“无事。”徐灵昭平复了一下心绪，坐在了桌子旁。

　　徐嘉炎坐在了他旁边：“师兄，怀石道长居然想将杜飞红许给你，幸好你没答应。”

　　徐灵昭挑眉：“你们听见了？”

　　徐嘉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不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也不好打断你们。”

　　徐灵昭露出了然的眼神，倒没有责怪他们：“还听到什么了？”

　　徐嘉炎赶紧摇头：“没有，就听到怀石道长说要将女儿许配给你，其它都没听到。”

　　江璃也点了点头。

　　徐灵昭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虽厌恶怀石道长，却也不愿旁人都看见他颜面尽失，嚎啕大哭的模样。

　　“徐大哥，其实怀石道长所说未必没有道理，娶了杜姑娘，对你却是大有益处。”江璃说得有些艰难，但若她已没有希望，她却是希望徐灵昭能走得更为顺遂一些。

　　徐灵昭的脸色顿时冷若冰霜：“嘉炎，你先出去。”

　　徐嘉炎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江璃，赶紧跑了出去，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师兄如此生气的模样了。

　　江璃有些不解，这人怎么突然如此生气，却见徐灵昭走到她面前。

　　“你让我娶杜飞红？”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江璃有些紧张道：“我只是说出我的建议，你若觉得不好，就当我没说。”

　　徐灵昭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既听到我拒绝了怀石道长，那为何没听见我对他说我已有喜欢之人？”

　　江璃眨了眨眼：“我以为你那是搪塞之言，你真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徐灵昭没好气道：“近在眼前。”

　　江璃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一会睫毛微颤，指着自己不确定道：“我？”

　　“不然你以为是谁？”

　　徐灵昭面色微微泛红，只觉手心有些潮湿。

　　江璃瞬间呆在原地，一时仿佛有无数烟花在她的脑中绽放，完全无法思考。

　　“你......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你怎么会喜欢我？”江璃激动得有些结巴。

　　徐灵昭抬起头，薄唇微抿，眼中闪过一道锋芒。

　　遭了，他又生气了，江璃顿时后退一步，然后手足无措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恒山派大弟子，我不过是平遥村的小村女，你长得又好看，我......我不过中上之姿。”说到后面，江璃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

　　“你莫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想以身相许？”

　　徐灵昭眼中闪过怒意，一步一步逼近道：“在你心中，我便是这种人？”

　　江璃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

　　徐灵昭步步紧逼道：“我只问你，你对我可有意？”

　　江璃身子靠在门上，已是无路可退。

　　“我我我......”她欲向左逃，不料徐灵昭单手靠在门上，断了她的念想。

　　两人离得极近，近得江璃都能感觉到徐灵昭的呼吸。

　　“嗯？”

　　江璃闭上眼睛，颤颤巍巍回道：“有......有意。”

　　徐灵昭手一松，江璃顿时逃了出来，然后一下想起苏慕的话，仿佛一股寒意涌向四肢：“不行，我快变成妖了，你是个道士，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徐灵昭眼中露出无奈：“我确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你，但我的心却不受我控制。”

　　江璃心中前一秒还欢喜不已，后一秒却有万分悲伤涌了上来。

　　“我的毒已经解不了了，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难道我变成妖后，你会抛下你身上除妖卫道的责任同我在一起？”

　　徐灵昭眼中露出不忍：“不，我的路早已定好，我会继承恒山派的掌门之位。”

　　听到这话，江璃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失望。

　　“既如此，你便不该告诉我，你喜欢我这件事。”江璃心中想道：这样到时候，自己便不会伤心了。

　　徐灵昭未语，他本以为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想却完全控制不了。

　　“徐大哥，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我也有我必须完成的事，我必须要找到爷爷和小虎子。我们的喜欢既然没有结果，那就到这儿吧！”

　　江璃虽心如刀割却面色平静，徐灵昭心中一痛，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

　　江璃迟疑了一会，终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门哐当一声开了，却见杜飞红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一旁徐嘉炎喊道：“说了不让你进......”转眼看到了眼前的情形，嘴张得可以塞个鸡蛋了。

　　江璃连忙退了出来，但杜飞红却已看见了。

　　不可置信和愤怒在她的脸上交织。

　　“原来你骗了我，还说什么是朋友，都是假的，都是谎话！师姐说妖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还不信，原来竟是我蠢。”

　　江璃解释道：“杜姑娘，我......我不是有意的。”

　　杜飞红看向徐灵昭：“爹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便是她吗？”

　　徐灵昭点头：“是。”

　　杜飞红转向江璃，眼睛赤红：“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围着表哥转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你这个妖女！”杜飞红抽出鞭子，狠狠一鞭抽向江璃。

　　徐灵昭一把握住，再用力一振，那鞭子顿时从杜飞红手中飞了出去。